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謝朗的那一秒,黎江也感覺到自己的呼吸好像也暫停了片刻。
海浪的聲音從背後傳來,而謝朗就站在他麵前,那麽真實,真實到竟會讓他有些恍惚。
他以為他們不會再見麵了。
第38節
“籌碼我這都有,反正說好了,贏得歸你,輸了就算我的。”
王思言第一時間其實根本沒注意到站在暗處的謝朗,還在一邊走一邊說著籌碼的事,直到黎江也頓住了腳步,他才順著對方的目光發現了不對。
“朗哥。”
黎江也的聲音很輕,輕到剛一出口就飄散在了海風裏,王思言甚至沒能太聽清楚他說了什麽,可離他們更遠的謝朗卻聽到了,因此從陰影中走了出來——
他很高。
高大,而且沉默。
這是王思言的第一感覺。
謝朗從他身後緩緩走出來的時候,他有一瞬間感到非常詫異,這麽高大的人竟然可以這樣藏在一團黑暗之中,像是和黑暗融為了一體那麽自然。
“小也。”
謝朗站到了黎江也的麵前。他的臉上看不出有什麽表情,隻有那雙漆黑的眼睛專注地投在黎江也的麵孔上,目光凝聚到有如形成實質,帶著炙熱的溫度。
黎江也前一秒其實還有一些混亂的想法,他甚至下意識地想要去猜測,謝朗是不是隻是湊巧也在這一艘遊輪上。
可是當和謝朗對視的那一刻,他就已經意識到:不是的,謝朗就是來找他的,沒有第二種可能。
可是……
為什麽?
那個在謝朗眼裏像漩渦一樣的、難纏得無法擺脫的他,明明都已經識趣地自己離開了,那為什麽,還要來找他呢?
這樣想著的時候,黎江也竟然還是會隱隱地感到心碎。
而王思言站在謝朗的身後,在看到黎江也此時的眼神就已經敏銳地意識到了——這就是那個讓黎江也受傷地站在海風裏的人,是那個讓黎江也茫然地問他“你會不會覺得……這件事其實是有點肮髒的”的人。
作為一個在情場上有豐富經驗和強烈自覺的獵手,王思言當然知道,這是他最好的機會。
“是小也老師的朋友吧?”
他一大步走過去,站到了黎江也和謝朗之間,臉上露出了淡淡的笑容:“小也老師是貴客,貴客的朋友也是貴客,那一定得好好招待了,來下場玩兩把吧?”
“不用,他——”
黎江也下意識地就想要直接拒絕。
謝朗和王思言、和他們那些人都不一樣,他是從來不賭的,也根本不會賭。
可沒想到謝朗卻直接截斷了他的話,幹淨簡潔地回答了王思言一個字:“好。”
黎江也一下子愣住了。
而王思言聽到謝朗答應之後臉上的笑容頓時更濃了些,他一直都是個很自信的人,提出邀請的那一刻,當然已經想好了要在賭桌上敲打對手的計劃。
隻是當謝朗轉過身來他們倆對視的那一瞬間,王思言忽然隱隱感覺到了一種不舒服的感覺。
謝朗這樣一言不發地看著他的時候,忽然讓他想起他小時候經常和父親玩的一種遊戲。
兩個人要無比專注地看著對方,一直看、一直看,直到一方再也忍受不了那種被注視的感覺將自己的目光遊離開來便是輸了,這是意誌力的較量。
而謝朗的眼神讓王思言有種奇怪的感覺,他竟然覺得……謝朗絕不會是那個先把目光避開的人。
……
“對了,還沒問呢,怎麽稱呼?”
遊輪賭場的包廂裏,王思言剛一脫掉大衣落座,身邊的服務生就已經把熱毛巾遞了上來,他於是姿勢優雅地把擦拭了一遍手掌。
這是他下場之前的習慣,會讓他感覺今天的手氣很旺。
“我姓謝。”
謝朗就坐在王思言的正對麵,簡短地回答。
“哦——謝公子啊。”
王思言挑了挑眉毛:“怎麽樣,咱們Three card brag走幾把?”
