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錦,你果然是在威脅我。”
短短數日,雲錦總是在用各種各樣的方式試探著他的底線,每每受傷,他都以為她吃夠了教訓,下次定然不敢了,顯然,她隻是乖了三個月,還都是裝出來的,如今又來試探她了。
多羅冶陰暗的想,他應當給她個教訓,讓她永遠都不敢來試探,卻又不知為什麽,三個月來,看到雲錦卑躬屈膝,奴顏媚骨的模樣,他心裏一點兒也不痛快,反而是如今的雲錦,與他有來有回,鮮活的讓他意識到,這是個人,他並不反感。
見多羅冶似乎並沒有想要懲罰她的想法,雲錦暗暗收起了手裏的一截箭頭,開門見山道:“挑起兩國戰爭的從來不是百姓,更不是守在邊關的將士們,你我雖不能左右時局,卻能盡力讓自己在乎的東西好好的存在著。”
女子的聲音清醒而又堅定,仿佛帶著一股莫名的力量,多羅冶心神一震,道不明的感覺自心髒滋生,直至傳遍四肢百骸,每一個毛孔。
他終於還是鬆了口,“想讓我答應你,就證明給我看。”
……
多羅查幹被押解在多羅部的囚牢中,每日都有人換著法兒的去伺候他一遍。
多羅冶到底聽了她說的,留了他一條性命在。
雲錦並不意外,路過囚牢時還能聽到多羅查幹撕心裂肺的慘叫,以及咒罵自己的聲音。
她並不關心,反而在想,要如何盡快證明給多羅冶看,讓他更信任自己。
“雲錦,你就是雲錦吧。”
被人攔住了路,雲錦抬起頭,才注意到麵前幾個穿著獸皮縫製的衣物,操著一口別扭的大殷語的北漠女人,這些人麵色紅潤,兩頰呈駝紅色,身後還跟著幾個青年男子,攔住了她的路。
應當是多羅部的百姓,隻是不知為何會忽然找上她。
雲錦在腦海中搜尋著關於這些人的記憶……她並不記得自己招惹過這些人。
“雲錦,你別誤會,我們不是來找麻煩的。”
直到其中一個北漠百姓開口,雲錦才稍稍放鬆警惕,看著他們。
“那你們這是……”
中年女子忽然扭捏著,不好意思的笑著,眼神不斷瞥著身邊的人,似乎不知道如何開口。
“我們是來感謝你的。”
也不知是做了多少的思想抗爭,終於有人開了口。
雲錦鬆了一口氣的同時又覺得有些驚訝,女子們卻在說完話後,便笑著讓開了一條路,將自家的孩子推到了她麵前,嘴裏用北漠語不斷催促著,“還愣著幹什麽,人家救了你的命,你們幾個男人還扭扭捏捏的,還不趕快道謝!”
這可苦了幾個年輕的士兵,自聽說雲錦的名聲以來,對她的恨意與日俱增,如今卻被自家的阿母逼著要給雲錦道謝。
衝擊太大,他們心裏雖然也感激雲錦,但一時間還是接受不了自己被敵將救了這個事實。
更別提開口道謝了。
雲錦自然也看出了這幾個人的想法,她笑著,看夠了熱鬧才開口替幾個青年解了圍。
“算了算了,這聲謝我心領了,幾位大娘也別為難他們了。”
她不說還好,這一說,幾個男子瞬間鬧了個大紅臉,一時更是無地自容了。
“這是在做什麽?不知道我能否湊個熱鬧?”
多羅伯顏的聲音自身後悠然響起。
百姓見到他,紛紛行禮。
見到多羅伯顏,雲錦臉上的笑淡了幾分,腳下悄悄挪動,默默與他拉開了距離。
少年將雲錦的舉動看在眼裏,摸了摸鼻子,心知肚明雲錦為什麽要遠離他。
他以前確實沒少戲弄雲錦。
“喂,你們幾個,以後不許再欺負她,知道嗎?”
多羅伯顏說的是北漠語,說完還看著雲錦,雲錦麵無表情的聽著,裝作一副聽不懂的樣子,心中卻道,人還真是善變的東西。
“伯顏大人,我們沒欺負她,隻是想對她表達我們的感謝。”
“是啊,是啊,我們不懂什麽打打殺殺的,她救了我們的兒子,我們就應該感謝人家。”
“您誤會了,伯顏大人。”
幾個大娘肉眼可見的著急,七嘴八舌的解釋著,又將原本藏在身後的藤筐拿出來,遞到雲錦麵前,裏麵裝著的分明是新鮮的食物。
北漠的冬,食物本就稀缺,這些人卻願意將自己家中的食物拿出來當做謝禮送給她,這份謝意倒是真心實意的,縱是雲錦都愣了一下。
多羅伯顏方才打遠了就看到這兒的情況,下意識的以為這些人是來為難雲錦的,這會兒原是鬧了誤會,他回頭一看,雲錦還在發愣,腦袋一轉,才想起來她是大殷人,聽不懂北漠語,不知道這些人在說什麽,便接過其中一個大娘的藤筐,遞到了雲錦手裏,解釋道:“他們是在感謝你,這些都是送給你的謝禮,一份心意,你就收著吧。”
“哦。”
雲錦沒客氣,接過藤筐,裏麵沉甸甸的食物讓她兩眼放光。
北漠苦寒之地,百姓不事農耕,她怎麽就沒想到利用這一點呢。
如果她能讓多羅部的百姓吃飽飯,多羅冶一定不會再拒絕她的提議。
一舉兩得。
“嘿!”雲錦想著想著,因為興奮,嘴角控製不住的上揚。
多羅伯顏不由看呆了,他還是第一次看到這樣的她,略去了她敵將的身份,整個人透著明媚的機靈,黑曜石般明亮的瞳仁,好似草原上最耀眼的寶石,他不禁受了感染,心情也跟著愉悅起來。
雲錦沒再耽擱,入了夜,在帳中支起了一口鍋。
看形製,這口鍋多半也是搶來的。
慶幸的是,這一筐筐的食物中,不隻有肉和儲藏的野菜,還有一些掠奪來的調料。
雲錦心中困惑,這些人就算再感激她,這麽好的東西,這些人怎麽這般毫不吝嗇的送給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