墓園

郊區的墓園,門衛室的保衛差異地看著從遠處走來的人,一個很漂亮的女孩,年紀不大,正是青蔥年少,風華正茂的時候,臉上,是一片淡漠,雙眼中透著一股說不清的冷淡,有些無力的感覺。在墓園裏做門衛也不是一天兩天了,保衛也沒有多想,隻是朝對方的背影叫了一聲:“小姑娘,馬上就要關門了,你快點啊!”女孩恍若未聞,依舊不緊不慢地朝前走著。

“奶奶,我來看你來了。”走到朱菊香的墓前,宇文辰不顧地上那厚厚一層的泥灰,就這麽坐了下來。望著墓碑上那個笑得依舊那麽和藹可親的老人,宇文辰心底不禁又是一陣悲哀。靠在後麵的墓碑上,宇文辰仰起了頭,晚間的火燒雲變得烏蒙蒙的,天氣預報好像說今天會下雨來著。宇文辰腦海裏閃過這麽一條訊息,卻沒有起身。好累,好困,好想,就這樣,睡在這裏,再也不要醒過來了……

宇文辰站在二樓的窗前,看著外麵的雨開始淅淅瀝瀝地落下。“喂?蘇筱晗嗎?麻煩讓宇文辰聽下電話。”一路上,宇文辰始終心神不寧。踏青?憑宇文辰那副死氣騰騰的樣子,她會想要去踏青?不過,或許她想去散散心呢?不對,那個家夥最會騙人了!思來想去,宇文辰還是打了通電話給宇文辰,可是,沒有人接。這下,宇文辰真實按捺不住了,立馬撥了通電話給蘇筱晗。

“斯斯?她不在這裏啊!宇文辰,你沒和斯斯在一起?她不是回家了嗎!”電話那頭,蘇筱晗的聲音飆高了八度,“宇文辰!你在聽嗎?喂?喂!”沒有理睬蘇筱晗的叫喚,宇文辰掛斷了電話,又打了一通到宇文辰的手機上。“嘟,嘟,嘟”響了許久,依舊是無人接聽。不死心,再打,沒人,再打,沒人!

終於,宇文辰一個轉身,將手機砸在了地板上,拎起**的外套,“蹬蹬蹬”一路衝下了樓:“奶奶,我同學有事找我,出去一下,不用等我吃飯了!”朝正在往廚房走去的陳芸交待了一聲,宇文辰頭也不回地衝進了雨幕之中。

“唉?宇文辰!哎呀,這孩子!得,讓司徒嬸多準備一點大薑湯吧,現在的孩子,盡是不肯讓人省心!”咕咕噥噥地抱怨著,陳芸踩著小巧的步子去了廚房。

“筱晗,怎麽樣了?”孫藝楠在圍裙上擦著手,問蘇筱晗。“沒事啊,她在家啊。宇文辰發什麽神經?”聳了聳肩,瞥了眼電話上的來電顯示,蘇筱晗不甚明了地翻了個白眼。

清晨,宇文辰疲憊的身影出現在了山莊裏。“哎喲,小祖宗!一晚上的你都跑哪兒去了?連個電話都沒有!”瞧見宇文辰,齊卿顏扔下手裏的東西,立馬飛奔了過去。宇文辰任由姑姑將自己擺來扳去的檢查,雙眼死死地盯著前方的人影。

“宇文辰,舅媽擔心了一晚上。”冷漠的話語從麵前的人嘴裏吐出,宇文辰的心一瞬間跌倒了穀底,冰涼冰涼。這樣的眼神,宇文辰望著他的眼神,完完全全的,是在看一個陌生人,一個完全不相幹的過路人!沒有了挑釁,沒有了桀驁,沒有了故作不屑的輕蔑。沒有,什麽都沒有了。連之前那股悲哀,那股死寂,都仿佛在一夜之間被那場雨水衝刷殆盡。

“發什麽呆呢!趕緊去洗洗,去**躺著,待會兒給你端碗薑湯過來。”齊卿顏推了一起一把。宇文辰移開了冷淡的視線,對正朝著這邊跑來的Lucas展開了懷抱,露出了歡暢的笑容。