他因為嫌棄炸金花的名字土換了英文,隻不過因為對方隻說姓不說名字的態度隱隱不爽,這句話尾音上挑,帶著調笑的意思。
“都可以。”謝朗回答:“我都不會。”
“啊?”王思言忍不住笑了,一雙眼則往站在旁邊的黎江也那兒瞟了過去,眼神裏的意思很明顯:什麽都不會還敢為了搶人下場,小也老師,你魅力大啊。
黎江也沒心思管王思言,他現在的心情非常焦灼,連冰淇淋攥在手裏都忘了。
謝朗坐在四人桌上,就像是坐在豺狼虎豹之間,可是到了這個時候,似乎他也不方便開口再說什麽了。
王思言故意對著謝朗問道:“謝公子,下場得有籌碼的,你換了嗎?”
這個問題帶著一點逗菜鳥的意思。
這是他的場子。他這一笑,坐在牌桌上的另外兩個也二三十年紀、衣著闊綽的年輕男子頓時也都意味深長地笑了。
而謝朗完全沒有半點被激怒的神色,他看著王思言,很平靜地回答:“剛剛換了一些。”
他話音剛落,站在他身後的張秘書已經默默把一個籌碼箱放在他手邊,然後輕輕打了開來。
其中一個坐在謝朗側邊的男人不由低低吸了口氣——
隻見裏麵密密麻麻的都是藍色籌碼。
不是白色、不是紅色,全部都是藍色的。
“什麽意思?”黎江也不太懂這個,忍不住低聲問了身邊的王思悅。
“藍色是這裏價值最高的籌碼咯。”王思悅其實沒特別在意她哥這些事,倒是對謝朗有點好奇:“這是你的朋友嗎小也老師?”
“是……吧。”黎江也有些茫然地說。
牌桌上的所有人神色不由都認真了一些,王思言這時忽然發現,謝朗是一個很硬挺的人。
無論是剛才站在甲板上的時候,還是現在坐在他的正對麵的時候,這個人看起來都出奇得板正挺拔,充滿了嚴苛的紀律性。
因此他坐在他們這群懶懶散散,有的靠著椅背、有的翹起二郎腿的人中間,有種異常森冷的氣質。
“發牌吧。”
王思言對著剛剛簡短地解釋完規則的荷官說。
他雖然看起來依舊笑吟吟的,可是卻不知何時已經悄悄坐直了身體。
炸金花,非常簡單的一種玩法。
一人一輪發一張牌,順時針下來,每個人有機會做自己的反應,三輪下來,三張牌比大小定勝負。
因此它考驗的是玩家的心理素質、對他人每一絲細微的觀察、還有氣勢和意誌。
王思言第一輪就看了牌,他喜歡穩妥的開始,可以給他機會觀察每一個人的表情、習慣和思維邏輯,剛看了一眼,他的心就放下了一半。
手氣還可以。
開門紅,是一張相當大的黑桃K,於是笑著下了明注。
“跟。”
王思言左手邊的男人姓宋,頭發挑染了灰色,手上戴一塊藍色的勞力士。
他也看了牌,因為王思言起手的注不大,所以就很隨意地一邊喝茶一邊跟了一手。
他和王思言倒是熟,所以下注之後還對視了一眼——
接下來就到謝朗了,隻聽了一遍規則的謝朗。
荷官把一張牌扣在了謝朗的麵前,但沒想到謝朗連看都不看。
“真的要第一輪就暗牌下注嗎?”
姓宋的男人忍不住好奇地問道:“會不會太狂了點?”
謝朗沒回答他,隻是沉默地把十個籌碼放了上去。
荷官一時都看得愣了,過了兩秒才高聲報道:“頂注上限!”
牌桌周圍都是一片嘩然。
謝朗的下家更是直接失態地罵了一聲“操?”
“我直接棄。”他一邊說,一邊拿起一旁的熱毛巾擦了擦額頭。
他是在場最弱的那一個,本來也沒打算進這麽大的局,一看謝朗這手下來,直接初始籌碼直接不要了。
這下子王思言手裏發到了第二張牌,他還不至於被直接嚇住,隻是覺得確實很震驚。
這什麽玩法,第一輪牌看都不看就直接封頂,謝朗自己都完全不看牌,他怎麽從對方的反應判斷大小?
