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琛對葉溫餘的司馬昭之心不能說是浮於表麵, 那是滿得裝不下直接從四麵八方溢出來了。

在宿舍的時候,明明大家都在各忙各的,明明葉溫餘什麽也沒有說, 可嚴琛就是能在第一時間知道葉溫餘困了。

葉溫餘低著頭看書, 一個哈欠還沒有打出去, 頭頂就被輕輕按了一下。

嚴琛像是無意路過, 揉揉他腦袋,口吻尋常:“下麵冷,困就上床睡。”

語氣也是淡淡的, 但總能讓人感受到蘊藏在其中的關懷。

他開始每天給葉溫餘帶早飯。

體院起床時間總是比其他專業要早上半個小時, 在葉溫餘清早有課時, 嚴琛把這個時間又提前了二十分鍾分給往返食堂的路上。

不管有沒有早課,葉溫餘起床總能在桌上看見熱騰騰的早餐。

盡管一般在那個時候宿舍裏都隻剩下他一個人了。

從前是葉溫餘努力擠出自己的空閑時間去將就嚴琛,現在徹底反了過來。

有訓練時就不說了, 沒有訓練或者沒有課時, 想要找到嚴琛, 那就必須要先找到葉溫餘,他們總是在一起。

嚴琛將所有屬於自己的私人時間都給了葉溫餘, 陪他吃飯, 陪他上課,陪他去圖書館, 或者是微不足道小事, 他也總是陪在葉溫餘身邊。

萱城秋季的氣溫比小孩子的臉還要多變, 今天16度, 明天可能就隻剩下6度了。

許多外地來的學生適應不了這樣的天氣, 多多少少都會有點感冒的症狀, 這其中就包括葉溫餘。

其實不嚴重, 沒有發燒,沒有頭暈,也沒有難受得下不了地,隻是會有一點點打噴嚏,一點點咳嗽,外加一點點看起來沒有什麽精神。

但是嚴琛不這麽認為。

從葉溫餘打出第一個噴嚏開始,他就盯著他降溫加衣,盯著他好好吃飯,盯著他按時睡覺。

事無巨細都幫他考慮到了,還要處處哄著他,慣著他,體貼到葉溫餘自己都覺得自己感冒好嚴重,沒有嚴琛就一點都不行。

意識到這一點,他頓時覺得糟糕。

這樣下去可能不行,嚴琛都把他慣出金貴嬌氣的病來了。

兩個人的互動說稀罕也不稀罕,尤其是當著舍友同學的麵時,他們從來不會有任何過度親密的行為。

但就是不知道為什麽,他們倆隻要共處一個空間,一句簡單的對話,一個短暫的眼神,總是讓人有種插不進去的錯覺。

就算他們隻是共處在一個空間裏什麽都不做,什麽都不說,也會讓人感覺到一種無聲無息湧動的曖昧。

楊諒作為與他們共同生存在一個屋簷下的家人,心情幾經波折,從最開始的非常震驚,到後來的好震驚,到後來的一般震驚,最後到現在的麻木。

不是單純的麻木,他的麻木裏還透著點兒羨慕和不理解。

“為啥啊老董,你說這是為啥啊?”

他趁著兩個搞人心態的當事人不在,纏著董希轉來轉去:“我不理解,你說嚴哥現在在追溫餘,可是溫餘又說是他先跟嚴哥告白的,那他們為啥不直接在一起?追來追去是可以提高國家gdp增長速度嗎?”

董希:“你不理解?”

楊諒:“我不理解!折騰!”

“隻有你會覺得是折騰。”董希:“對於他們來說,可一點都不折騰。”

楊諒:“那是什麽?”

董希:“是情趣,是一種反正他最後都是我的所以彎子再繞都不算繞左右他在我跟前的,情趣。”

楊諒:“?”

楊諒:“你要不要自己聽聽你在說啥玩意兒?”

“沒事,單身漢一個,聽不聽的懂問題不大。”

董希拿起桌上震動起來的手,看眼備注,衝楊諒示意了一下:“我女朋友找我,先走了,自己在宿舍慢慢玩。”

楊諒瞪大眼:“我自己在宿舍玩什麽?你不是答應一會兒跟我開黑?”

