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局者迷之將死
陸興安在流連亭外停了下來,他看著趙衍,麵上帶著微笑,那笑容如春風拂麵,卻莫名讓人遍體生寒。
“皇上召微臣來所謂何事?”
陸興安的語氣平淡,沒有行禮。
鍾執偷偷看了幾眼陸興安,看到他右手上裹著白布,頓時鬆了一口氣。
就看今天了,鍾執心裏異常平靜的想,雖然殺人是不好的行為……這個先略過不提,趙衍能不能擺脫陸興安就看今天了。
趙衍沒有看陸興安,他手指有些不安的抓緊寬大的袖口,頓了幾秒,才聲音微小道:“據聞陸愛卿遇襲……我隻是想看看你怎麽樣了。”
說後一句話時趙衍的眼神飄向了鍾執,鍾執突然有些後悔,他知道趙衍在害怕,他在害怕陸興安。
鍾哥錯了,不應該拉上這孩子的。
他很想上去拍拍他肩膀說:“別害怕,有我在。”,但很明顯現在不是時候。
“現在皇上看見了,微臣可以離開了嗎?”陸興安依舊笑著,語氣卻有些不愉。
“你就這麽不想看見我嗎?”趙衍突然問。
陸興安的笑容變深,他慢步走到趙衍旁邊,居高臨下看著他:“你就很想看見我?”
趙衍避開了陸興安的目光,鍾執的心此刻提了起來,他看見趙衍抓著袖子的手輕顫了一下,隨後如同下定決定般鬆開——然後他用近乎漠然的眼神回看陸興安,語氣也十分冷淡:“你死了就好了。”
陸興安的笑容漸漸冷了下來,他伸出未受傷的左手卡住趙衍下巴,強迫他抬頭看自己。趙衍眼裏雖無懼色,但微微顫抖的身體泄露了他的感情。
陸興安緩緩道:“終於肯說實話了嗎?”
【陸興安看著少年倔強的眼睛,微微顫抖的身體,眼神不由得暗了幾分。他的目光慢慢向下,落到眼紅的嘴唇上——這個人總是勾起他的欲-望,他現在隻想強迫他……】
鍾執:滾你媽的!
但這也不是不可能,他記得陸興安喜歡小皇帝反抗他,喜歡小皇帝在**露出倔強的神色。
一想到這些,鍾執覺得自己胸口像是有什麽抓著一般難受,這種事情,絕對不能再發生!
——所以陸興安,你去死吧。
現在這個情況,讓陸興安吃東西那是不可能,所以……鍾執後退了一步,偏頭去看假山,他此前和許懷傷約定,讓許懷傷有機會殺死陸興安,然後他奉上自己的項上人頭,許懷傷此刻就藏在假山後麵。
此前鍾執是想騙陸興安吃下有迷藥的食物,這樣比較好下手,但是趙衍已經把話說死,就隻有靠許懷傷了。
他和許懷傷約定的是聽到碗碎的聲音就動手,現在他覺得自己是個二逼——這個情況下要怎麽打碎一個碗?
而且許懷傷那種嚴謹刻板的人,大概會死守這個信號才出手。
反正都是一死……鍾執心下一橫,悄悄伸出手,移向了石桌上那一碗燕窩。
“為什麽敢說真話了呢?”陸興安的手指摩挲著趙衍的下巴,半闔上眼,“是因為……他嗎?”
陸興安的語氣突然一凜,鬆開趙衍,屈指成抓,一把向鍾執抓去。
趙衍睜大了眼睛,尖聲喊道:“不要——”
鍾執被陸興安扣住了咽喉,而鍾執的目光仍然留在石桌上。剛剛陸興安衣袖拂過,內力激**,那碗燕窩就這樣被拂到了石桌邊緣,搖搖欲墜。
陸興安卡著鍾執的喉嚨將他拖到了趙衍麵前,眉間寒霜甚濃:“你日日帶著他,我現在事務繁忙,本不想管,但今日你為了他和我作對?”
不和你作對才有問題好嗎……盡管被陸興安掐得說不出話來,鍾執還是忍不住吐槽了一句。
趙衍根本沒聽陸興安在說什麽,他隻是盯著陸興安掐著鍾執的手,聲音慌亂:“你放開他!放開他——”
“噗”
極輕極細微的一聲響,鍾執向前踉蹌了一步,掐住他脖子的手也已經鬆開。
鍾執看向自己自己的左肩,那裏插著一支閃著寒光染血的箭頭,射箭人用力之猛使得箭尖直接穿過鍾執的肩膀,劃破了陸興安的手腕,這也是陸興安放開他的原因。
石桌上的燕窩終於失去了平衡,晃了幾晃,摔落在地,白玉做的碗發出清脆的一聲響。
與此同時,第二支箭從假山後射出,掠過鍾執頭頂,射向陸興安。
陸興安後退之勢未去,這一箭竟是避無可避,他隻得晃了一下身形,箭尖就生生穿過他的肩頭,將他釘在他身後的柱子上。
最初的愣怔過後,趙衍立馬撲向了鍾執,伸出手想去抱他,卻又不敢亂動,手足無措的看著鍾執。
鍾執從未受過這樣重的傷,他覺得自己的鎖骨大概已經碎了,痛得他幾欲昏厥,雖是這樣,他還是仰頭對著趙衍露出一個笑:“皇上,我沒事。”
“這哪裏是沒事……怎麽可能沒事……”
鍾執勉強笑笑,偏頭去看假山,假山後一人緩步而出,那人青衣長衫,腰間懸著一把寶劍,手裏握著一柄長弓,神色淡淡看著亭子裏的幾人,正是許懷傷。
許懷傷手執長弓,步伐緩慢,一步一步地走過來,趙衍立刻護在鍾執身前——雖然他知道這人多半是鍾執的幫手,但他傷了鍾執,不可饒恕!
