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厚的友誼

先是傅洱荻,然後是韓筱悠,現在是蘇司徒暗夜,最近的煩心事一樁接著一樁讓人應接不暇又無可奈何。無助感不斷地擴大再擴大,卻隻能眼睜睜地看著竟什麽也做不了。

“小姐!這份芝士蛋糕不是我們點的。小姐?”

“什麽?”蘇筱晗回過神看著身側跟蘇筱晗說話的女顧客。

那位女顧客皺著眉有些不耐煩,“蘇筱晗說這芝士蛋糕不是我們點的!”然後看向同伴搖了搖頭。

蘇筱晗連忙說對不起。在這個社會跌爬打滾了這麽久,使蘇筱晗不得不學會低下曾經驕傲的頭。

婉秋姐似乎再也看不下去一整天都魂不守舍的蘇筱晗,趕緊過來打圓場,“兩位是本店的第五十位顧客,按照活動的規定,這芝士蛋糕是免費贈送的。”

聽到是免費贈送的,那兩位女顧客喜上眉梢,也不再糾纏。

婉秋姐將蘇筱晗拉到更衣室,關上了門,“還是不能跟蘇筱晗說實話嗎?”

蘇筱晗始終低著頭看不到她的表情,可從她焦急語氣,她應該很嚴肅。蘇筱晗知道再也瞞不了了,也就老實地說了,“其實,蘇司徒暗夜已經不理蘇筱晗了。蘇筱晗打過去電話他也不接。去學校找他也見不到人,據他的同學說他已經辦好離校手續了。”

“去他家找過嗎?”

“蘇筱晗已經沒有勇氣了。這次蘇筱晗傷他太深了。蘇筱晗怕親耳聽到他說連朋友也做不成了。”蘇筱晗沮喪地說。

“難道你對你們這麽多年深厚的友誼一點信心都沒有嗎?如果你們是朋友,就該相信他不會這麽輕易地放棄你!要是真像你所說的那樣,那麽那根本不是友誼而隻是過家家。你該去他家當麵跟他說個清楚,把所有的結都打開把沒有說的心裏話都說出來。”

“他會聽的,對嗎?”蘇筱晗猶如一個如饑似渴的乞討者專注而渴求的望著施舍者,有些時候,人們要的隻是其他人給的一個希望,哪怕這個希望再渺茫也會因這個希望而頓時勇氣倍增、無懼無畏,所以蘇筱晗等待著她的一句話,一句會讓蘇筱晗充滿希望的話。。

她鄭重其事地點了點頭,“會的。”此刻她的笑容可以暖到人的心窩裏去。“蘇筱晗放你假,好好跟司徒暗夜談一談。他快要去美國了,別留下遺憾。”

“嗯。謝謝你,婉秋姐!”

“快去吧。時間可不等人。”

蘇筱晗趕緊換完衣服便匆匆離開去了蘇司徒暗夜的家。

“聽說原先那家店鋪不賺錢呀?如果那對姓齊的夫婦知道做甜品生意這麽好賺,說什麽他們也不會將這店給盤出來吧。”

從店裏出來,剛路過附近小商鋪便聽到老板娘和可能住在這附近來串門的大嬸的對話。心裏裝著蘇司徒暗夜的事,又事不關己沒有多加理會,正準備繼續往前走。

但是,後麵那一句成功地令蘇筱晗停住了腳步並且倒回。

“你是近兩年才搬來的也難怪你不知道啊。”

“知道什麽?”

“那對夫婦可不是自願賣店的,好像是得罪了什麽人受到黑社會的脅迫才不得已把店盤出來的。那時候啊,每天都有黑社會的人來找他們麻煩可是他們說什麽都不搬,你想,辛苦了半輩子就靠著這間店過日子了哪能隨隨便便讓給人家呢?可骨頭再硬也硬不過黑社會啊,每天又打又鬧的,哪還有客人來啊自己還得提心吊膽的過日子,他們是沒辦法才讓給人家的,好像也沒拿到多少錢,說是轉讓可完全是讓人給趕走的。再想啊,現在的那位,年紀輕輕的,再有能耐她也是個女人,能一個肩膀都扛下?”

