帳房內有說有笑,雲錦心情也頗好。

可一轉頭,看到角落裏發呆的人時,她微微一愣。

“李大娘,怎麽了?”

雲錦踱步走來,坐在了李大娘身邊。

李大娘卻像受到了什麽驚嚇似的,身體一抖。

幸虧雲錦眼疾手快,接住了她懷裏抖落的東西,然而這麽定睛一看,那東西分明是她無比熟悉的,當初從多羅冶那兒拿回來的瓷瓶,從前裏麵裝的正是為珠玉治腿傷的藥。

瓷瓶裏的藥早就用完了,怎麽會還被李大娘寶貝似的揣在懷裏?

“雲,雲將軍,對不起,我,我對不起你,更,更對不起珠玉……”

李大娘渾身顫抖,小聲啜泣著。

“到底是怎麽回事兒?”

雲錦握著那圓潤的瓷瓶,摩挲著,憶起了數月前發生的種種。

“將軍,可不可以……借一步說話。”

劉大娘拽著袖子抹去臉上肆意橫流的淚水,眼睛不住地往四下瞥著,聲音卻變得更小了。

雲錦環視四周,沉默著點頭。

“去外麵。”

說完,她便起身率先離開。

身後,李大娘揉著酸疼的背起身,亦步亦趨地往外走。

變故卻往往發生在這一瞬之間,本還走得穩當的李大娘忽然麵色漲紅,死死地掐住脖子,跪倒在地,口中不斷發出痛苦的哀嚎。

“救,救我……救我……”

帳房中徹底亂作一團,所有人都被嚇了一跳。

率先反應過來的幾人當即拋下了手裏的東西,三步並作兩步撲跪在了李大娘身邊。

“李大娘,你怎麽了?你別嚇我啊!”

正在女子們急的如同熱鍋上的螞蟻般時,雲錦掀開帳簾走了進來。

“怎麽回事兒?”

“將軍,您快過來看看吧!李大娘不知道怎麽了!”

女子們讓出了一條路來,雲錦快步走上前去,抬手去探李大娘的頸部脈搏。

“將軍,怎麽樣?”

雲錦神色凝重,未曾開口回答,隻是微微蹲下身子,一手抄過李大娘的膝彎,竟是直接將人打橫抱了起來。

“我沒回來之前,都好好在帳房中待著。”

留下這一句話後,雲錦抱著人直接出了帳房,踏著僵土往遠處的帳房走去。

小五還想跟出去,卻被比她年紀稍長的淺溪攔住。

“小五,你別擔心,不會有事的。”

“走,回去睡覺吧,睡一覺,明天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小五攥緊了手裏的三彩陶人,沉悶著點了點頭。

主帳。

多羅冶擰眉看著被雲錦放在臥榻上的奴隸。

那奴隸臉色漲紅甚至趨於青紫色,漿洗過的無數遍的衣服僵硬又粗陋,像她那張臉一樣粗糙蠟黃,雖然隔著很遠,但多羅冶幾乎能聞到她身上的臭味。

多羅冶眉頭皺的更緊了,指著李大娘,對雲錦道:“給我一個不把她立刻扔出去的理由。”

雲錦從懷裏掏出一粒藥丸來,喂到了李大娘嘴裏。

這才看向多羅冶,笑的有些涼。

“我在抓賊。”

“賊?”

多羅冶還沒弄明白來龍去脈,轉頭就看到弟弟從外麵闖進來。

伯顏的目光卻是落在雲錦身上的。

“你怎麽也來了?”

多羅冶左右打量著這兩個人,光火之間已經意識到這兩人一定有事兒瞞著他。

“你們誰先說?”

男人冷哼一聲,轉身坐到椅子上,頗為不悅。

“哥,你別生氣,我們不是故意瞞著你的。”

伯顏笑著來到多羅冶身後,抬手給他哥按肩膀,卻眼神示意雲錦開口。

雲錦還等著他給多羅冶解釋呢,沒想到兜兜轉轉還是要她來開口解釋。

“都不願意說?”

多羅冶已經開始不耐煩了。

“我在找間接害了珠玉的人,李大娘中的毒就是我讓伯顏故意放出去消息,凶手才前去偷的,隻是凶手還不知道這是我們設下的局。”

雲錦一五一十的將事情的來龍去脈交代了,李大娘服了解藥,雖還未完全清醒過來,但已經沒有大礙。

多羅冶若有所思,問道:“抓住凶手了?”

雲錦看向伯顏,卻見多羅伯顏歎了一口氣,欲言又止似的。

兩人狐疑,到底凶手是誰,能讓伯顏做出這副為難的表情來。

卻聽伯顏說:“雲錦,你真是神了。”

“你和哥離開後,我就按你說的,細細查了一番這些奴隸的來龍去脈。”

“還真讓我查出來些有用的東西出來。”

多羅伯顏還欲賣關子,直到多羅冶扭頭去看他,雲錦也直直盯著他。

莫名的,多羅伯顏加快了語速。

“這些奴隸中有的是大殷與北漠人結合生下來的,大都能查到他們的過往,隻有一個人,就連我也查不到。”

“雲錦,你看過小五的眼睛吧,她的眼仁是黃色接近琥珀色的,但就算是我,也沒清楚過她的長相,而且,隻有她,我查不到她的過往。”

多羅伯顏拐著彎兒說了這麽多,雲錦已料到他是要說什麽了。

隻是……

“這不可能,小五的母親和哥哥不是已經,已經被巴圖殺了。”

回憶刻骨銘心,隻剩下扯掉血肉般的疼,關於那對母子的事情,雲錦始終耿耿於懷。

那對母子雖不是被她殺死,卻因她而死,若他們沒走進那籠子,沒被逼著與她打那生死戰,說不定他們二人還能活下來,縱然苟活,好歹有命在。

“你說那對母子?”多羅伯顏詫異,“他們本來就是甘願為大汗試藥的藥人,早晚都會死,那天巴圖讓你上擂台殺了他們母子,就是在哄騙你,待你殺了那對母子,你就再也回不去了,到時候大汗想要什麽,你就得給他們什麽。”

“至於這個小五,她一定跟這對母子沒有任何的關係,但我知道,她原本來自王庭。”

多羅伯顏說著說著,聲音逐漸沉下來,整個人陷入了沉思。

若這麽一說……

“嗬。”多羅冶冷笑。

雲錦顯然也想到了這一層,她率先開口,“小五的事交給我,無論如何,我會給你們以及珠玉一個交代。”

“雲錦。”多羅冶幽幽開口,“就算她是孩子,現在也不是你心軟的時候。”

雲錦腳步一頓,“我不會心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