自那日之後,宇文辰與宇文辰的相處模式又變了,不再針鋒相對,不再波濤洶湧,一切都歸複了平靜,可在這安寧的表象之下,卻有著令人忌憚的暗流湧動,仿佛不斷積聚著熱量的火山,一旦噴發,必定是聲勢浩大,威力驚人。

“宇文辰,能向你問道題目嗎?”課間的時候,宇文辰的桌邊圍了幾個同學。宇文辰的成績一直很好,許多懶得跑辦公室,不想和老師“麵對麵”,又擔心學習成績的同學老是喜歡找宇文辰答疑。

“我看看。”一般情況下,宇文辰總是很平淡地接過題目,然後進行解答。然而今天,卻對著前來提問的眾人附送了一個燦若驕陽的笑臉。被這明媚朝氣的笑容晃到了眼,幾個人都愣了一下,疙疙瘩瘩地說道:“謝,謝謝啊……”

宇文辰坐在教室後麵,氣惱地將PSP往桌子邊一扔,靠在了椅背上,望著宇文辰的背影,臉上寫滿了“我不爽!”。宇文辰的同桌小心翼翼地往邊上挪了一點,大半個身子已經挪到了走道上,隻剩下小小的一丁點兒,還沾在椅子上。

“喂,幹嘛呢,火氣這麽大?”宇文辰還沉浸在自己的鬱悶中,一個不注意,千淩兒欺了過來。掰開對方纏繞著自己脖子的雙手,宇文辰推開千淩兒,抓上手機,走了出去,滿臉的不耐煩。千淩兒扭曲了臉龐,在宇文辰身後跺著腳,叫他的名字。可宇文辰置若罔聞,眨眼間,那顯得有些落寞的身影便消失在了門口,拐過拐角,不見了蹤影。

蘇筱晗推了一下麵上的眼鏡,看看後頭正踢著宇文辰的座位出氣的千淩兒,再看看和幾個同學其樂融融地笑成一片的宇文辰,再一次感到了莫名其妙。這才一個司徒末的時間,這角色怎麽就顛倒過來了?

體育課活動時間,大家都三三兩兩地聚在一起,宇文辰也被蘇筱晗拉到了小角落裏:“斯斯,這會兒又是怎麽了?怎麽,怎麽……”蘇筱晗撓著頭,也不知道該怎麽形容現在的情況。

伸了個懶腰,感受著暖融融的光線照射在身上的舒適的感覺,宇文辰笑得一臉輕鬆:“沒怎麽啊,隻是,突然想通了。”“想通了?”蘇筱晗眉梢一挑,這種事,哪能是說想通就能想通的!

“是啊。”宇文辰抬起手,擋在眼前,正對著太陽的指尖在日光下顯得格外晶瑩玉潤,“我也不知道,就是想通了。好像一下子,有個塞子被拔起來了,然後,什麽東西都通透了。”“真的?”蘇筱晗還是有些狐疑。

“真的!”宇文辰無奈地對著好友苦笑了一下,“我隻是一直在想,他不喜歡我,我為什麽要喜歡他,讓他能夠這樣子傷害到我?他,他宇文辰,為什麽有這個資格?憑什麽?因為我喜歡他了,所以,我決定不喜歡他了!”

蘇筱晗默然了。為什麽?因為她害怕受傷!所以,斯斯,你真是個天才!因為害怕受傷,所以,就封閉自己的內心。這個,大概就是所謂的受傷防禦機製吧?一旦發現有受傷的可能,立馬把自己縮回殼裏,斬斷所有外部的絲線。多聰明啊!蘇筱晗轉過頭,看向正對著太陽發呆的宇文辰,苦笑著,眼底,是化不開的憂愁。

這幾天,一班的學生都好像是生活在火山口一樣。宇文辰徹底化身為暴龍,火氣十足地橫衝直撞。千淩兒化身超級怨婦,對齊暴龍圍追堵截。而後果,就是往正在噴發的火山口倒進了無數冰塊,兩者相遇,火山噴發得更加凶猛了。