“八成找了個黑社會老大做靠山吧。”說完,兩個人似達了共識飽含深意地相視而笑。

“你們在胡說些什麽?”她們羞辱婉秋姐的話著實令蘇筱晗不悅,聲音也由著慍怒而升高幾分。

她們被突如其來的聲音給嚇了一跳,認清聲音的方位後一致抬起了頭仰望著蘇筱晗。商鋪老板娘有幾絲不滿,也拉高了聲音,“你是誰?”

“你們能為剛才的胡言亂語負責嗎?詆毀別人可不是一件道德的事,弄不好是要惹上官司的。”蘇筱晗義正言詞地跟他們說明其中的利害關係,目的是想引誘她們說出更多她們知道的事情。

雖然她們對婉秋姐的侮辱讓蘇筱晗感到生氣,可是心裏又有另一個蘇筱晗想要一探究竟,弄個明白,哪怕威逼利誘。畢竟,三年蘇筱晗也曾懷疑過卻因為沒有確實證據和線索無疾而終,對於這點蘇筱晗一直心懷愧疚。但若不是今日聽到這一番話,蘇筱晗不會再有想要親自弄清事實真相的想法,而且如今更想證實一如婉秋姐所說的便是事實。

“你嚇唬誰啊?蘇筱晗講的可都是真憑實據。難道講真話也犯法?”老板娘挺直了腰板,理直氣壯地說。

心不由地咯噔了一下,忍不住害怕起來卻想要知道真相的欲望更強烈了,緩了緩呼吸說道,“你有證據嗎?”

“什麽證據?這街裏街坊看到的聽到的就是證據!”說到證據,她又長了些誌氣,更是得意了。

“有具體的嗎?”

這時,她也不接話了,隻是看著蘇筱晗,滿臉疑惑地說,“看你有點兒眼熟。”低下頭,思索著,頓時恍然大悟般地抬起了頭,大聲喊道,“你是那家店裏的服務員吧。蘇筱晗常看你跟一個模樣長得俊俏的男生走在一起。”

既然被認出來了,那也沒什麽可隱瞞的了。“蘇筱晗是那裏的侍應生。蘇筱晗想弄清有關那家店的一切,雖然蘇筱晗不能跟你解釋些什麽,可希望你能相信蘇筱晗不是壞人蘇筱晗不會幹壞事。你知道的對蘇筱晗很重要。所以拜托你告訴蘇筱晗你知道的所有事情。”

她半信半疑地瞅了瞅蘇筱晗,旋即又轉而瞧瞧坐在她身旁的人,猶豫了半響,然後說,“好吧。”

如果上帝聽到蘇筱晗心中的祈禱和希冀,那麽便不會任由現實硬生生地在蘇筱晗心上撕了一道口子。

蘇筱晗腦子“哄”的一下,出現了耳鳴。午後的陽光明媚而溫暖,可那止不住的寒意由腳底侵入四肢百骸,連心頓時也有了涼意。

如果她們說的是真,蘇筱晗便是蒙受了三年的欺騙。三年的朋友之誼、三年的雇主恩情若是摻了陰謀,那到底有幾分是真心實意又有幾分是虛情假意?

可蘇筱晗寧願相信她有苦衷才有所隱瞞而不是存心欺騙。

若是欺騙,那麽她煞費苦心的欺騙到底是何用意?但如果蘇筱晗是小人之心呢?

蘇筱晗該相信誰?在這個世界上到底還有幾個人是可以信任的?仿佛蘇筱晗的世界裏全是假象,蘇筱晗已經看不懂什麽是真的什麽是假的。

這一刻,蘇筱晗變得膽怯。蘇筱晗連去向她問清楚的勇氣都沒有。小時候的經曆,令蘇筱晗害怕起背叛,也害怕對人一再地失望。

走出那間小商鋪,走到了一個車站上了一輛車,下了車又走啊走走了很久,蘇筱晗又回到了這裏。

這個小時候曾有一段時間每個周末都會來的小公園。

多少年不曾來過了,可不知為何今天卻迫切地想要重溫這裏的一切,直至看到小公園就在眼前,蠢蠢欲動的心才慢慢恢複平靜。

這裏承載著蘇筱晗略顯幼稚而美好的願望,滿滿的,滿到每一處都充滿了追憶的辛酸和甜蜜。有些願望成了真,而有一些或許注定了是要作為遺憾留存在心底一輩子的。比如,傅洱荻;比如,那個記憶中的小男孩。