他還是明牌,但是命運確實待他也不薄,第二張牌又是一張黑桃,是個J,搞不好能撈到同花順。
“謝公子,大手筆。”他對著謝朗道:“我也跟,頂注。”
他雖然嘴上是在誇謝朗,但自己明牌下頂注,手筆更是不小。
姓宋的看了第二張牌,他家底其實和王思言差不多,倒也不至於跟不起。
隻是一雙眼睛在王思言臉上和謝朗臉上轉了幾圈,臉上已經露出了了然的神情,把牌一按,瀟灑地聳了聳肩:“得,我也該下場了,棄了。”
他說著點了根雪茄,直接半躺在椅背上對著謝朗的下家懶洋洋地道:“看來沒咱倆的事了。”
“思言啊,”他拉長了聲音:“一把幾十萬這麽直接扔,人家這是專門狙你呢。”
王思言笑了笑,他看起來若無其事,可是不知為何,那句話卻讓他忽然意識到那從謝朗一出現就感到的不舒服的感覺來自於哪裏——
是謝朗的目光。
冰冷的、森然的目光,從頭到尾都沒看過另外兩個玩家,就隻落在他一個人身上。
果然,謝朗還是不看牌。
他沉默地不發一言,但是十個藍色籌碼直接按在牌桌上,那顏色在王思言眼裏此時竟然如此刺眼。
王思言心裏簡直冒鬼火。
去你媽的。
他想,姓謝的一張牌都不看就下頂注,擱這跟他玩邪門的是吧。
他完全沒道理慫,第三張牌一到手,自己也不看了,直接把籌碼往桌上一拍,黃金尾戒在燈光下格外閃耀。
最後亮牌的時候,謝朗那邊竟然還是一個順子,隻不過王思言手氣果然旺得驚人,竟然直接起手就來了個同花順。
第39節
滿桌的籌碼被直接疊起來放在他手邊,沒有人能不感到腎上腺素狂飆。
王思言忍不住也點了根雪茄,煙霧繚繞中他對著謝朗挑了挑眉毛:“繼續嗎?”
他雖然這麽問,但剛才翻牌的時候手心竟然已經冒了一手冷汗,雖然一把直接贏了謝朗這麽多,可不知為什麽竟然覺得凶險。
很難說他心底裏究竟是怎麽想的,或許,其實不怎麽想繼續的人是他。
“繼續。”
謝朗坐在那不動如山,甚至連表情都沒有任何變化,仍然隻鎖定著他一個人。
“成,奉陪。”
王思言對一直站在角落裏的人招了招手:“去叫兩杯白蘭地。”
其實這種小事吩咐服務生就好,但是他的目的不在於此,說完這句話就壓低了聲音:“去查查——這人他媽什麽來頭。”
“朗哥……”
趁著這個時候,黎江也終於忍不住了。
他走到謝朗身旁,用很輕的聲音道:“別繼續了,你不會賭的。”
謝朗轉過頭看向了男孩。
這是他自從坐下來之後,第一次把目光從王思言身上移開。
他的眼神在黎江也的麵孔上專注地看了一會——小也的顴骨上,不知道從什麽時候起冒出了幾點俏皮的小雀斑,在白皙的皮膚上很醒目。
然後他的眼神漸漸向下,直到停留在黎江也手上的冰淇淋上的時候,頓時又變得晦暗不明。
“冰淇淋都化了。”他把那個冰淇淋拿過來直接扔到了垃圾桶裏,然後才從懷裏掏出了一塊手帕遞了過去,低聲說:“你的手黏了,擦一擦。”
在這一刻,隻聽遊輪外麵傳來“嗖”的一聲,那是煙花竄上天時發出的聲響,然後緊接著就是“砰”的一聲,窗外,絢爛的聖誕煙花在夜空中炸了開來。
謝朗重新轉過頭注視著王思言,那是一種凝聚得近乎有些危險的注視。
“繼續。”他低聲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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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犬大戰豺狼虎豹!
話說小王名字的問題,說真的我當時起的時候先想的是妹妹思悅的名字,然後哥哥就順成了思言,完全沒往那邊聯想,現在看確實有點蛋疼,不過大家就盡量不提真人了吧!啵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