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府。

憤怒的咆哮自書房傳出。

賈氏正要叩門,忽然聽到咆哮聲,也是結結實實嚇了一跳。

她身後端著燕窩的丫頭更是嚇得差點兒將燕窩灑了出去。

“你們這群廢物!出了這麽大的事情,現在知道來找我了?!”

“老爺息怒啊,小的也是才聽後廚的說起這事兒,一刻沒敢耽擱,就來稟報您了。”

“啪!”

瓷器落在地上,四分五裂的聲音響起,間或伴隨著吃痛的悶哼。

賈氏在門外聽著,也聽出了不對勁兒來,便也顧不得敲門,推開便走了進去,這才看清了屋內的狼藉。

跪在地上的正是天香樓的掌櫃,隻是此刻額頭上滲了血,地上摔得到處都是碎瓷片,不用想也知道是發了多大的火。

賈氏扭著水蛇腰走到雲銘身後,抬手輕輕的捏著他的肩膀,“老爺,這是發生什麽事兒了,讓你發這麽大的火氣,消消氣,消消氣,氣壞了身子可不值當。”

“哼!”雲銘氣不過,猛地一拍桌子,負氣坐回了椅子上,“你問問他!”

“劉掌櫃,發生了什麽,你一五一十的說來。”

“是是,夫人,事情是這樣的……”

劉掌櫃口幹舌燥的,掐著嗓子一五一十將望月樓發生的事情以及前幾日有北漠人進入後廚塞銀子想要送些食物交易的事情一一說了。

“你聽聽!如今那王家怕是早就樂開了花,早就派人去找那些北漠人談生意了,他們倒好,搶了人家的銀子,現在出了事兒!讓我如何是好?!眼睜睜看著他王家賺得盆滿缽滿?!”

雲銘越說越氣,賈氏聽了,那張保養得當的臉上卻露出了一抹笑來,俯下身子,湊到雲銘耳邊,“老爺,這有何難的?”

“你有辦法?”雲銘眼睛一亮,趕緊起身,拉著賈氏的手坐讓她坐下,“夫人,你快說說,還有什麽辦法?”

“夫君忘了?如今這紫荊關的守衛姓韓可不姓雷了。”

賈氏那雙荔枝眼不停地轉悠著,嘴角始終掛著得體的笑,出口之言卻十分陰險,“北漠的軍隊再如何厲害,如今也龜縮在千裏之外的草原上,這幾個北漠來的,就是有點兒小聰明的商人,懂得抓住食客們的胃口,他們之所以這樣做,無非就是想賺銀子。”

雲銘聽著,也覺得頗有幾分道理,不斷地點頭附和。

賈氏的聲音變得更小了,隻有他們彼此兩個人能聽到。

“老爺,不如就派人先與他們談一談這生意,若是談得攏,你好我好,若是談得不好,我們背後還有……”

“夫人說的有道理。”雲銘忍不住拍了拍賈夫人的手,卻很快又皺起眉來,“那若是依照夫人的意思,該派誰去妥帖些呢?我剛剛已經聽說,王家的派了王宬親自去,我們雲家也不好隻派個小掌櫃去……”

賈夫人等的就是這會兒,裝模左洋思量了片刻,忽然失笑道:“老爺,你覺得我們憐兒怎麽樣?”

“憐兒?”雲銘下意識皺了皺眉,不太同意:“可她畢竟是女子,況且尚未嫁人,如此拋頭露麵之事,怕是有傷大雅。”

“老爺~”賈氏推開了他的手,頗有些埋怨,“你看雲錦……呸呸呸,那個丫頭都能拋頭露麵,還成了將軍了,雖然現在……”

賈氏說著說著,閉上了嘴,轉而道:“總之別管那丫頭是用什麽手段才成了將軍的,我們憐兒與她比,也差不到哪兒去,老爺不如就讓她去外麵見見世麵,大不了戴上帷帽,誰還能認出了她去。”

賈氏本就是不甘心的,雖然如今知道雲錦落了難,怕是現在屍骨都不知道進了那隻狼的肚子裏了。

但一想到雲錦小時候不過就是個幹癟的小瘦丫頭,在家裏還不是她想如何拿捏就如何拿捏。

可任是她也沒想到,這為了活命連掉在地上的菜葉子都能撿起來吃的小野種,竟然混進了軍營,也不知道用了什麽狐媚子的手段,竟一步步成了大殷唯一的女將軍,更是嫁到了京城去。

賈氏心裏是不甘的,憑什麽那個小野種能一步登上天去,她的女兒也不差些什麽,隻要給憐兒機會,假以時日,她定也能嫁入京中大家族,更何況如今他們背後還有裴家的關係,憐兒定會嫁的比雲錦那小野種好多了。

“老爺,你就答應了我吧。”

賈氏不斷晃動著雲銘的手臂,人到中年,卻硬生生喊出了幾分軟糯的味道,白粉膩子抹的一絲不苟的一張臉上帶著撒嬌似的討好,平白的叫人惡心。

跪在地上的掌櫃垂下頭去,隻覺得一陣頭皮發麻。

夫人也真是,還以為自己是十幾歲的少女呢。

可不管別人如何想,雲銘本人卻是十分受用,許是又想到了雲錦,在賈氏的一聲聲老爺中,拗不過也就同意了。

“夫人,這件事非同小可,不管憐兒以前如何對北漠人,這次,你可一定要與憐兒說,讓她對那些人客氣些,別將這事兒給我搞砸了。”

“是是是,老爺放心吧,憐兒心思細膩,平日裏又乖巧懂事,這您都是知道的,她又是女子,那些人總會給她幾分麵子的。”

賈氏還是一副勝券在握的模樣,卻怎麽也不會想到,設下這局等著他們的人,不是別人,正是他們口中如今已經進了狼肚子裏的小野種。

……

這廂,送走了王東家,雲錦端起茶盞,猛灌了幾大杯的茶,口中幹燥才稍有緩解。

“你慢點兒,又沒人跟你搶。”

多羅冶都怕她給自己嗆著。

雲錦雙手撐在桌子上,對多羅冶擺了擺手:“你是不知道這位王東家有多精明,剛剛我但凡說錯了一句話,必然會叫他找出漏洞來,到時候這生意可就不好談了。”

多羅冶勾了把椅子放到了她身後,雲錦順勢坐下,難得一見的鬆弛下來。

多羅冶目不轉睛的看著她,她這模樣,與在北漠時當真完全不一樣,原來不管是在戰場上運籌帷幄的她,還是在北漠不願屈服的她,都不是真正的她,如今他才得意窺見幾分她最真實的模樣。

然而視線移動時,卻不經意間落在了她的小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