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思呈很快回來了,還帶回來了一位維修老師。

確實是多媒體出了故障,不過問題不大,修理的過程隻花了不到10分鍾。

“好了,記得關機的時候不要點更新。”維修老師叮囑完便離開了。

安雪重新將u盤插入,點擊播放。

視頻是法國一個很有名的電影,講述的是一對兄弟在父母去世後,哥哥獨自撫養弟弟的故事。

故事裏,哥哥始終穩重內斂,沉默寡言,而從小乖巧安靜的弟弟在進入青春期後突然變得叛逆,處處頂撞哥哥。

兩兄弟從相依為命,到針鋒相對,再到最後的互為依靠,相互扶持,過程雖然曲折,但不可否認是個很溫馨的故事。

他們選擇的片段,正是兄弟二人在經曆長時間的冷戰與爭吵後觸及的轉折點,也是電影情節裏最跌宕的部分。

劇中人物到這裏情緒都已經近乎飽和,就算隻是配音,也是難度不小。

安雪將視頻重複播放了兩遍。

播放結束後,沒有讓大家立刻開始練習,而是將主場交給了嚴琛和葉溫餘。

“剛剛就剩下你們的詞還沒有對了,正好看了視頻,你們正好試一下,看看能不能找到節奏。”

葉溫餘轉頭去征求嚴琛的意見。

嚴琛點頭:“可以。”

他沒問題,葉溫餘自然也沒有問題:“那就開始吧。”

哥哥出場的第一幕是在深夜,他獨自坐在書房,給已經熟睡的弟弟寫信。

所以內容既是信,也是獨白。

“Nous avons des ?ges différents,je suis trop grand que toi,eaucoup de choses vues sont différentes……”

嚴琛的聲音無疑是好聽的。

沉而不重,低卻不啞,他似乎隻是在用最自然的聲線念著所看到的文字,語速略微放慢,就往裏藏進了一分難以忽視的溫柔。

一如葉溫餘所認為的那樣,他真的很適合這個角色,也有能力將他演繹得淋漓盡致。

座下沒有說話,沒有小動作,教室裏安靜得隻能聽見嚴琛的聲音,和窗外音樂飄進來的舒緩的鋼琴音。

葉溫餘聽著,總忍不住側目去看他。

總想看他啟合碰撞的唇瓣是什麽形狀,看他隨著言語牽動的嘴角是什麽弧度。

是像平時一樣的倦懶放鬆,還是和此時的語調一樣,悠長溫柔。

怕被發現不敢久留,可是目光收回不過兩秒,又會難以抑製地飄過去。

沒辦法,嚴琛對他的**太大了。

往複幾次,索性放棄掙紮,專注盯著再不挪開。

不然他擔心今晚自己會睡不著覺。

或許也是察覺到他的目光,獨白結束後,嚴琛抬頭看他。

“監督得怎麽樣。”目光對視,他問葉溫餘。

葉溫餘默了默,為自己根本沒有注意到的問題給出否定答案:“你說得很好。”

很好聽,也很好看。

哥哥的部分到這裏告一段落,接下來是弟弟的部分。

葉溫餘和嚴琛又是完全不同的聲音。

如果說嚴琛是大提琴的餘韻,他就應該是小提琴的前奏。

清泠,舒緩,帶著幹淨的少年氣,是冬日裏被碾碎的細石落在冰麵,也是寒霜融化的水滴落入河溪。

他靠近窗邊,從嚴琛的角度,枝椏揉碎的光幾乎為他整個人渡上了一層細暈。

從手腕,到手背,到額頭,到鼻尖,甚至是發梢,一切都是溫和的暖色。

在這個安靜到出奇的午後,光跳躍著將他從他們之中割裂開,所有屬於他的都賞心悅目,漂亮得像一幅畫。

嚴琛眯了眯眼,沒來由的,忽然想到了那晚三教大門口的貓。

張口就是軟綿綿的聲線,無論開心還是生氣,都是在撒嬌。

“……Le son de la fonte des flocons de neige ,tum'écouteras?”

這句結束後是一句嚴琛的詞。

葉溫餘念完,耳邊很自然有人接上下一句:“Bien s?r。”

於是葉溫餘沒有停頓地繼續下去,沒有抬頭,也沒有發現在他念詞時,嚴琛的目光始終靜靜駐足在他身上。

他們兩人站在一起就是一方盛景。

前排的女生忍不住掩著唇小聲感歎:“天,我怎麽感覺……他們好像真的在對話?”

