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僅多羅伯顏,寶音連帶著浣衣女們都覺得雲錦終於被折磨瘋了。
這樣荒唐的話,也隻有瘋子能說得出來了。
“大人方才剛應了我,如今卻不說話,莫非也是在戲耍我嗎?”
雲錦說著,作勢要坐回去洗衣服。
多羅伯顏橫著手臂,攔在了她麵前。
“我帶你去吃烤羊,如何?”
“那就多謝大人了。”
雲錦腳尖一轉,拐了個彎兒繞過了跪在地上的寶音,走了兩步又回過頭看向多羅伯顏。
“大人不帶路嗎?”
少年深深的盯著雲錦的眸子,越發覺得有趣兒了。
怪不得哥哥寧願得罪了布和叔叔,也要把雲錦帶回多羅部。
她若不是北漠的敵人,生在這草原上,該是何等的風姿啊。
可惜了。
“這邊請。”
多羅伯顏像個雅士般,微微彎腰,做出了請的動作。
寶音震驚的長大了嘴巴,眼見雲錦走遠了,心中更加憤恨。
這個雲錦,簡直就是個妖孽,長成那般張揚模樣,今日演這一出戲分明就是勾引人的。
她還以為她有多高貴呢!與別的女奴無甚兩樣,狐媚子!
“雲錦,你敢勾引伯顏大人,你完蛋了。”
兩人一前一後來到了一處空地上,初晨的陽光混著水汽,草地似乎更加鮮綠。
“咩~”
“咩~咩~”
在河邊洗衣時,她便聽到了羊群咩咩叫的聲音,隻是如今才看到,遠處山腳下一群綿羊。
“誒呦,這可真不巧了,羊倌剛把羊放出去。”
多羅伯顏惋惜的搖著頭,眼角餘光卻一直注視著雲錦。
雲錦知道他多半就是故意的,這人怎麽可能有那麽好心,真的讓她吃上一口烤羊肉。
“你來得太遲了。”
他湊得近了些,露出一雙虎牙,同樣灰色的瞳仁藏著愉悅的笑。
這兩兄弟都是一個德行,都喜歡看雲錦吃癟的模樣。
“不如這樣,你去捉來一隻,我們把它烤了吃?”
羊倌的吆喝聲越來越遠,眼見便要進山了。
一麵是要繼續餓肚子,一麵是要在多羅冶麵前暴露自己的真正實力。
雲錦看著散落在地的粗繩,想了想便彎腰撿起,卻並未施展輕功,而是用最笨拙的方法,向著羊群的方向跑去。
多羅伯顏饒有興致的看著她的背影,笑意越發的濃。
雲錦跑的不快,但比之一般人還是要快上些的。
她邊跑邊將手中的繩子套成了一個套索的形狀,抓住繩子的一端,握在手中在空中繞著,瞅準了機會,迅速將套索拋出,粗繩不偏不倚的套中了一隻正在吃草的羊。
雲錦猛地一拽,那隻羊前蹄子一滑,躺倒在地上,蹬著四條腿被套索拽到了女子身邊。
多羅伯顏不知什麽時候已經到了她身邊,此刻正一臉欣賞地拍著手。
羊倌看到他在,瞪了雲錦一眼,轉頭走了。
“不錯不錯,出手又快又穩,沒想到將軍如今的伸手還是與剛來時沒什麽兩樣呢。”
“你讓我有點兒好奇了,若你沒了武功,又會怎樣?”
多羅伯顏像是一條吐著信子的毒蛇,卻又用最溫柔的語氣說著最惡毒的話。
雲錦心中一驚,若她沒了武功……
“我在開玩笑呢,將軍別害怕。”
多羅伯顏說著,抽出腰間的短刀,手起刀落,一刀捅進了羊脖子。
鮮血噴濺而出,染紅了白綿綿的羊毛,濺在了雲錦臉上。
他回眸笑著,“我和哥哥雖然是親兄弟,但我可比哥哥溫柔多了,不會廢了你的武功的。”
雲錦眨了眨眼睛,看著那隻臨死還在掙紮的綿羊。
廢了她的武功,她就會如同這待在的羔羊一樣……
不,她不是綿羊。
雲錦一字一頓,道:“多謝大人幫我殺羊。”
多羅伯顏眸中劃過暗光,笑的愈發開心了。
烤羊的香氣很快傳來,遠處輪守的士兵們看到這一幕,沒忍住咽了一口口水。
又覺得不可思議。
伯顏大人竟然親手為雲錦殺羊烤羊,甚至還與她坐在一處,難不成雲錦當真有什麽魔力,能把伯顏大人都給蠱惑了?
“給,趁熱吃。”
看著麵前三分熟,還帶著血水的羊腿,雲錦眼睛都沒眨一下便伸手接過。
少年雙手交疊著撂在膝蓋上,饒有興致地看著她。
“我第一次為別人烤羊,這可是奴隸們求都求不來的福氣,你可不要辜負了我的心意。”
他笑著,語氣裏滿是警告威脅。
雲錦咬下幾乎生的烤羊肉,嘴裏的味道又生又膻,順著舌頭直衝腦門。
忍著把羊肉吐到多羅伯顏臉上的衝動,她強裝著像個沒事兒人一樣咽了下去。
“你怎麽知道我喜歡吃這樣的烤羊肉。”
多羅伯顏神色一頓,短暫地沉默了片刻,幽幽道:“既然喜歡,以後我多給你烤一些。”
他本想看她發怒或是幹脆忍不住跟他打一架,可是雲錦出奇的平靜。
平平無奇,和那些低眉順眼的奴隸沒什麽兩樣,好生的沒趣兒。
“好啊,那我先謝謝大人了。”
雲錦一口口咀嚼著嘴裏的肉,那股難聞的味道反而讓她更加清醒。
身在草原,明麵上跟這些人作對是最愚蠢的行為。
她慢慢的乖順下來,反而才不會讓這些人再懷疑她。
“你在我哥麵前那麽乖戾放肆,怎麽換做我就不頂嘴了?你不會在我麵前裝乖吧?”
他若無其事的扒拉著火堆,說出最後一句時,語氣終於冷了。
“裝乖有用,我一早便裝乖了。”雲錦淺笑一聲,當著多羅伯顏的麵,整個人都放鬆下來。
“我暫時還沒有把自己活生生餓死的打算。”
“哦?”
“不瞞你說,我在這兒把這輩子能受的刑都受了一遍,今日好不容易在這兒遇到了一個願意給我吃飯的人,我對你惡言相向的話,這些烤羊肉會被你收走吧。”
“雲錦,你活的還真是通透。”
通透嗎?如果她如今這樣還算活著的話,那或許真的是通透了吧。
雲錦兀自想著,心中搖了搖頭,又大口咬下一塊肉,梗著脖子強迫自己咽了下去。
餓死在這草原上,這樣的死法未免太不體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