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微怔, 去看他。

彼此在對方的眼裏有片刻的微微失神。

他極少說這樣的情話。

曾經也隻是在**最情濃的時刻,他咬著她的耳朵說過愛她,除此之外, 他隻會故意逗弄她說著一些不著調的情話。

那種情話是不正經的。

可今晚,卻是正經八百的, 他認真得像一場久違的盛大表白。

她忽然想起當年和大學室友看過一部叫做《阿飛正傳》的港台電影, 後來這部電影也成了她心頭的最愛。

她除了愛王家衛導演那種獨有的電影風格, 還有電影中曼神說過的那句話——

“我以前以為一分鍾很快就會過去, 其實是可以很長的。”

“有一天有個人指著手表跟我說, 他會因為那一分鍾而永遠記住我,那時候我覺得很動聽……”

她當時坐在電腦前聽著這句台詞, 後麵的話她都沒太注意, 隻獨獨記住了這句話。

那時, 她希望自己未來喜歡上的人, 是個可以讓她一分鍾就想去記住的人。

後來她的確因為在鎮長辦公室外抬頭的那一分鍾,而看上了這個男人。

那麽此刻同理, 她也會因為這一分鍾,而永遠記住他。

她嘴角的弧度終於開始蔓延開來,一掃先前的陰霾,眼中星星點點地亮起來。

“我也是, 溫行知。”她無比堅定。

我也看見了我的星星。

溫行知看著她, 細碎的笑意漾開, 將她額前的碎發輕輕撥開, 俯身輕吻, “現在開心了?”

“嗯。”

“那回去?”

“再等等……”她嬌嗔著聲音, 不願動身。

雖然沒什麽好看的, 但是這樣躺著還挺舒服。

溫行知卻徑直將她橫抱起來, “還有正事兒沒辦呢,等什麽等?”

他可等不及了。

她瞠目。

溫行知!!

掙紮是沒用的,他雖平時慣著她寵著她,可在這方麵,她從來拗不過他。

這番糾纏又是到了後半夜才讓人休息。

那張床她睡不慣,中途總是睡了醒醒了睡。

夜裏又不知道是多少次醒了過來,男人結實的手臂就被她枕在頭下,她動了個身去看時間,才早上五點。

她幹脆便睜著眼看著外麵的江水山景消磨時間,打算等著天亮以後,再起身回家。

溫行知其實睡得也不好,夢裏總是出現一個嬌嬌柔柔的女生,若即若離的,在她幾番動彈之後,他的夢便徹底轉醒。

手臂收攏,身軀往前,她後背緊緊地貼著他,兩個人嚴絲合縫地挨著一起,他下巴擱在她頸窩,惺忪著眼,沒說話。

身體緊貼在一起,她分不清彼此的體溫,隻覺得他的氣息此刻熟悉得叫人心癢,於是忍不住回頭親親他,唇齒交纏一番離開後,他卻像上了癮一般再度俯下身來與她癡纏。

他吻她時,總是吻得又深又用力,強勢地扣著她的後腦勺不讓她跑,她最後缺了氧,先是沉重地大口呼吸,到了後來,就會開始推他。

有的時候是抗議性地掙紮,有的時候是真生了氣要打人。

溫行知也總是樂此不疲,像是喜歡看她生氣撓人似的。

到最後都有些失控了,她被他緊鎖在臂彎裏,感受熱烈蔓延過唇角和脖頸,最後輕輕落在她光滑的肩頭。

“早班的輪渡開了。”

“回去吧。”她這麽說著。

清晨五點的平安鎮尚未全然蘇醒。

她在對麵看平安鎮的時候,抱著相機在江上,抬手拍了一張。

溫行知沒睡好的時候都不太愛說話,隻撐著頭看著江水和她,眸色淡淡,沒什麽精神。

雖然五點的平安鎮還不太熱鬧,可早班輪渡的人卻特別多。

背著花簍上集市占攤位的老婦人和老太爺們,個個精神抖擻,在這種對比下,就顯得溫行知頹廢很多。

她輕輕笑了,靠過去,“這麽嚴重啊?”

以前怎麽沒發現他起床氣這麽重呢?

他沒說話,隻抬起手臂,毛衣袖之下有一條淺淺的紅色抓痕延伸出來,是昨晚被他折磨時她報複留下的。

她看得羞了,裝得不以為然,“也不嚴重嘛。”

他卻懶散地撐著頭,嗤笑道,“不然勞駕您再往上抬了看一眼?”

這抓痕是由深及淺蔓延出來的,再往裏,還有更嚴重的。

“不要,看了又得賴我。”

周圍人多,他勉強提了個神靠近她,低聲道,“不賴你賴誰?難不成還賴我?”

“就是賴你,”她笑吟吟地,“誰讓你欺負我。”

“我不是經常這麽欺負你麽?你之前不還挺滿意我這樣……”

她大驚,死死地捂住他那張犯罪的嘴,神色慌張地看了看四周,確定沒人注意這邊後,她才低罵道,“溫行知,臭流氓!”

