“別忘了你是來幹嘛的,你是覺得你的脾氣重要,還是你的孩子重要?

能不能把他救出去,對我們而言都沒有損失。”

曲不彎話說的像極了反派。

寧招閉了嘴。

陳澄看了眼不一樣的表嫂,才提醒道:“你注意點兒,這裏的寧招明顯跟你不一樣,可別露餡。

南柯說了,南金寶夢裏的媽媽很溫柔,不會因為一點小事發脾氣,也很尊重自己孩子的想法。

剛剛那個人你也看到了,裝的像點兒。”

“我知道了。”寧招的臉色不算好看,但還是去了廚房。

寧招現在的感覺就是費心費力的養出了一個白眼狼,對她再好也是白搭。

是她,不是他。

寧招是知道自己兒子的,金寶一直都很聽話,哪有這麽那麽的不滿意,絕對是有人存心挑撥。

要她說,這事就是南柯搗的鬼,把它抓起來審問,狠狠的打一頓,實在不行就直接弄死,這件事就解決了。

她是妖怪,妖怪不就應該被收了嘛,那些捉妖師還留著它害人,還聽它的,也不知道怎麽想的。

沒準兒是被它蠱惑了。

寧招扭過頭小心的窺探著客廳的幾個人。

越想越覺得是。

尤其是那個女的,自己孩子都被害死了,居然還跟沒事兒人一樣,這要是她,早就跟妖怪拚命去了。

寧招一邊做飯,一邊想東想西,一個不留神嘩啦倒進去一堆鹽。

加了點兒水嚐了嚐……齁鹹!

這夢裏的家跟外頭的一樣,寧招就下意識當自己家打理,菜做鹹了,又不是壞了,自然舍不得扔。

端菜的時候就把這盤菜放到了自己跟前,準備當鹹菜就飯吃。

其它的好菜好飯都在客人和南金寶跟前,南柯跟前放著一盤炒白菜。

寧招習慣了這麽擺飯,也沒覺得哪裏不對勁。

誰知道飯菜端上桌了,突然多了兩個人。

南婷婷回來了:“好香啊,媽媽做什麽好吃的了?

咦,今天家裏有客人呀?”

寧招還沒回答,南金寶看飯擺好了,就忙道:“我去叫大姐。”

說著就從旁邊的房間裏把大姐叫了出來。

寧招看見這兩個人整個人都不好了,還是陳澄借著找凳子的理由,從她身側走過,撞了她一下,寧招才回過神來。

但南金寶、南婷婷和大姐姐的表情已經變了,很困惑的模樣。

南金寶:“媽媽,你今天怎麽了?發生什麽了嘛?你好奇怪呀。”

寧招臉頰抽搐著擠出笑容:“有嗎?”

寧招試圖打岔:“我是想你爸了。”

南金寶:“可是……爸爸不是今早剛走嘛?”

屋裏突然安靜下來。

南柯的聲音猶如天籟:“感情的事,你不懂。”

南金寶點點頭:“也是,大人真複雜。”

大家再次悄悄鬆了口氣,但是寧招沒鬆,她看到南金寶坐在了那盤很鹹的菜前頭,正把菜夾進嘴。

在嚼了兩口之後,南金寶的表情逐漸扭曲,寧招以為他會說點兒什麽,但並沒有,他默默的咽了下去,狂喝兩杯水後,繼續若無其事的繞過那盤菜去夾別的了。

夢裏的寧招不同,但有些地方還是同一個寧招,南金寶並沒有指望依靠夢境獲得一個完美媽媽。

寧招在現實中廚藝一般,有時候會做出很好吃的飯菜,有時候會把菜做的很難吃,在夢裏也同樣如此。

這對南金寶而言,不是必須改變的。

正在大家湊在一起分析的時候,曲不彎是這麽說的。

寧招不明白:“琢磨這個有啥用?”

陳澄翻了個白眼:“當然有,大姐麻煩你動動腦子想一想你兒子到底想要的是什麽,不要仗著自己生了孩子,就覺得孩子是你的一部分必須聽你的行不行?