“宇文辰!你這算什麽意思?我可是你女朋友!”中午,依舊留在教室裏的學生見怪不怪地聳聳肩,掏掏耳朵,該做什麽的還是做什麽。這樣的戲碼,一天裏麵要上演不下五六遍。宇文辰吊兒郎當地翻了個白眼,懶散地抬起腿,將腳擱在了課桌上,椅子往後仰著:“那不做我女朋友不就行了麽。”宇文辰的語氣依舊是一片冷淡。

又是這句話!千淩兒感覺自己快要氣炸了。最近幾天,依舊聽了不知道多少遍這樣的話了。“你就那麽想和我分手嗎?好啊!那就分啊!分啊!”千淩兒忍不住吼了起來,推搡著宇文辰。“砰!”隻用兩隻凳腳支撐的椅子一個重心不穩,摔了下去,連帶著坐在上麵的宇文辰也一起遭了秧。

“齊,宇文辰,你,沒事吧?”千淩兒有些慌了,她可沒想真的惹宇文辰生氣啊!宇文辰從地上爬了起來,臉上的神情看不出有什麽變化,隻是冷冷地掃了千淩兒一眼,同樣冷冷地開口:“分手嗎?如你所願,Game?over!”

“啊?宇文辰!”千淩兒一下子慌了神,急忙扯住正要離開的宇文辰,“我,我開玩笑的,你別生氣啊!我,我這不是一時發火,口不擇言嘛,你別當真啊!”宇文辰甩開千淩兒的手,皺了皺眉,聲音依舊不見起伏:“沒什麽玩笑不玩笑的,就這樣吧,結束了。”說著,轉身就要離開。

“宇文辰!說要在一起的是你,說分手的也是你!你把我千淩兒當什麽!”千淩兒心有不甘,一把扯住宇文辰,硬是不肯放手。宇文辰皺著眉,又不願用勁,一下子掙不開:“那就算是我欠你的好了,放手!”宇文辰的聲音不大,但卻是擲地有聲的,帶著股冷冽的淩厲。

千淩兒的手縮了一下,宇文辰趁機掙開了,轉身就走,卻被千淩兒一把從後麵抱住,聲音帶上了哭腔:“宇文辰,我錯了,我再也不跟你生氣了好不好?我們不要分手……”宇文辰依舊眉頭緊皺,隻是淡淡地說著“放手”。

幾聲“放手”之下,千淩兒再也掛不住麵子,扯住宇文辰的衣袖,不依不饒地吵鬧著。宇文辰的眉頭越攢越緊,麵色越來越差,千淩兒雖然心中有些打鼓,但依舊手口不停。

“你過來幹什麽!我們兩口子吵架管你什麽事!”突兀的,千淩兒話鋒一轉,將炮口對準了宇文辰身後的人。宇文辰轉過頭,竟是宇文辰。她過來做什麽?宇文辰心頭一跳,但麵上卻不露聲色,隻是冷哼了一聲,顯然對之前宇文辰將自己視若路人的行徑還在生氣。

宇文辰沒有說話,隻是看著宇文辰的手,微眯著的眼中,是滿滿的不讚同。見宇文辰居然擺臉色給自己看,宇文辰卻沒有像以前那樣趁機出言譏諷,而是麵色如常地抓起了宇文辰垂在身側的左手,輕輕一抖。

“啊!你幹什麽!”宇文辰忍不住叫出了聲,卻見宇文辰抓著自己的手臂,麵帶譏誚地望著自己,不禁一陣臉紅。原本杵在司徒圍看戲的人這才看清了,宇文辰的手腕此刻正不自然地垂著,露出來的一截還有些紅腫的樣子。

“啊!”眾人這次了然地驚呼起來。原來剛才摔倒的時候,宇文辰下意識地用手撐了一下地,不料左手沒有右手的力道,反倒傷了。

“齊,宇文辰……”不停地炮轟著宇文辰的千淩兒這才發現了不對,不禁暗自懊惱,自己怎麽沒有早點發現,反倒讓宇文辰撿了個現成!想到這裏,千淩兒心頭更是惱恨,硬是認為宇文辰的出現才壞了自己的好事。若不是她,她自己也肯定能夠發現。到時,宇文辰心下感動之際,肯定就會原諒自己了。這樣想著,千淩兒望向宇文辰的眼神越發不善了起來。

