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裏放著一首抒情的英文歌曲,是夏想以前很喜歡的一首老歌,她靜靜地靠在副駕駛的座椅上,孟辰東開著車送她回學校。兩人都沒有說話,好似無言的默契一般。

很快,繞過了幾段路,車子就停在了校門前。

“就在這停吧!我自己進去就行了,今天謝謝啦!”夏想向孟辰東告別,轉身就要拿自己的東西開車門下去。

“我送你進去。”沒想到孟辰東卻是沒管夏想的話,在校門處停了一會兒後就很快又發動了車子朝裏麵開去,校門到宿舍區也還有一段不短的距離。

說完這句話後,孟辰東就沒再出聲,隻是認真的開車。可是熟悉他如夏想,看著身邊的他,總覺得現在的孟辰東有一點不對勁。他今天太沉默了。

隻是夏想雖關心他,卻不知怎麽問出口,他不開口向自己說,她也不好問。

也不過十來分鍾的時間,很快,就到了夏想宿舍樓道下不遠處的一顆大樹下。

“就在這兒停吧,那邊正門處來來往往人多,你待會兒也不好調頭。”

夏想要著孟辰東在著拐角處順勢停下,她也就接著準備和孟辰東告別下車。

“你開車回去注意安全,我走啦!下次見。”

“小想。”

夏想剛要開車門離開,卻沒有想到孟辰東突然叫住了她。

“嗯?怎麽了?”她回頭問。

孟辰東不敢看夏想,他直直的坐在駕駛位上,沉默了一會兒,最終,還是把壓在心間的話說出了口。

“他回來了,是嗎?”雖是問句,卻是肯定的語氣。

夏想隻覺得腦中轟然一際炸開,手指抓緊了車門的把手,孟辰東問的那個他是誰,她自然清楚。

晚間的校園也很熱鬧,這個點宿舍周圍都還是來來往往的人,三五成群歡聲笑語,而車裏隻有孟辰東和夏想兩人,處在一片靜默之中。

“嗯。”對於剛剛孟辰東的問題,夏想平複了心緒,輕輕點了一下頭。

“你這三年總是一個人,是因為他嗎?”接下來的這句話,孟辰東問出,語調輕鬆,可誰也不知他有多不想問出口。

是因為他嗎?夏想隻覺心一緊,一時回答不了孟辰東。

頭一次,因為他的話,夏想沉默了。

孟辰東靜靜的等著,轉身想去看夏想的眼睛,卻發現身旁的女孩低下了頭,久久沒有回答他。

其實不回答就是默認了。

認識這麽多年,孟辰東很清楚夏想的性子,她是個直接幹脆的人,自己是什麽想法也會表達出來,對他,也是。

可是有一個人是例外的,夏想隻要是遇上與顧汐川相關的事,她就不再是他從前印象裏的那個夏想了。

孟辰東忽然有些後悔了,或許早在他畢業的那年,一直藏在心裏的話就應該說出來。他沒有想到過,隻因為短短複讀一年的時間,夏想的心裏從沒有人開始住進了一個人,隻是,這個人不是他。