他是個孩子,不是沒有思想的胎盤。”

看著寧招還是不明所以的樣子,陳澄認命的解釋道:

“他能夠接受媽媽的錯誤,就說明他所期待的並不是一個完美無缺的母親,也就是說這件事變得更加棘手了。

如果他需要一個完美的母親,咱們可以說服對方,告訴對方現實就是好壞參半的,不會什麽都順從他的心意,也因此那些美好才會變得更加值得珍惜巴拉巴拉之類的大道理。

但是現在,這一切表明,他很清楚現實不能如他所願,他所求的也不是完美,而是差不多,但是這樣的差不多他才現實中都無法得到。

咱們還怎麽勸他接受現實?總不能硬把他不想要的塞給他告訴他認命吧?”

孩子什麽都懂。

曲不彎算是一個很好的媽媽了,她的教育方式也很不錯,但是麵對心思格外細膩的曲小蘭,曲不彎越好曲小蘭就會越愧疚。

她是個很好的孩子,所以將家裏的一切不幸歸結於自己。

認為隻要自己消失,一切都會好起來。

南金寶也不是一個壞孩子,他也不錯。

他從沒奢求過什麽完美,他隻是想要幾個不會嘲笑捉弄他的朋友,一個不完美但是很溫馨的家,以及可以玩沙子的遊樂園。

人生來就是不認命的,不論年紀,隻要有思想,就會有欲望。

南柯:“遊樂園。”

一籌莫展的大家:“什麽?”

南柯:“夢裏他一直一個人去遊樂園,有時候會和豐收和豐收奶奶一起去。

他爸爸答應了陪他去遊樂園,他沒有做到,他應該做到。

我們應該一起去,玩沙子也是好的。”

南柯進一步解釋道:“他沒有去成遊樂園,怕被別的小朋友知道了笑話他,才想來夢裏的。

想讓他出去,至少要做到自己沒有做到的吧?”

南柯不知道為什麽大家總是想讓他們知道現實和夢的區別。

在南柯看來,現實也好,夢境也好,都是一樣的,哪裏是真的,取決於這個人相信哪裏是真的。

曲小蘭在別人看來已經死了,但是在南柯看來,她還活著,而且可以活的更久,有什麽不好的?

隻不過是離別比她們想的,來的更早更突然,可那才是她現在最想要的。

就像是她們雖然很難過,但是不想變得和曲小蘭一樣,她們選擇自己現在的生活。

係統有次騙南柯,南柯以為它死了,南柯也很難過,還想幫它報仇來著,但是也不想跟它一起去死。

我們總要選擇自己最想要的。

南柯的話聽起來就不靠譜。

“不如試一試,孩子的想法應該會比較接近。”

曲不彎覺得可以。

它是妖怪,哪是孩子?

寧招和陳澄心裏是這麽想的,可還是點點頭。

寧招還抱怨了一句:“多大點事兒啊,就沒陪他去遊樂園,就惹出這麽大的事,這孩子怎麽回事兒,真是被我慣壞了。”

寧招說著還看了一眼南柯。

眼神很不友好,南柯懶得搭理她。

寧招就是那種,所有人都有錯,反正我沒錯的人,她倒是不內耗,可也沒見她有多高興。

要試的話,就得南昌平來試了。

夢裏也有一個爸爸,但那個爸爸和南昌平不一樣,他們想讓南金寶離開,自然得增加南金寶對真爸爸的好感。

南柯不介意再拉一個人進來。

豐爸爸有樣學樣甚至想把媳婦和豐豐也拉進來。

可這事畢竟有危險,曲不彎和陳澄不讚同。

南昌平對要進夢境的事兒反應特別大:

“什麽玩意兒就讓我進去?你不都進去了嘛,直接給他逮出來唄,還八百個人進去請他啊?

什麽遊樂園不遊樂園的,多大點事兒,這孩子就是被你給慣的,你愛怎麽著怎麽著,反正我不去。”

“你愛去不去,”憋了一肚子氣的寧招也不樂意了,“兒子又不是我一個人的,那是你們老南家的種,你不去,就讓他死裏頭吧。

我這一天天的都為了誰啊?我就是嫁給你當奴隸的,大的小的沒有一個消停的!”

寧招說著說著委屈起來,甩手就走,一邊走一邊哭。

“欸,這……大哥你不去追啊?”豐媽媽倒是熱心,但對此不知所措。

南昌平:“追個屁,讓她走,我不信她敢走,她能走哪兒去?”