鍾執疼得齜牙咧嘴,勉強提著一口氣向許懷傷怒吼:“疼死了好嗎!可不可以看著人射啊!”
許懷傷偏頭看了他一眼,神色冷漠:“你不是說陸興安死了送上自己的人頭嗎?”
鍾執一怔,這樣的許懷傷、這樣的許懷傷……他心裏突然有一種不好的預感冒了出來。
趙衍呆了一瞬,突然看向鍾執,咬牙道:“你說你會一直留在我身邊,除非你死——你已經做好死的打算了嗎?你寧願死也要離開嗎?”
“不是這樣。”鍾執隻覺眼前陣陣發黑,他隻得虛弱的辯解,“不是這樣,相信我……”
許懷傷看了二人一眼,緩聲道:“當日劉將軍破北蠻之軍,趁勝追擊一路北上,本可就此攻破敵都。然而一紙詔書將將軍召了回來,說劉將軍通敵叛國,結黨營私,毫無證據之下便滅了將軍九族,然後撤軍南下,隻守不攻……”
這番話一出,亭內頓時安靜,趙衍睜大眼睛看著他,退後一步:“你……”
許懷傷丟開長弓,緩緩拔出劍,劍身反射出亭外層層荷葉,冷綠森然。他丟開劍鞘,長劍指向趙衍,殺氣一絲一絲浸上眼角眉梢:“你隻怕將軍攻破敵都,迎回作為質子被帶走的皇子,危及皇位,便央求陸興安幫你!可憐將軍一生勇猛,殺敵無數,為國捐軀亦不在話下,竟死在你們兩個奸人手上!”
鍾執並不知道那時情況,然而此時他心中有無數關節接連起來,他驀然想通,苦笑道:“原來如此……原來如此……那天在陸府外麵,隻怕不是偶遇吧。你知想殺陸興安與趙衍都困難,你也知道我想陸興安死……你就將計就計……”
許懷傷神色未變,依舊看著趙衍,隻淡淡道:“許某多謝公子相助。”
“他媽的。”鍾執破口大罵,“誰想幫你!不要殺趙衍,他要是死了,再無可繼皇位之人,現在蠻族亂邊,朝中無主必將天下大亂——”
“天下大亂與我何幹!”許懷傷聲音淒然道,“昔日兄弟都已化為塵土,於我有恩之人都慘死奸人之手,我曾經拚上性命去守衛洛朝,可這些偏安南方,錦衣玉食的皇帝大臣又把我們當成什麽?‘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我早就在想,這個王朝怎麽還不亡啊。”
“嗬嗬。”聽到徐許懷傷的話,陸興安卻是低低笑了起來,“洛朝就快完了,你們這些莽夫又可知朝野齷蹉之事,這腐朽了三百年的王朝,是該亡了。”他的聲音徒然冷了下去,“但是你殺我,殺皇上,那又如何?我們死了,你的好將軍,你的好兄弟也不會從墳墓裏爬起來,而你卻要背上弑君的千古罵名。”
“那又如何?”許懷傷沒有看陸興安一眼,隻盯著趙衍道,“我去問當時值日的宮女,連宮女都知道將軍乃忠義之人,是洛朝的大功臣,而你卻要殺他,作為皇上,你連一個宮女都不如!”
趙衍呆呆看著他,張了張嘴,卻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許懷傷的劍尖一寸寸逼近,鍾執大力掙紮起來,想要撞開許懷傷。然而他身受重傷,撞到許懷傷身上就和一團棉花撞到他身上沒什麽區別,他眼睜睜看著劍尖一寸寸沒入趙衍胸膛,卻無能為力。
當鮮血染紅胸膛,趙衍終於回神,抬頭看著鍾執,嘴唇張了張,卻沒有發出聲音。
雨突然下了起來,豆大的雨滴打在荷葉上發出清脆的雨聲,不再是往常的細膩綿柔,這時的雨已經有了初夏時的暴雨之勢。
鍾執頹然跌坐在石凳上,看著趙衍蒼白下去的臉,歎了口氣,吐出兩字:
“退出。”
第二局:當局者迷——趙衍情動篇·完
作者有話要說:這文不長,一共六局,25W字之內應該能完結,有完整大綱,不會坑,也不會因為評論改變思路。
另:要是明天沒更新就是作者擼第三局細節擼死了。
順便預告:第三局:家國離亂——趙衍黑化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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