坐在她旁邊的男生不太理解:“他們就是在對台詞啊。”

“嘖!”女生斜他一眼:“難怪隻能配小老頭,你不懂,我不跟你說。”

他們在音樂教室消耗了一整個下午,離開時,太陽藏進了厚重的雲層。

成串的腳步聲從教室離開,葉溫餘又聽見了斷續的鋼琴節奏,這次意外的有些耳熟。

想聽清是什麽,他留在原地沒有急著離開。

“Snowdreams ,雪之夢。”

葉溫餘聽見聲音,才發現嚴琛也沒有離開。

“是嗎?”他說:“我不記得名字。”

嚴琛沒有回答,隻是垂下一隻手掀開了鋼琴鍵蓋,用就近幾個鍵彈了一下,正好就是方才葉溫餘聽到的其中一小段。

“這個?”他問葉溫餘。

葉溫餘點頭,心中意外。

嚴琛會遊泳,會管理學,會法語,會魔術,現在竟然還會彈鋼琴。

“不算很會。”不知道是不是看穿他心中所想,嚴琛解釋:“隻是無聊學過一陣。”

可是葉溫餘覺得他在謙虛,畢竟當初他說他的法語水平也隻是“會一點”。

黑白鍵排列得整齊,看起來就像是一種無聲的邀請。

葉溫餘右手放上去,回憶著剛才彈奏的順序不熟練地按。

嚴琛看著,忽然開口:“錯了。”

……難怪聽起來不對勁。

葉溫餘有些赧然,剛想縮回手,手背就被貼上一片幹燥的溫熱。

安雪忘了取u盤,走到半路隻能又掉頭往回走。

剛走到門口,就如同被什麽電到一般,迅速一閃身退到一邊。

看錯了?

應該沒看錯吧。

沒看錯嗎?

她陷入自我懷疑,忍不住靠近又看了一眼。

隻剩下兩個人的音樂教室空**敞亮。

嚴琛將葉溫餘的手攏在手下,帶著他不緊不慢地彈奏。

後者一手握著打印稿,低著頭,似乎在認真記憶他們彈過的琴鍵。

兩隻手大小對比太明顯,葉溫餘的手在他下麵幾乎看不見了,就像是,被他小心翼翼藏起來了一樣。

沒有更多的的接觸了,卻仍舊讓人隱約感到他們周圍一種特殊又微妙的親密氛圍。

安雪放輕腳步退回走廊,先是給葉溫餘發了一條讓他記得拿u盤的消息,隨後又點開池冬亭的頭像:

安雪:【定心丸來了,張嘴。】

池冬亭:【?】

安雪:【放一萬個心吧,嚴琛欺負誰都不會欺負溫餘。】

池冬亭:【怎麽突然這麽肯定?】

安雪:【因為我長了一雙眼睛。】

安雪:【/睿智的眼神jpg.】

安雪:【你覺得一個給你變魔術哄你開心,還手把手教你彈鋼琴的人,會欺負你嗎?】

-

池冬亭發現葉溫餘最近的作業和學期小論文都些得格外順利。

雖然說以前就已經很順利了,但是最近真的,格,外,順,利。

“可能是受心情影響吧。”這事葉溫餘唯一能想出來的回答。

池冬亭:“是麽,那你最近心情為什麽都這麽好啊?”

葉溫餘:“……”

葉溫餘:“睡眠充足。”

“啊?”池冬亭不理解:“我的睡眠也很充足啊,這兩天早上沒課,我都睡10個小時哎!”

小池同學想不通,換了條褲衩溜下樓補午飯去了。

葉溫餘寫完最後一點作業,打開手機,在朋友圈多翻了一頁,才發現在周六那天晚上,嚴琛發了一條動態。

仍舊隻有一張圖片,但看起來和之前那些照片似乎不太一樣。

拍的是午後窗外的風景。

玻璃;窗台;陽光;樹梢;它們讓整張照片充斥著安靜的溫暖。

葉溫餘第一眼覺得眼熟,多看兩眼才想起這裏就是音樂教室的窗外。

看來嚴琛挺喜歡那裏。

下午沒有課,現在才四點不到,葉溫餘想了想,拿出台詞稿,翻到屬於嚴琛的最長的兩個片段。

一個是信件獨白,一個是俚語詩歌。

前者嚴琛念得很流暢,後者就稍許有些問題了,至少在他聽嚴琛念這部分時,發現他有好幾個地方的發音都出了錯。

他循著記憶給嚴琛出錯的地方都劃上了記號,自己讀了兩遍,然後給手機插上耳機,打開錄音。

室內遊泳館。

在一片吵嚷和水花四濺中,嚴琛觸到池壁,第一個到達終點。

後麵的人陸續到達。

楊諒注意聽完老師報時間,再去看劉冰然的表情,果不其然,已經黑得不能看了。

楊諒心裏那個爽呀,樂顛顛過去:“嚴哥牛,比這組第二快了整整3秒,大運會入選穩如磐石了!”

他聲音不高不低,正好能讓身為第二名的劉冰然聽見。

後者一把拉下幹毛巾,麵色不善去了更衣室。

楊諒切了一聲:“輸不起。”

哨聲響,第二組開始準備了,楊諒趕緊站回自己泳道。

嚴琛擦了把臉,拿起手機,才發現葉溫餘在10分鍾前給他發了一份錄音文件。

他將文件下載到手機,點擊播放後,又將手機放到耳邊。

錄音傳入耳中,他輕輕抬了抬眼。

葉溫餘所念的內容,正是他在上次對詞練習時,故意念錯了幾次的那首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