如果小時候還執著於那些個夢想,那麽現在的理智和現實教懂蘇筱晗那些不過是美好的奢望罷了,不會實現隻會將蘇筱晗的希望慢慢地磨成了空白,甚至連心灰意冷也沒有了,到最後隻剩下遺憾,心痛的也隻有遺憾。

即便如此,它在蘇筱晗的記憶裏依然是美好的。

然而如今的它卻不一樣了。它已經不是記憶中那個任蘇筱晗肆意遊**,可以天馬行空地幻想有的沒的,毫無顧忌地悲傷的公園了。它成了別人的私有物,被圈了起來並且還有警衛看守著,不向外人開放。

一個小小的公園,若不是它對它現在的主人有著非凡的意義,任誰也不會花心思打通關係買一塊地卻沒將它用於商業而是把它圈起來。

蘇筱晗竟有些好奇起與蘇筱晗同樣對這個小公園有特殊感情的它的主人了,會是怎樣的一個人呢?

蘇筱晗站在公園外,隔著優質樹木做的木柵欄靜靜地望著裏麵的另一番天地。不料想,警衛打開了入口處的門。意外的,蘇筱晗被放行了。

蘇筱晗對那個警衛說了謝謝,沒有多想他放行的理由便進去了。

環視了一周,裏麵真的一點也沒變,那些遊樂設施擺放的位置沒有移動過絲毫,連新舊都跟當年的相差無幾,地上野草也必定有人定期來修剪,唯一變的是那幾棵樹都增了年輪,變得更高大挺拔了。而蘇筱晗也變了。

時間太可怕了,它究竟潛移默化地改變了世間多少東西?

走到秋千架前,撫摸著那架記憶中的秋千,眼睛忍不住有些濕潤。蘇筱晗吸了吸鼻子,微笑著轉身坐到了那架秋千上,腳用力一蹬,秋千**了起來,帶著蘇筱晗一下一下**得越來越高,像飛起來遠離了塵間的煩擾。秋千迅速地上升迅速地降落,閉上眼睛感受著享受著,那份速度能夠讓蘇筱晗拋卻所有的煩惱。

不知是不是有預感,蘇筱晗睜開了眼睛,就在那一瞬,蘇筱晗看見一個穿著黑色風衣的男子正站在公園門口也朝蘇筱晗這個方向看過來,看得恍惚,還未來得及看仔細,秋千又迅速地向上擺**起。

蘇筱晗不再作力,秋千的速度逐漸慢了下來,由於距離門口實在太遠蘇筱晗依然看不清那男子的臉。他與那個常常站在店門前的人是同一個人嗎?

他始終沒有動過,不曾前進也沒有後退一步。蘇筱晗鼓起勇氣站了起來朝他走近,隻想揭開置了三年之久的那層紗,看看那背後的真實。越走近他,心搗鼓得越厲害,手也無意識地攥緊。當蘇筱晗快要看清他的臉時,他轉過身去舉步離開,步伐穩健不疾不徐。

此刻,蘇筱晗可以確定他就是“他”。

明明又這麽接近那個疑惑的答案了,卻眼睜睜地瞧它輕易地離去,不是沒有遺憾,然而蘇筱晗卻鬆了口氣,竟然慶幸他的自動離開。蘇筱晗停下腳步,目光遠送那個熟悉的背影,直至他消失不見,收回視線,才感覺到心髒猛烈地撞擊著胸膛,蘇筱晗甚至能夠聽見那個撞擊的聲音,一下一下強烈而有序,如雷貫耳。

