碰?
還可以,還可以碰的麽?
葉溫餘作為提問的人,反而被問懵了。
一直以來,他的喜歡都是停留在單純的視覺欣賞,並且覺得這樣已經足夠讓他滿足,從來沒有想過要得寸進尺。
不對,不是沒想過,是根本想不到。
嚴琛的提出來讓他大腦白了一瞬,不知道該怎麽回答。
“不需要吧……”他猶豫著給出這樣的答案,連自己都不確定。
“算了。”他有些泄氣地垂下眼臉:“我就是隨口一說,你不用放在心上。”
嚴琛:“隨口一說?”
葉溫餘點點頭。
嚴琛:“不是覺得跟我說不清?”
“?”葉溫餘茫然。
嚴琛身體前傾,手臂壓著膝蓋在看他:“我22了,應該比你大一些,但應該還不至於有代溝。”
“我21。”葉溫餘下意識回答,末了反應過來,很是疑惑:“怎麽忽然說起這個。”
嚴琛:“沒什麽,隻是想告訴你,你有什麽想問說的都可以直接說出來,不用怕我聽不懂。”
葉溫餘不明就裏,對嚴琛突然說起的這個話題。
他想再問問,籃球場上忽然有人高聲喊嚴琛,問他:“嚴哥,你還來不來?”
葉溫餘險些忘記對方原本是在打球了,他還坐在這裏耽誤他這麽長時間。
“你去吧。”葉溫餘站起來:“我回去了,晚上作業有什麽問題,你可以隨時給我發消息,我都在……”
他說著,在嚴琛隨手呼擼了一把頭發跟著站起來時,無意間注意到他額角似乎粘著一點什麽。
葉家祖傳的單核處理器,嘴裏說著一件事,手就跟著不受大腦的控製地伸了過去。
掌心貼上側臉,溫度有些高。
他用拇指指腹蹭了蹭以為是異物的那一點,擦不掉,才發現原來是一顆痣。
隻是因為顏色偏紅,之前又從來沒有注意到,才會一位是沾了什麽。
他想收回手,無意看見掌根所在的位置,手臂一僵,腦袋就好像被灌了水泥,轉動遲緩。
想不起他的手掌還貼著嚴琛的臉,注意不到嚴琛眼神在他貼上去那一刻驟然一變,幽深得望不見底。
近在咫尺的距離。
隻要他的手再稍微挪動一點,就能碰到他的嘴唇。
在這之前是真的從未想過,但嚴琛那一句反問,就好像是將他大腦裏某個堵塞的管道疏通了。
他像個捧著玩具到處跑的小孩,在某天突然被人攔下教導,玩具其實還可以這樣玩。
不隻是看,還可以碰。
還可以碰。
還可以碰?
籃球場上吵吵嚷嚷的聲音傳來,葉溫餘意識到事態發展不太對,頓感慌亂地想要縮回手。
然而才離開毫厘的距離,被嚴琛突然抬起手,緊緊扣住了手腕。
葉溫餘心頭一跳,視線對上他的眼睛。
“是顆痣。”他抿了抿嘴唇,試圖解釋:“我以為是沾了什麽,想幫你擦了——”
嚴琛:“我臉上有汗,會把你手弄髒。”
他嘴裏這麽說,手上也沒見放,指尖不輕不重地壓著葉溫餘指背。
“沒有,不髒。”葉溫餘怕自己又胡思亂想,索性撇開不看。
嚴琛看著他細微扇動的眼睫,半晌,五指輕輕用力握了一下,隨即鬆開:“外麵太熱,早點回去吧。”
葉溫餘離開了球場,嚴琛回到球場內,幾個男生樂顛顛跟他開玩笑:
“幹嘛呢嚴哥,打一半跑去約會?”
“粘粘乎乎的,嘖嘖,好怪嘿嘿。”
“這麽依依不舍啊,隔這麽老遠看,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們小情侶談戀愛捏~”
嚴琛:“發球。”
10分鍾後。
“嚴哥你幹嘛?”
“我焯,我差點以為我在打NBA……”
“輕點輕點哎喲,嚴哥你是欲求不滿了嗎?”
葉溫餘回宿舍的路上越想越覺得嚴琛的話不對。
兩個同級同齡的人,怎麽想也不會忽然提到代溝這個問題。
他是有什麽別的意思嗎?
