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音戴上口罩和漁夫帽,急匆匆來到了謝以崇的公寓。

按了兩下門鈴,卻沒有人來開——

崇哥不在家嗎?

他拿出手機,剛要撥打謝以崇的電話,隔壁的門忽然開了,是之前那個鄰居,見了他,略有些擔憂地說:

“程音你來找以崇嗎?”

“啊,他去哪裏了?”程音撥號碼的手停了下來。

“剛剛我看他急匆匆出去了,問了他一句,說學校裏有事,他要去一趟。”

“您知道是什麽事嗎?”

“不知道。”對方聳了聳肩,又歎了口氣,兀自道,“木秀於林風必摧之,有時候人風光的時候不見得有什麽,可是一旦落魄了,那些牛鬼蛇神就都會跑出來了……希望這次調查,以崇能順利度過吧。”

程音怔怔地聽著,總覺得他話裏有話,想要追問,卻見對方朝自己晃了晃手裏的文件,說:

“我回學校了,你也別等他了,估計一時半會回不來呢!”

“好的,謝謝。”

程音站在謝以崇的公寓門口,千般滋味在心頭——長這麽大,還是頭一次這樣滿腹的心事,滿腹的愁腸。

先前以為謝以崇和周寧在一起的時候,心裏難過,還能哭一場,可是如今,卻連哭也哭不出來。

這情緒,不是悲傷,不是憤怒,是化不開的無奈和煎熬。

謝以崇的事,不是他能解決的,更何況他倆中間還夾著一個周寧。許利華那裏,還有一道根本沒法選擇的選擇題留給他。

唉,煩死了。

程音無力地靠在門邊,以往總是元氣滿滿的他,現在像枯魚銜索一般,雙眼都沒了活力。

他知道在這裏等,應該等不到謝以崇,也知道自己應該及時趕去跑通告,可是他雙腳像生了根一樣,壓根不想走。

他緩緩蹲下來,樓道裏沒什麽人,空曠又寂靜,他蹲在那,連外麵馬路上的輪胎聲都能聽見。

雙眼呆呆地看著地上的瓷磚,腦袋裏是放空的,就這樣不知道過了多久,“叮”電梯的提示音驚醒了他,抬頭,卻是一身黑色風衣的謝以崇。

謝以崇在任何時候都是這樣,背挺得筆直,淵渟嶽峙,如郎朗青鬆。

他居高臨下地望著蹲在自己門口的程音,這人像隻被遺棄的小動物一樣,渾身都蔫噠噠的,唯有看見他來時,眼睛才被嗖地點亮:

“崇哥!”

他的黑眸裏有了溫度,大步流星走過去:

“怎麽不進去?”

程音一怔,喃喃說:“忘記了。”

“是忘記密碼了還是忘記自己知道密碼可以進去?”

程音茫茫然看著他:“啊?”

謝以崇見他這失魂落魄的樣子,忍不住伸手摸摸他的腦袋,手一摟,將他帶進了屋裏。

程音下意識地想去換鞋,卻被人一把拉住手腕,一拉,往門上一按,緊接著一個高大的身影就籠罩下來:

“怎麽比我還難過,嗯?”

程音的大眼睛眨巴眨巴地,看了眼前的俊臉好幾眼,這才反應過來似的,伸手撲住他的腰,把自己埋進他懷裏:

“崇哥,我心裏難受……”

謝以崇沒有說話,大手輕輕撫摸他的腦袋。

兩人靜了須臾,謝以崇才說話:

 “我沒有做錯任何事,隻有昨天晚上和你打電話,說錯了一句話,說你對周寧有偏見,其實哪怕有偏見,那也是因為我做得不夠好。”

程音聽他這樣說,感覺自己的心被一下子填補上了,似乎又生出了許多的勇氣來麵對這些困難。

他本可以寬解一下謝以崇,可是話說出口,卻是恃寵而驕:

“你以後不能再跟我這樣說話了,我和周寧,你要無條件站我的,哪怕我說質量守恒定律是假的,你也要站我!”

謝以崇聽了,忍不住低低地笑:

“小音,你怎麽這麽可愛?”

“我不可愛,我是很嚴肅的!”

他越是這樣說,謝以崇就越是覺得他可愛,十分老色批地把手摸進他腰裏:

“小音,我也心裏難受,你也治一治我。”

這話換了誰說程音都要給他兩個巴掌,可是謝以崇聲音低低的,用的是氣聲,還專在他耳朵旁,慢慢、慢慢地說,撩得程音麵紅耳赤,心髒亂跳。

他眼睫下垂,目光閃躲:

“那……那就治一治吧。”

果然,謝以崇輕笑一聲,笑意裏分明是得逞又寵溺的意味。

兩人大白天的在公寓沙發上胡鬧了一回,鬧完了,才各自交換信息。

程音從謝以崇口中得知,這次學校成立的調查組不僅有本校的人,還有紀檢部門,畢竟A大是國內top3的學校,學風向來是很嚴謹的。

謝以崇接受調查時,如他爸爸所說,手頭所有實驗和工作全部暫停,也就是說,這段時間謝以崇可以好好休息了。

程音把謝遠誌發給他的東西又發給了謝以崇,說:

“這個劉野是趙駿一的表哥,是趙駿一爆的料,但是趙駿一怎麽會知道你和謝遠誌的關係?我們假設他是動用人脈關係去查了你的資料,那周寧是怎麽聽說謝遠誌要爆你倆關係的?”

謝以崇挑眉:“當時他隻說是聽說,並沒有跟我說是從誰那裏說的。”

“對吧,就是很可疑呀!”程音躺在沙發上,懶洋洋的,“你應該去問問他,從哪得到的消息?”

謝以崇“嗯”了一聲:“是要去問個明白,他到底從哪兒知道這個消息的。”

“你現在就問問看。”程音的腳丫踢踢他。

謝以崇對他有求必應,就打開手機微信,撥打語音電話,還開了免提。

“喂?崇哥哥?”

那邊的周寧很快就接通了電話,聲音親昵得程音當場翻了個白眼。

謝以崇捏捏他的臉,語氣倒是淡漠:

“上次你說謝遠誌要曝光我和他的關係,你是聽誰說的?”

“啊……這個……”周寧似乎很為難,“就是閑聊的時候聽人提到的……還是不說名字了。”

謝以崇不緊不慢,繼續追問:“閑聊,什麽時候的閑聊,在哪裏,都有哪些人參與?”

“……哎,我記不太清了。崇哥你問這個幹什麽?”周寧故作疑惑。“你不會是真的懷疑是姑父吧?雖然你們關係不好,可是姑父到底是你的爸爸,應該不會做出這種事吧?對他而言,又有什麽好處呢?”

程音聽著這番話,忍不住嫌棄地皺起臉,對著謝以崇用嘴型說:

“大——綠——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