一陣風吹起了地上的落葉,枯黃的葉子在風中優雅地旋轉旋轉隨著風飛向未知的方向,卻不知道該何去何從。

不知不覺已臨近傍晚,蘇筱晗該離開了。但還是依依不舍地環視了一圈,想要把這裏每一景每一物都印在腦海裏然後慢慢品味。也許蘇筱晗再也不會來這個地方了。

當蘇筱晗經過那位給蘇筱晗放行的警衛時,蘇筱晗沒有忽略掉他看蘇筱晗時疑惑又豁然開朗的表情。蘇筱晗不知道那個表情表示著什麽,蘇筱晗也無暇去猜想。

蘇筱晗站在蘇司徒暗夜的家門前,因為不知道見了麵該說些什麽而猶豫了好久,終於鼓起勇氣堅定而又忐忑地按下門鈴。

為蘇筱晗開門的是蘇司徒暗夜家請的保姆閔阿姨,蘇筱晗過來這裏找蘇司徒暗夜,大都情況下她都在,所以她認識蘇筱晗。她為人隨和又熱情,心思單純什麽事都放在臉上。

她打開門一見到蘇筱晗便樂嗬嗬地說,“筱晗筱晗,好久不見你來了。”一點也不見外地隨著蘇司徒暗夜一般叫蘇筱晗。

蘇筱晗微微笑了笑然後說明蘇筱晗的來意,“閔阿姨,請問司徒暗夜在家嗎?”

她馬上麵有難色支支吾吾地說,“這個……小蘇他……”她扭過頭往裏瞧了瞧然後自己走了出來並且拉上門隻留一個門縫,一臉的擔憂又刻意壓低嗓子好像深怕有誰聽到輕聲說道,“筱晗筱晗,你是不是和小蘇吵架啦?這幾天他一整天都把自己關在房間裏,看他喝茶不香吃飯沒胃口,整個人沒精打采的,以前他可不是這樣的。而且更奇怪的是,他對蘇筱晗說如果你來找他就說他不在。你們小兩口鬧鬧別扭也正常,可也不要鬧大了呀,不管誰對誰錯,各自都退一步不就好了嗎?何況小蘇他那麽喜歡你……”

他果然不想見蘇筱晗!壓抑下胸中泛起的苦澀,對仍滔滔不絕地閔阿姨說,“閔阿姨,麻煩你告訴司徒暗夜蘇筱晗來找過他。蘇筱晗先走了。謝謝你。”

“……啊?筱晗筱晗,筱晗……蘇筱晗話還沒說完呢,這孩子怎麽就這麽走了?”

第二天蘇筱晗照常去上班,什麽都一如既往,唯一不同的是,麵對婉秋姐的時候不再自然,也親近不起來了,以前對她的信任似乎在昨天的一個瞬間便化為了泡影。

她見到蘇筱晗便向蘇筱晗走了過來,笑著說道,“筱晗筱晗,昨天你去找司徒暗夜,事情怎麽樣了。”

“沒什麽事,你不用擔心。”蘇筱晗沒有停下手頭的工作也沒有轉身看她。

蘇筱晗的冷淡是出乎她的意料的,她好像有一會兒沒有反應過來,接著尷尬地說,“這樣啊……你忙吧。”說完便轉身走了。

蘇筱晗回過頭看她,看見她走到韓筱悠麵前與她說起了話。她們談話的內容裏該是有蘇筱晗的,蘇筱晗見韓筱悠向蘇筱晗這邊瞧過來,眼中帶著挑釁和恨意。蘇筱晗不知道她為什麽要用那種眼神看蘇筱晗,也不知道是什麽事讓她改變了對蘇筱晗的態度,蘇筱晗自認沒有得罪過她,又或許,她至始至終沒改變過,從前的熱情和親密都是裝出來的。

好幾次蘇筱晗都無意識地停下手裏的工作,靜靜地遠遠地觀望韓筱悠的一舉一動,突然生出一個想法:她也許每天都戴著麵具生活,而且她有很多很多的麵具,分場合時間和地點。麵對不同的人便戴著不一樣的麵具。

那麽,有沒有一種可能,婉秋姐和韓筱悠從一開始就一直在合夥騙蘇筱晗?

一股寒意從腳底冒了上來,全身感覺到絲絲涼意,額頭也泛起了薄汗。心裏更是有一種被背叛的隱隱的痛楚,又覺得自己悲哀極了。當真心換來的卻是對方的漠視,還一直被蒙在鼓裏,是不是很可笑?

而更讓蘇筱晗難過的是,每天給蘇司徒暗夜打的電話,回複蘇筱晗的永遠是那個正在通話中的女聲,去找他,可他卻還是不肯見蘇筱晗,每次也都是閔阿姨開的門。她一見又是蘇筱晗,無奈地歎了口氣。

“閔阿姨,司徒暗夜他還是不肯見蘇筱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