更可笑的是,他曾經以為這個人會是他。

“小想,我知道了。”孟辰東伸手抬起了夏想的頭,用手指把她因為晚風吹的淩亂的頭發梳理到腦後。

夏想抬頭看著溫柔替她整理發絲的孟辰東,內心裏五味陳雜,或許以前她不知道孟辰東的心思,但她複讀畢業那年孟辰東的告白,她依然還記得。

隻是,夏想一直都知道孟辰東會是自己值得一生去相交的好朋友,卻也清楚,自己對他與對顧汐川的感情從來都是不一樣的。

三年前她會拒絕辰東,是因為顧汐川。但她從來沒有想過三年後會是什麽樣的情景,她不曾想過顧汐川會回來,也從未曾想過她會和辰東在一起。

站在校園裏的大樹下,夏想看著那輛車漸漸遠去,直至在視線裏消失。晚風吹起她的頭發,飛揚在腦後,一如三年前的那個夏夜。

那是夏想填報大學誌願的最後一天,孟辰東邀她一起到母校一中來看看。

已過晚飯時間,兩人走在校蔭道上並不是很炎熱,且時不時迎麵一陣夏風吹過,很是舒服。

高考已經過去快一個多月的時間,夏想自從畢業那天離開後,還是第一次再回到一中。一時,竟是感慨許多。

沒有先逛其他地方,夏想也沒想到她首先就是去到了複讀部。文科一班的那間教室門已經上了鎖,進不去,隔著玻璃窗夏想卻看得清裏麵的一切。

桌椅被整整齊齊的擺放著,雖然裏麵的東西已經清空,卻還是按照之前小組的座位順序擺放的,夏想一閉眼,就還能想起一個月前大家還坐在一起,聚在一個屋簷下的情景。

肖啟凡會一臉得意的和劉圓圓吵嘴,會沉著臉被高姒氣得不可奈何,鄭嘉誠會換了用完的一支筆芯,接著低頭寫自己的卷子。。王瀟瀟會一臉認真的和李森討論問題,薑哲瀚會和後麵幾湊在一起時不時說上幾句昨天又幹了什麽事。

當然,那個靠窗邊的位置,顧汐川總會挺直了身子寫著他的習題和試卷,或者認真看他感興趣的書。有時會皺一皺眉頭,有時會難得的會心一笑。當然更多的時候還是一副冷冷清清的模樣,不為外物所擾。

“知君白壁隻微瑕,待經磨琢定轉佳。……”

夏想轉移視線,黑板上還是那日離開的前一夜,孔霖寫的一首送給他們的詩,後麵的兩句已經看不清楚了,夏想直至以後卻始終都記得這兩句。

孔霖告訴過他們,他們是璞玉,來複讀隻是白壁微瑕需再經細細雕琢,之後定會榮光有加。

孟辰東等著夏想看完了複讀部之後,才領著她走到了操場。坐在高台之上,正對著他們的是遠處天邊的夕陽,紅色的落日下,周圍是泛藍且帶些銀輝的天色,綿延開來的晚霞有紅有紫,很是漂亮。

孟辰東低頭看著身邊的女孩,第一次對她動心也是這個時候。那是大一學年的下學期,他們早已經分班,選了文科的夏想理應和他會再沒有關係,可是卻因著楊旭讓他們越來越熟悉。

那天夏想翹掉了第一節晚自習,來看他們籃球隊訓練。隻是她是臨時起意偷偷來的,並未提前知會過任何人。

等到孟辰東聽到一陣喝彩聲發現她時,就見著夏想翻了操場外麵的鐵圍攔,此時正坐在那圍欄上眨著黑葡萄似的眼睛,衝他開心的笑著。

孟辰東從來沒有體會過,他隻是投進了一個球,贏了一場比賽,竟然會有一個人這麽替他開心他父母都不曾這樣過。

那時候的夏想不說長發,就是孟辰東第一次見她時的齊耳短發都沒有,她之前和夏故吵架後又去剪了頭發,再加上平時愛鬧事跳脫的性子,皮得跟個男孩子一樣。她要是站在遠處不說話,第一次見她的人沒準真會把她認錯成個模樣俊俏的男孩子。

可是即使頭發又剪短了,顧汐川看著坐在那圍欄上的女孩,背後夕陽的餘暉照耀著她,她的笑顏卻是那麽明媚,那麽動人,以至於日後夏想在孟辰東心裏的位置變得越來越重要。

見夏想靜靜地看著遠方,就著天邊的日落,孟辰東第一次有些緊張的開了口。

“小想,你願意和我在一起嗎?像楊旭說的那樣。”

楊旭和劉圓圓都知道孟辰東一直等著夏想,其實這句話問出口,不用說喜歡,夏想也能知道孟辰東是什麽意思了。

夏想清楚的記得三年前那天傍晚孟辰東看著她的眼神,裏麵有認真,有期待,還有說不清道不明的喜歡。

可是夏想看著辰東,腦子裏卻想起了另一雙眼眸,深沉如墨海,波瀾不驚,可看著她的時候對她總有一股莫名的吸引力。如能見他笑開,卻似陽光照耀湖麵,波光粼粼。

她一直都在逃避,都在壓抑自己,越是喜歡,越不敢輕易觸碰,直到趙雪芹一語挑明,直到畢業一日一日的臨近。

夏想下定決心給顧汐川寫明信片的時候,其實她就知道了自己心底的答案。對於辰東,她隻能拒絕。她自己不會將就,也不願對辰東委屈,感情一事,其實從來沒有公平二字。

“小想,我第一次羨慕一個人。我多希望你不曾複讀,不曾經曆與他在一起的那一年,不曾有過我不在你身邊的那一年。”

離開時,孟辰東看著夏想,在她耳邊輕輕的說道。

“可是,比起這些,我更希望你能真正的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