他吃吃笑起來。

輪渡就二十分鍾,靠了岸,大批人湧了下去,他們跟在最後一批下了船。

往回走的時候,他們碰見了一個人。

是王永微。

估計是出來給她寶貝兒子買早餐的,手上提了一堆豆漿油條,還有買來的新鮮蔬菜,看見她,又看見緊摟著她腰的溫行知,麵無表情地與她目光交匯而過。

大清早的就犯了晦氣,南苡剛還在和溫行知嬉笑的臉,慢慢地就垮了下去。

換作以前,王永微肯定已經走上來對著她一陣冷嘲熱諷,再不然,也會唾棄她一眼,然後傲然走開。

根本不像現在,見到他們吭都不吭一聲,夾著尾巴直接繞了個道就走人了。

溫行知看不出什麽特別情緒來,可她知道是因為他當初去找過李孝全。

關於這個問題,她特別好奇。

打探消息這種事兒向來都是張曉武的拿手絕活,她和溫行知沒羞沒臊地廝混了三天後,再回工作室後,便和張曉武說了這事兒。

張曉武當時的反應就是一個絕,說溫行知幹了一件他早就想幹但一直沒幹的事兒。

李孝全多欠揍啊,那男的走在街上,肥頭大耳皮膚黝黑的,時不時還衝著女人猥瑣地笑,這要擱幾年前張曉武最年輕氣盛的時候,那真是見一次打一次。

南苡其實想了很久也沒想明白,李孝全是平安鎮上出了名的無賴,成天遊手好閑,吃喝嫖賭樣樣都沾,小鎮上關於他的流言也全都是“他和哪家哪家的媳婦兒勾搭成奸,成了情人”。

而她的父親生前好歹也是個中學教師,王永微就算嫌棄父親性子悶,父親卻也到底是個文化人,王永微怎麽能有一天看上李孝全這種雜碎?

想歸想,那消息也得探。

後來張曉武和阿航輪番連著和沈青綿那幾個人喝了好幾天的酒,才總算是替她把話套了個大概。

說的是當初溫行知突然叫了一批人來平安鎮,那批人是從哪兒來的沈青綿他們死活沒說,隻說是當時兩輛黑色越野車氣勢洶洶地停在了李孝全租的房子樓下。

當時還是大白天,是夏天日頭最曬的時候,街上除了一些放了假的學生愛在外麵亂跑之外,就沒什麽人了。

所以最後看見他們的人也不多。

沈青綿跟在溫行知身後就知道他想幹什麽了,於是心有靈犀地,跟著配合演了一場戲。

那群人穿著黑色西裝,個個人高馬大的,門剛開了一個縫,那群人便直接破門魚貫而入。

李孝全一家三口正吃著飯呢,突然就衝進去了一群人。普通小鎮人民哪裏見過這種架勢,王永微嚇得尖叫要報警,結果反手就被製服封住了嘴,連帶著那個聒噪哭鬧的小孩兒也一並封了嘴。

李孝全當時都嚇傻了,還沒摸清楚什麽狀況,就看見有個男人走進來,提了個凳子往他麵前重重一放,對著後麵另一個男人說道,“行哥,坐!”

後麵慢悠悠、不慌不忙地就走進來了一個穿著普通黑色T恤的男人。

看那氣場,估計就是正主了。

溫行知平時看著就不像是個好惹的人,那時候卻斂了眉,一身的肅然凜冽,很是自然地坐了下來,然後翹了個二郎腿,嘴裏叼著一根煙,沈青綿機靈,趕緊掏出打火機給他點上。

煙燃起來後,他也沒著急說話,隻緩緩地抽著,時不時彈彈煙灰,盯著李孝全,全程冷淡得幾近漠然。

似是斟酌著要開口,又似是要等著麵前的人不打自招。

李孝全起初還硬著脊背罵人,可每罵一句,旁邊穿黑色西裝的人便抽一耳光,後來李孝全被抽得麵紅耳赤腦袋紅腫的,再也不敢開口了。

溫行知卻依然淡淡地抽著煙,什麽也不問,什麽也不說,心思難定,叫人猜不透。

那場心理戰最終是迫得李孝全受不了了,在這種強勢逼人的氣壓下,崩潰得跪地求了饒。

李孝全見過溫行知一麵,所以知道他是為什麽事兒來的。

沈青綿坦誠地講,他當時在旁邊看著溫行知那模樣那氣場,真他媽像是那種不幹合法事兒的組織老大。

森然、冷靜,渾身肅殺之意。

且溫行知全程就隻說了兩句話——

“你們在這地方怎麽橫我都不管,我隻管南苡。”

“我今天把話撂這兒,今後要是再讓我知道你們去找南家那兩姐妹,你們,就別想活著走出這裏。”

話裏不輕不淡,可聽到最後,他低沉的嗓音裏,竟慢慢地品出了一絲涼薄與戾氣。

總叫人覺得,他真有那個本事。

他們要真膽敢量著膽子去觸他底線,他也真的敢弄死他們。

李孝全後來是親眼見過的,一堆人打架鬧事,這個人,居然還能安然無恙,狂妄得無法無天。

當時沈青綿雖麵無表情,想著要給行哥把場子撐住了,但心裏一直在默念天地老爺,他一生根正苗紅熱愛和平遵紀守法不幹壞事兒,今天就隻是演一出戲。

為了一個女人。

南苡靜靜地聽著。

張曉武事無巨細地將這些事兒講了出來。

“老大,這可都是那幾個人自己原話講出來的啊,我可沒添油加醋。”

阿航認同,“我證明。”

她陷在椅子裏,對著電腦裏的那堆圖片沉默半天,突然笑出聲,“我說呢,怪不得那天早上王永微看見我就跑。”

被嚇成這樣,能不躲麽?

真行。

作者有話說:

修修改改了好幾次,現在才發出來,應該還不算晚叭^v^

最後,永遠致敬我最愛的《阿飛正傳》和張國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