叮。
手機響了一聲微信提示,安雪把一份文件發在群裏後艾特了全體成員,又額外給葉溫餘私發了一份。
安雪:【溫餘,你給嚴琛發一下,我看他好像都不怎麽看群。】
葉溫餘:【好。】
長按文件,轉發,選擇好友,轉發成功,點開嚴琛頭像——
葉溫餘盯著“他們”昨晚的聊天記錄,表情一滯:
嚴琛:【/圖片】
葉溫餘:【叔叔您好,我是溫餘室友,溫餘在洗澡,一會兒出來才能回您消息。】
葉溫餘:【您種的盆栽真好看!】
葉溫餘:【對了,我看過您拍的照片也很好看!有機會一定跟您好好請教!】
葉溫餘看著嚴琛在整整3分鍾後回複的那個【嗯】,兩眼一黑。
-
“怎麽回事啊嚴哥。”
一見到嚴琛回宿舍,董希就樂嗬:“群裏幾個說你欲求不滿,他們一個星期之內再也不想跟你打球了。”
嚴琛:“那就下周再打。”
董希:“哈哈哈哈哈哈,可你不是不愛打球嘛?”
有打電話進來了,嚴琛抬手跟他示意了一下,去了陽台。
電話一接通,他爸那邊就傳來航班播報的聲音,估計又是要飛哪裏出差。
嚴湛:“下周你回公司,跟著做個項目。”
嚴琛:“訓練,去不了。”
嚴湛:“你訓練什麽時候都行,該做正事的時候就做正事,別把時間都浪費在你那些小打小鬧上。”
嚴琛臉色沉下:“小打小鬧?”
嚴湛:“不是嗎?嚴琛,我放你大學自己選專業已經是給你最大限度的自由了,大學四年還不夠你玩的?”
嚴琛:“嚴總,我同意在校期間去你公司跟項目也已經是最大讓步了。”
嚴湛:“我的公司?”
嚴琛:“不是麽?”
嚴湛:“嚴琛,你不小了,應該知道我現在的東西未來都會是你的,我們心知肚明,就算你不願意,該做的還是得做,你躲不掉。”
“至少它現在不是,沒資格隨便耽誤我的時間。”
嚴琛說完,直接掛了電話。
宿舍裏麵,董希也剛接完楊諒電話:“老楊舅舅來看他了,說晚上請我們一起出去吃飯,嚴哥,你去麽?”
嚴琛將手機扔在桌上,發出不小的動靜:“有事去不了,你們去吧。”
董希:“ok,那我跟老楊說了。”
楊諒刷屏在催他:【怎麽說?來不來?】
董希:【嚴哥說他有事,去不了。】
楊諒:【啊?】
董希:【不知道接了誰電話,看著心情不太好的樣子。】
楊諒:【那好吧,心情不好我就不去打擾他了,你呢,你來不來?】
董希:【看情況,我女朋友有可能會讓我陪她去看電影。】
-
葉溫餘考慮了許多,還是放心不下嚴琛自己錄線上作業。
吃完晚飯,池冬亭就屁顛屁顛抱著電腦去隔壁**五排了。
他坐在電腦前翻著配音稿,想了想,給嚴琛發了條消息:
葉溫餘:【在忙嗎?】
然後就又看見了上麵那幾條讓他一言難盡的聊天記錄。
是多看兩眼都會頭皮發麻的程度,他索性把他們都從聊天框裏都刪掉了。
嚴琛:【沒,怎麽了?】
葉溫餘:【白天跟你說的作業需要在明晚之前交,你是要今晚錄還是明天白天抽時間錄?】
嚴琛:【白天訓練,抽不出時間。】
白天沒時間的話,那就隻能是今晚了。
葉溫餘:【我也今晚錄。】
葉溫餘:【我剛翻了一下,有一段我們的對白比較長,單分開字數也符合一天的練習要求。】
葉溫餘:【你要不要跟我連著語音錄?】
他的想法很簡單。
嚴琛從前沒有接觸過配音,大家都在一起麵對麵的時候有氣氛,也比較容易調動情緒,但是要分開了各念各的,可能就比較困難了。
他既然答應了全程帶著嚴琛,肯定就要對他負責。
最後一句發出去,等了幾分鍾都不見回複。
是不想連麥嗎?
他重新開始打字,想說如果嚴琛不想連麥,那他就先把錄音錄好了發給他。
一句話沒有拚湊完,嚴琛遲來的回複跳進對話框,BaN簡潔利落的一個字:【要。】
外麵夜幕降下,遠處燈光透過教學樓窗戶,陽台樓下人來人往。
葉溫餘調整了一下耳機麥的位置:“聽得到嗎?”
“聽得到。”嚴琛的聲音帶著電流一般懶洋洋地鑽進葉溫餘耳朵。
葉溫餘耳根一麻,忍不住縮了下肩膀。
葉溫餘:“你在宿舍?”
嚴琛嗯了一聲。
葉溫餘:“我們要現在開始嗎?這個時間會不會影響你室友?”
嚴琛:“沒事,他們不在。”
葉溫餘:“你一個人在宿舍?”