時間,仿佛倒退到了宇文辰與千淩兒交往之前。一切,似乎又回到了起點。可是,有些一樣,有些,又不一樣了。宇文辰和宇文辰之間,形成了一個古怪的氛圍。明明是帶著可以的疏離,可是眼神交匯之間,總是能夠嗅出那一絲淺淡卻分明的曖昧的氣息來。兩人之間有著一種難言的,第三者難以插足的默契。

而千淩兒,不得不說,女人是這個世界上最難以理解的生物之一。在與宇文辰交往之前,死乞白賴地糾纏著對方,即便被一次次冷漠地拒絕,嫌惡地推開,卻依舊不能澆滅其對追求的熱情。在兩人交往時,同樣的,都是千淩兒在主動,主動的擁抱,主動的親吻,雖然在下一刻就會被對方推開,可是她依舊樂此不疲,一次又一次地挑戰著宇文辰忍耐的底線。然而,在正式分手之後,在被定位為齊大少的“前女友”之後,千淩兒反倒變了。

每每與宇文辰相遇,不再是像見到肥肉的餓狼一樣飛撲而上,而是帶著高傲的,拿著點派頭的,從鼻腔裏哼出一個單音節,然後再以一種看一眼都嫌肮髒的不屑的眼神,扭頭從對方身側擦肩而過。同樣的舉動,也一一應證在了宇文辰的身上。

於是,在這相安無事的表象之下,眾人“和諧”地踏入了初三,麵臨著即將到來的一次大考。千淩兒,一如既往地發揮著自己萬人迷,花蝴蝶的潛質,流連在萬綠叢中,姿態逍遙。宇文辰,一如既往地披著柳仙子的外皮,以不食人間煙火的姿態,顛倒眾生。宇文辰,相較於前兩者的華麗,一改之前年少風流的紈絝子弟形象,改走起了低調路線,竟博得了一個“憂鬱王子”的稱號,身後的粉絲團亦是不容小覷。

這天,宇文辰從音樂教室出來,遠遠的,就看到了樹下站著的人影。“明天就要比賽了,就不該這麽拚命,好好休息,保護好那兩隻手才是。”看著宇文辰略帶倦容的臉龐,宇文辰不禁心疼了起來,總覺得心裏頭堵得慌。

宇文辰笑了笑,不再是當年那種似笑非笑,時刻帶著審視與諷刺的笑容,隻是輕輕淺淺的,沒什麽特別,單純的微笑,卻讓宇文辰再度失了神。從什麽時候開始的,兩人的相處模式又變了?雖然不再劍拔弩張,但是,卻實實在在地透著股淡漠而疏遠的距離,不知道怎麽去拉近,也,不敢……

“不練習不行啊。明天就是最後一場了,總覺得手裏得抓著什麽才能安心。”接過對方遞過來的一罐熱奶茶,宇文辰靠著樹站著,溫熱的鋁製罐頭透著絲絲暖意,從指尖一點一點地蔓延,沿著血脈流動的方向,直直地滲入到了心窩裏。斂下的眼眸,不知道蘊含著怎樣的情緒,隻是嘴角始終勾起的淺淡的弧度,昭示著主人此刻尚顯愉悅的?。

宇文辰“嗯”了一聲,向來不慣言辭他此時也不知道說什麽好。宇文辰明天要去參加一個國際性的青少年鋼琴大賽。這次比賽的規模頗大,含金量也是不容小覷。宇文辰一路過關斬將,殺進了決賽,期間的辛勞,自是不用言語。明天,就是最後收獲的時節了。是成,是敗,全在明天一戰!

宇文辰知道,宇文辰雖然嘴上不說,但心裏卻將這次的比賽看得極重。不單單是因為宇文辰她為了這次比賽投入的心血和精力,以及所傾注的情感,更是因為,對宇文辰這個一旦下定決心要去做某件事的人而言,便勢必要以最完美的姿態為其畫上圓滿的句號。所以,宇文辰才會對自己要求得格外嚴苛,甚至有些走火入魔。明明自己心裏清清楚楚地明白,憑她的實力,取得名次已是板上釘釘的事,差別便隻在於排位。但宇文辰依舊執著地對自己進行著修正,甚至向班主任提出了申請,將晚自習的時間用來練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