寧招,原名寧招娣。

她從出生就是在寄人籬下了,是個沒有家的人,在漫長的歲月裏,她又變成了和家人一樣的人。

愚昧和封建的思想能讓她好過點兒。

但改變不了她的處境,她這一生都過著一眼就能望到頭的日子,也永遠都沒有家。

她隻能選擇現在的家人,以此換去一個容身之地。

她能想到最好的改命方法就是生孩子,生一個不需要怎麽培養,就又好又能賺錢,又能帶她過好日子,能承擔她失敗人生的孩子。

她生了三個,死了一個,跑了一個,隻剩下一個,還是寶貝兒子,老南家的大金寶貝。

南昌平猜的一點錯都沒有,寧招甚至沒敢跑下山,就坐在門外的台階上,又被帶了回來。

南昌平眼神裏透著得意和了然,不怎麽經心的在豐媽媽的調解下道了個歉:

“行了,老夫老妻的這是幹什麽嘛,再被人看了笑話,我那不也是著急嘛,你想想咱們倆都進去了,這萬一都出了事兒,可怎麽辦?”

沒錯,這就是南昌平的道歉,沒有道歉的詞。

更像是憋出來的謊言。

大人都很會說謊,但不許小孩說謊,還經常在小孩麵前說謊。

真可恥。

南柯和係統說著悄悄話。

這種謊言,稍微有點自我的人都不會相信。

這話就是在說,我知道裏頭危險,所以我讓你去,我不去,我留在外頭,我還要給自己找好理由。

萬一都出事了怎麽辦?

我跟你說,我留下是為了你們出事,照顧你們。

實力上我知道那正好整整齊齊。

但是我不樂意和你們整整齊齊,你們出事可以,我不行,我留在外頭,等你們出事了,沒準兒我還能訛一筆錢。

隻要有錢,老婆會有的,兒子也會有的,舊的不去,新的不來,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

你這麽大年紀,這是你最後一個兒子,但是我還可以有很多兒子,你不喜歡,但這是現實,人總得為自己考慮考慮。

南昌平這話說的心安理得。

理直氣壯到寧招居然真的覺得他有點兒道理。

剛想問還有沒有別的辦法。

曲蘭青就笑道:“大哥,你這問題好解決啊,你進去大姐留下不就得了嘛,誰留下不都一樣嘛。”

“那咋能一樣,”南昌平振振有詞,“她一個婦道人家,真要有點兒啥事她能頂什麽用,再說誰知道你們安的什麽心?

萬一你們這就是騙人的,弄點兒什麽藥,讓我們有幻覺,以為是進什麽夢裏呢?”

陳澄:“真有那麽好的藥誰給你吃啊?你有什麽值得一圖的?拆開是能值點錢,但這又不是什麽法外之地,這屋裏都有監控。

你要真覺得我們動了什麽手腳,你報警,讓警察來跟你解釋來。”

陳澄麵對誣賴,選擇召喚警察力證清白。

當然最後還是沒那麽做。

南昌平反抗的嘴臉太過難看,蠢笨如寧招也看出了些許問題。

多少年前就說了婦女能頂半邊天,現在還得重新提一提這個,寧招才能意識到,家裏一直都是她在支撐的,把南昌平那點兒工資掰成八瓣兒,他們一家才能活到現在。

真論起來,就寧招這個省錢能力,一般人都沒有。

全指望南昌平,日子早就過不下去了。

扯遠了,反正最後南昌平不情不願的躺下了,他是不想睡的,但人在昏暗的環境裏,一直閉眼躺著,他又這個歲數,不睡的可能性很低。

他耽誤了不少工夫,等進了夢裏,已經過去好幾天了。

從周六一下子到了周四。

南金寶去上學了,要等兩天才能到可以去玩的周六。

豐爸爸建議道:“要不,趁這工夫先去看看我家豐收吧?”

這是個好主意,閑著也是閑著。

豐收的症結在奶奶,豐收要上學奶奶又不用,而且奶奶和那些南金寶那些離了他就不會動的假人不一樣,奶奶很真實。

如果讓奶奶去勸勸豐收,可能會有效果。

南昌平嚷嚷起來:“那不是讓我們陪著你見鬼去嘛?

我可不去,我給我兒子請個假,直接帶他玩去不也行嘛?

反正就是去遊樂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