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要帶她療傷嗎?”仙子身後,女子的聲音試探而小心。

錢多嗯嗯地應著,期盼地巴望著仙子,以為他下一刻便會點頭。

“滿身都是血,髒了我的毯子就不好了。”仙子甚為遺憾地說著,若有所思地抬起了頭。

錢多驚呆了。

“給她止血,交給侗掌櫃。”仙子簡潔地吩咐了句,又滿眼笑意地看了她一眼,然後,決然而自然的轉身,翩然而去。晚風執意地揚起他的長發,似乎要攜同他乘風而去。

錢多全身的血,一寸,一寸的涼下去。

僵直而幹巴的手,無法挽留住仙子飄忽的腳步,轉眼間,那曼妙纖細的身影已重新消失在馬車裏。

錢多的希冀,徹底泯滅。

急促而粗重的呼吸,顯示著她的絕望和痛苦。

一直站立著的女子突然迅速地從腰處掏出一個小瓶,從裏麵倒出一粒藥丸,蹲下身塞到錢多嘴裏,“你盡量撐著,天亮自有人救你。”說完這句話,女子又順手在她手裏塞了塊銀子,亦是頭也不回的轉身,匆匆追隨馬車而去。

馬車若無其事地重新開動,很快,消失在錢多所能望及的視線裏。

仿佛從來沒有出現過。周圍,再一次陷入死寂。

看不到一絲生機。

錢多含在口裏的那東西,涼涼的苦苦的,很快就在舌頭上消失了,然後舌頭就感覺麻麻的,喉口和鼻腔的血似乎被什麽東西駭到,悄無聲息地退去。

視線再一次模糊,頭很暈,可是她不甘心就這麽死去,她奮力地睜著眼,異想天開地期望仙子再一次從天而降,雖然她知道這都是惘然,那人的笑容那麽美,聲音那麽動聽,可是人卻那麽冰冷,轉身而去時的欣然,完全沒有一絲不安,更沒有一絲憐憫。

這裏的人都他媽的沒有人性!人命在這些人眼裏到底是個神馬玩意兒,是什麽!

她內心咆哮著,憤怒著……

冰冷的黑夜裏,她手裏緊攥著銀子,在憤世嫉俗中,倒去。

*

像是在冰窯裏度過了整整一夜,意識複蘇的最先一刻,隻感覺鋪天蓋地的寒冷,寒徹血骨。

錢多睜開眼睛的瞬間,猛打了個哆嗦。

入目的是一間很普通的屋子,連幔紗都有些陳舊,但是很幹淨。費力的轉頭,看到一屋的設飾,簡單,卻很整齊。

“姑娘,你醒了……”隨著一聲中年的女聲,錢多放眼望去,看到一張普通的婦人臉。

“我這是……”錢多張口說話,除了喉口還有點不適,倒還覺得挺好。

“我是侗大嫂,蓮姑娘傳話說有人在竹子巷口傷得很重,我家老爺就派人把你救回來了。”侗大嫂簡單的解釋了下,便順手端了桌上的碗遞過來,“你醒了就快些吃藥,對你的傷很有好處。”

錢多可不傻,這一聽就知道是昨天那個好心的女子找人救的她,於是忙起身來喝藥,“謝謝大嫂救命之恩。”

“行了,救人是醫館的責任,你隻要順從的服藥,好好養傷就好。”

錢多乖順的喝了藥,這才發覺身體上沒有非常痛的感覺,抬起手,竟還……緊抓著那塊碎銀子。

“姑娘真的是惜財如命,從昨天到現在,你的手一直沒有鬆開過。”侗大嫂笑笑地說。

錢多可不臉紅,“大嫂有所不知,我的命和銀子是同等的重要。大嫂啊,我這銀子,付您的藥錢,夠嗎?”在客棧可以混吃喝,但自己的命被人救,她可是知道感恩滴。

誰知侗大嫂搖了搖頭,說:“銀子姑娘自個留著,是蓮姑娘的吩咐,我自然是負責把姑娘的傷治好。”

錢多感動不已,鄭重的把銀子塞進自己口袋裏,“那就謝大嫂,和那位蓮姑娘了。”

“嗯,姑娘啊,你這傷其實不算重,就是拖遲了些,幸好服了蓮姑娘的碧心珠,所以尚無大礙,不過還需要三天才能完全恢複。”

“啊?”錢多驚詫了,那小藥粒,這麽管用,在高科技的醫療下,恐怕也不能三天就把這些外傷啊內傷啊都完全恢複了吧。怪不得,剛才除了剛醒時覺得很冷,醒來後稍時就覺得身體沒有諸多不適。

侗大嫂微笑點頭,“姑娘運氣好,如若換了人,恐怕命不久矣。”

“那真是要太謝謝蓮姑娘了。”還有那個仙子,不管如何,女子是他的隨從,還有他的吩咐。但侗

大嫂不提,她也不提。

稍頓了頓,她活動了下手腳,慢慢開始下床,一邊說:“如此,我已經多有打擾大嫂了,既然已無大礙,我就先走了。”

侗大嫂看了看她,突然問:“我看姑娘這身行頭,不像是本城人吧。”

錢多黯然點了點頭,想起自己這份自找的苦,悲涼之感升起。

“因何落到如此地步?姑娘可有去處?”

錢多歎了口氣說:“不瞞大嫂說,我啊,本來是一個鄉村裏的小婦人,家裏有相公和孩子,因為生活窮困,我想來城裏謀個生路,一來養活孩子們,二來給相公攢著趕考的盤纏錢和打點官場錢,隻是沒想到,城裏人多複雜,我餓了幾天不說,還被人打劫了,差點丟了性命。”錢多越說越傷心,眼眶裏含出淚花來,她是真的悲慘啊,早知道是這樣,她就不出來瞎胡混了,好歹在田野家裏還能混個餓不死呢,好死還不如賴活著呢,她這是圖個啥呀。

“原來是這樣。”侗大嫂同情地打量著她,詢問:“那你會什麽手藝啊。”

錢多眨了眨眼,以為侗大嫂要留她當夥計,有點緊張地說:“大嫂,我雖然對醫藥方麵不懂,不過,我也很聰明的,我……”

侗大嫂卻笑笑的揮了揮手,道:“我是想告訴你,聽說,十天後在東郊區的五花廣場,京城第一珠寶鋪要招聘一批女工,如果你有心,可以去試試。”

錢多眼前隻覺得一亮,緩緩流淌的血液沸騰了,“大嫂,我真的能去嗎?”這些天找工作的挫敗感又阻止了她的小沸騰。

侗大嫂搖了搖頭,“這個,我哪知道,聽說是擴大廠房,要收不少人呢。你既然沒出路,試試無防。”

“嗯嗯嗯,太謝謝大嫂你了,你不但救了我的命,還給我指了條生路,大嫂,他日,定報大嫂的恩情……”錢多這話是真心的,就差跪下來叩頭了,要不是做為新時代的她畢竟介意下跪那事。

人啊,不管多麽囂張多麽潑皮多麽冷血的人,在自己最狼狽最無助的時候,有人能向他伸出援助的手,能處在她的位置為她著想,出謀劃策,那就像是冬夜裏的夜明珠,像冰雪裏的溫泉一樣,溫暖他的心。想不感激都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