董希:“下次吧,下次一定。”

宿舍門開了又關,冷風掠過,空****的宿舍,轉眼就隻剩下一個寂寞蕭瑟的楊同學了。

槽,更羨慕了。

轉眼又是一周過去,配音大賽的結果終於出來了。

結果比他們預想的最好還要好,本以為能夠進前十就是難得,沒想到他們一路飆車,甩下第三第二近兩千票,直接斬獲了冠軍。

這樣榮譽就不僅僅是他們配音小組的榮譽了,更是整個外院乃至萱大全校的榮譽。

還是老規矩,證書獎杯由校領導統一發放,然後是一張會貼進招生簡章的集體大合影。

小組裏女生居多,按照身高排列,葉溫餘和嚴琛站在最後。

宋小綿男朋友在葉溫餘旁邊,天性活潑外向,跟前麵的宋小綿鬧騰得不行,大大咧咧的一揮手險些就讓葉溫餘遭殃。

還是有點危險指數的。

葉溫餘有點怕他真的沒主意扇到自己,剛想往旁邊挪一些,一條手臂環上肩膀,將他摟到身邊。

葉溫餘偏頭去看他。

同時攝影師對焦完成活力十足對他們喊著一句“燥起來冠軍們”,幾個人的歡呼聲響徹禮堂,相機裏青春洋溢的畫麵完美定格。

出了大禮堂,宣布進入聚餐環節。

地點是上午就定好的,原本還想去上次那家草坪餐廳,但是看天氣預報晚上可能會下雨,隻能遺憾改到萬象城一家東南亞餐廳,據說味道不錯,還有很多獨立包間。

他們6點半從學校打車出發,路上堵了一會兒,到地方就快七點半了。

在服務員的引領下進去才發現這裏的包間不是傳統意義上的包間,軟包的連坐沙發和牆上的液晶顯示屏讓它看起來更像一個環境升級的舒適版ktv包間。

尤其顯示器旁邊還配有兩支麥克風。

“網上介紹是有說帶一點ktv性質,沒想到做這麽好。”

“難怪還收包間費。”

“沒有點歌台啊,微信點嗎?”

“應該是,你掃下二維碼試試?”

“來,我先給大家唱一曲開開胃。”

不怎麽聽得出門道的兩首開胃歌結束,菜也陸陸續續上齊了。

酒被服務生貼心地擺在一邊小餐車上,瓶子都凍在冰桶裏,以保持最佳口感。

一群專業不一的學生,餐桌上聊的東西都千奇百怪,涉及什麽領域都能扯上幾句,沒有重點亂七八糟的,不過好玩兒。

“學校速度好快,照片已經放上招生簡章了,快去看看,還能點讚!”

“嚴哥溫餘太搶眼了,我就不該站他們旁邊,真無語啊。”

“我覺得簡章不是獎杯,是活生生的你倆。”

“我看10年前的畢業生照片還在誒,那十年後我還可以給我兒子看校園官網的我,有種名垂青史的感覺怎麽辦哈哈哈哈哈”

葉溫餘不是話多的人,吃飯的時候更不愛說話,大多時候隻是當一個安靜的聽眾,偶爾被問到才會簡單回兩句。

等飯食填得差不多了,酒瓶蓋一個接一個往地上蹦時,話題轉到了在場唯一一個體育生身上。

有酒精加持的功效,當然也有葉溫餘就坐在旁邊的原因,讓嚴大校草看起來不再那麽冷漠難以接近,誰都敢跟他開一句無關痛癢的玩笑了。

“嚴琛,其實我一直很好奇,你們體育生每天那麽高強度的訓練長時間下來真的不會懷疑人生嗎?我連爬個山爬一半都要陷入沉思,我活著究竟是為了什麽。”

嚴琛:“還好,喜歡就不會。”

“你喜歡遊泳?”

“好廢話,人家不喜歡的話為什麽要報這個專業?”

“不是很多調劑的麽,而且我很多學美術的同學其實都不喜歡畫畫。”

葉溫餘知道他指的是想要靠藝術這條路上大學的那些人,但他也知道,嚴琛不是這類人之一,他會選擇,那就一定代表著喜歡。

“你這麽說,那我也有問題,嚴琛,你公主抱能抱起來的最重體重是多少啊?180ok不?”

“我焯180,去死吧你,180放消防隊都要用抬的了。”

“那我改一下,150,150斤總行了吧?”

嗆他的人還想說話,嚴琛已經開口表示:“可以。”

“哇!那未來你對象豈不是可以天天享受公主抱?”

葉溫餘喝湯的手一頓。

“你是在暗示嚴哥未來另一半150斤?”

“不是,怎麽可能,我那是舉一個最大區間而已,你別曲解我的意思。”

“其實不一定瘦就好看,我表姐一米七多,130左右,也很漂亮啊。”

“130斤?不是有點太……”

沒有結尾的話,但是人都能猜到整句是什麽意思。

這樣議論女生體重真的不是一個禮貌的行為,那個男生也是心直口快,說完立刻就意識到不對了:“不是,我是說——”

“確實。”嚴琛打斷了他的解釋:“130有點太瘦了。”

“……?”