嚴琛:“嗯。”
葉溫餘:“我也是,室友去隔壁玩遊戲了。”
他們選擇的練習片段是接近尾聲的部分。
電影中的兩兄弟在這個時候已經冰釋前嫌,互相明白對方才是自己最親的人,也是唯一能夠放心依靠的人。
他們在遊樂園裏回憶曾經毫無芥蒂的童年,玩遍了每一個項目,最後在摩天輪旁邊的圍欄邊各自拿著一罐酒聊天。
沒有嫌疑,沒有爭吵,整體是一個很溫情的場景,沒有很大的情緒波動,在敘述的過程中隱晦細膩地表達出感情,對話起來難度也不大。
兩人對得很順利,偶爾會停下來討論或者修改一些地方。
不過大多時都是葉溫餘在說,嚴琛更多是一個安靜的聽眾,在適當的時候給予回應。
葉溫餘的聲線真的很適合配這種溫柔乖順的少年角色。
清冷的聲線,柔下緩下,在靜謐的夜裏,從最近的距離灌進耳蝸,像蓬鬆的羽毛被風撩過,團團簇簇,捧得心髒都可以飄起來。
原本充斥著煩躁的心情就這樣在不知不覺中被一點一點撫平了。
嚴琛低著頭,指尖壓著兩邊耳機,想讓他的聲音再近一些,再清晰一些。
他想,如果聲音有溫度,那葉溫餘的聲音就應該和他掌心的溫度一樣,
就像在別墅裏費力攏著他的手時,在球場邊貼上他的側臉時,是淡淡的暖融裏載著沁心的涼。
四下無人的空間,他安靜聽著葉溫餘的聲音,無所顧忌地將所有能表露或不能表露的情緒全部釋放出來。
的確從來沒有想過,僅僅隻是主動的觸碰,對他竟然有這樣致命的吸引力。
幾乎叫人上癮,讓他不想鬆手
對話練習很快結束了,耳機裏的聲音忽然消失,嚴琛忍不住皺了皺眉。
葉溫餘將錄音保存,打開文件進行重命名,正要上傳到群裏,聽見耳機裏嚴琛低聲叫他:“溫餘。”
“嗯?”他下意識應:“我在,怎麽了?”
嚴琛眉頭一鬆,指尖點了下空格讓錄音暫停:“沒什麽,以為你掛斷了。”
“沒有。”葉溫餘說:“在交作業。”
正事結束,語音裏的兩個人都安靜下來,葉溫餘將文件發送,偏了偏頭,隱約可以聽見嚴琛的呼吸聲。
有些事情該解釋還是要解釋的。
所以他在蒙混過關和坦誠認錯裏,主動選擇了後者。
葉溫餘:“抱歉,我不知道小池給你發了那樣的消息,他也沒有惡意,隻是之前產生了一點小誤會,他以為你是,是我……”
嚴琛:“以為我是你爸爸?”
葉溫餘:“……”
雖然事實是這樣沒錯,但是說出來真的,真的很奇怪。
葉溫餘:“對。”
嚴琛聲音放鬆:“我比較好奇,是什麽誤會,讓他覺得我是你爸爸。”
葉溫餘:“……”
坦白這件事實在是不在他的能力範圍內,他一時沉默,腦袋裏亂成一團。
好在嚴琛沒有一定要得到一個答案:“沒關係,不想說可以不說。”
葉溫餘鬆了口氣,再次道歉:“是我的錯,我會跟小池解釋清楚。”
男生認真道歉的語氣和態度都太乖,很容易讓人生出逗弄的心思。
嚴琛:“解釋清楚我不是他叔叔麽。”
葉溫餘:“……對。”
嚴琛:“我第一次被同齡人叫叔叔。”
葉溫餘:“……”
嚴琛:“他叫了兩聲。”
葉溫餘:“………”
嚴琛:“算起來,應該——”
葉溫餘:“哥哥。”
耳機裏嚴琛的聲音戛然而止。
葉溫餘以為他沒聽見,很認真地又叫了一聲:“哥哥。”
又問:“這樣的話,可以算扯平嗎?
那邊還是沒有聲音,葉溫餘以為他在思考,耐心性子安靜等。
而嚴琛麵前的電腦已經因為長時間無操作息了屏。
逗人逗到了自己身上。
他抬起眼皮,看見裏麵倒映出的模糊不清的自己。
忽然抬起手,指節蹭過額角。
一隻花盡心思想要去擼它肚皮的貓忽然主動走過來靠近你,主動蹭你的手背,主動貼你的額頭。
和費盡心機地時不時順兩把尾巴毛是完全不同的感覺。
他已經嚐到了甜頭。
如果說之前蓄謀的接近隻是單純的想要滿足新鮮感和欣賞欲。
那麽不得不承認,現在的他,似乎已經不滿足於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