“啊?”

對一般女孩兒來說,130斤說不上很胖,但也絕對跟太瘦搭不上邊,嚴琛的話幾乎讓在場同學靈魂為之一震。

“太,太瘦?”

“同學,何出此言呐?”

“嚴哥,那我能冒昧問一下,你覺得到多少才算合適呢?”

嚴琛思考了一下:“至少140吧。”

“?”

“?”

這句話但看內容真的很像在開玩笑,但是很顯然嚴琛不是一個會跟他們開玩笑的人,而且他現在的神情也沒任何開玩笑的意思,

一時間,所有人的困頓和迷茫都寫在臉上。

隻有葉溫餘,嚴琛說話時他還在喝湯,隨著嚴琛話音落,他一口湯在喉嚨卡了一下,淡淡的辣味瞬間嗆開。

一聲悶咳嗽還沒出口,就有一隻手遞了杯茶到他麵前。

被嚴琛照顧多了也習慣了,沒覺得有什麽不對,接了茶壓下喉嚨的灼燒感,等一口氣順過去再抬頭,發現對麵好幾個人滿臉新奇地盯著他,或者說他和嚴琛。

“怎麽了?”他問。

“好神奇。”宋小綿感慨:“嚴哥剛剛明明沒有看你,你一要咳嗽他就知道了,跟在你身上安了隻眼睛一樣。”

“這題我會,老夫老妻都這樣。”

宋小綿男朋友恰好就是在刪帖前見證過那場“玩笑”的當事人之一,隨口就拿過來當熱場玩笑:“溫餘,嚴哥這麽體貼周到了,你還不點頭?”

“說什麽呢?什麽點頭?”

“我知道,就之前論壇,有人冒充嚴哥說他在追溫餘那事兒是吧,你也看了?”

“怎麽沒看,還差點兒被騙……”

氣氛很快熱騰起來,灌了酒的人忘性都大,上個話題轉眼就忘得一幹二淨。

唯有因為感冒沒好全不被允許喝太多冰酒的葉溫餘記得清楚。

哪兒是他不點頭,他想,分明是有人不讓他點頭。

嚴琛被灌得有點多,到後麵就不怎麽喝了,對麵聊得熱火朝天,他靠進椅背坐在那裏,桌底的手一直有一下沒一下懶洋洋地去勾葉溫餘的衣擺。

有點幼稚的舉動,可是莫名的可愛。

葉溫餘被他勾得心癢癢,也想偷偷去勾他的手,可是才要挨上,安雪忽然叫了一聲溫餘,把他嚇得又縮了回去。

嚴琛抬了抬眼。

葉溫餘抬頭:“什麽?”

安雪:“想起來還沒敬過你,來,咱們也碰一杯。”

葉溫餘端起酒杯,嚴琛忽然說了句出去下,起身離開了包廂。

喝醉酒的人單獨出門理所當然叫人放心不下,葉溫餘惦記嚴琛,很快也找了個理由跟著出去找人了。

衛生間在走廊盡頭,他理所當然想去衛生間找人,沒走幾步就看見嚴琛從那頭朝他走過來。

葉溫餘停在原地,想等他過來一起回去,可就在嚴琛到了他麵前,他正待轉身之際,後者握著他的手腕輕輕一帶,把他拉進了隔壁的空包間。

葉溫餘茫然之中被推著往後,腳跟抵到了沙發腿時,嚴琛抱住了他。

“好瘦。”嚴琛用手臂丈量他的腰,酒氣熏得他話語有些黏:“快可以公主抱兩個溫餘了。”

“……”

葉溫餘耳朵又紅了,他就知道這個人剛剛是在說他。

嚴琛像隻小狗,鼻尖碰碰他的耳根,聞聞他的脖子,最後埋在他頸窩裏嗅,緊貼著不放。

他喝醉了,醉得很明顯,外露的情緒讓葉溫餘麵紅耳赤,招架艱難。

“難受嗎?”葉溫餘小聲問。

嚴琛:“嗯。”

“哪裏?頭暈還是想吐?”包間沒有開燈,隻有窗外的霓虹照進來,葉溫餘想去看他,才偏過頭,就被抱得更緊。

“急得難受。”嚴琛輕輕蹭了蹭,低低似歎息似唔噥:“什麽時候才是我的?”

葉溫餘聽完沒有明白。

可是他在打算問什麽是你的時,一下就明白了。

溫火燎的感覺沿著脊椎一直衝上頭皮,又沿著皮肉灌入胸腔,在裏麵急速膨脹,又軟又暖,又酸又癢。

他眼眶發脹,閉上眼睛用力回抱住嚴琛:

“你追快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