蓮姑娘不緊不緩,帶著她繞過了片花海,一個造型奇特美觀的亭廓,以及一道道精美的房屋,轉了幾個彎,終於,蓮姑娘在一處潺潺的溪水旁停下了腳步,“姑娘,走過一道小橋,對麵的竹裏就可見到梅公子了,請。”說完,做了請的手勢。

錢多茫然的看了那邊仿佛漫無人煙的一片綠萌,再有點緊張的看向蓮姑娘,結巴地問:“我……一個人去?”

“是。你去吧,我先回去了。”蓮姑娘臉上若有若無的笑了笑,便淡然的轉了身,飄然而去。

“哎……”錢多想再問她,但發覺已經沒有意義了。看來,這是……給她單獨見梅公子的機會?但是,這地方……怎麽覺得有些滲人呢?

不過,又能怎麽辦,這是她的工作,是她的職責,她必須得把手上的東西交給梅某人。所以,她不入地獄,誰入地獄!

抬起腳,小心地過石橋,溪對麵,便是一片青竹林,錢多順著依稀的小路,小心冀冀地踏了進去。

一縷被雨水滋潤後的濕潤氣息,在竹林中繚繞。

兩邊茂密的竹竿高大修長,聳入參天,竹葉青翠欲滴,地上落了一層軟軟的竹葉,放眼望去,鋪天蓋地的隻有一片濃鬱的竹,讓人仿佛置身於精美的立體油畫中。

竹林中很靜,唯有踩上竹葉上的沙沙聲,很順耳。空氣中有微風吹拂,帶來竹的鮮味,淡淡的,沁人心脾。

淙淙的流水聲傳來,錢多屏氣凝神,朝著溪流發出聲音的方向走去。

仿佛是方才的小溪,圍著竹林繞了個半圈流到了這裏,而這頭的溪邊,有一片美人蕉開的絢爛,大團大團的明黃色掩映在濃綠的葉子中。美人蕉與翠竹的色彩交界處,逐漸出現一道白色的側影,隱隱約約間,隻能看到他一頭自然披散的黑色長發,如柔軟的絲綢,流轉著淡淡的明光。

他側依在竹竿上,一動不動,微揚著下巴,抬首望著被竹葉籠蓋成一個圓點的高空,靜謐的樣子像是已經此遐思了許多年。

錢多停下了腳步。

他忽然收回視線,轉過身來。風起,烏亮的長發流暢地飄揚,白色的長衣下擺隨風飛舞,身形說不出的飄逸出塵。

錢多驚異地睜大眼睛。

美。

美得不似凡人。

一雙眼睛晶瑩的如浸在湖泊中的水晶,眼角微揚,形成鳳尾一樣的妖嬈,帶著慵懶的神色,秋水般嫵媚。優美柔軟的臉形,尖削的下巴,肌膚白皙得近乎晶瑩剔透。鼻梁微窄精巧,挺立如白玉雕,線條柔美的嘴唇,如粉色的花瓣。

清而不淡,豔而不妖,媚而不俗,雪蓮般一塵不染。

盡管是在心中已知曉他的容貌是極為漂亮的,也沒法想像他竟是美得這般驚心動魄。

錢多胸口有一種窒息的危險意味。

哪怕是把她所有見過的帥哥美男加在一起,也不及他的十分之一。不,百分之一。

那是夜空中千萬顆星星也無法媲美的容顏,精致、玲瓏、瑰麗。

他聖潔,他典雅;他渾身上下透著一股冰魂雪魄的氣韻,聚盡了世間一切美好的精華。

錢多不能自禁的哆嗦著,幾乎要落荒而逃。

她沒辦法與這個人站在同一片藍天下。

他像是璀璨耀眼的明珠,將她映襯的像一個豬頭。

也許她可以悄悄地把帳本放下,然後悄無聲息地退走。錢多在心裏這樣想著。

他突然展顏一笑,笑容傾城傾國。

錢多心神一抖,帳本如約般下墜,啪噠,掉在地上。

他的眼神,從帳本上再移到她臉上,瞳孔緩緩放大又收緊,純淨的眸子裏,慢慢蘊起一層薄薄的水霧。

“你是錢姑娘?”是問語,卻是肯定的語氣。

錢多激動起來,他記得?他記得她!哪怕隻是記得招聘會上的她。“……是,是我。”

“很好,這個活兒做得很順手吧。”他清淺地說著,聲音依然是令人迷醉的淡雅。

“還……好,哦……”錢多手忙腳亂的蹲下身撿起帳本,抹了抹塵土,然後慢慢伸出雙手向他遞出去,“梅……老板,陸管事教我交……於你。”

他微斂了斂眼簾,對著站在風中哆哆嗦嗦的錢多,緩步向前走了一步,“我長得很嚇人嗎?”

錢多猛的抬起頭來,用力搖頭,“不,不是……”

“嗯?”他微側首,笑得絕美妖異。

錢多癡迷地望著他。

他靜靜地望著她,眼睛仿

佛是被希望之火燃點著的冰雪寶石。

竹葉無聲滑落,打著旋兒優美如一隻小小的飛船。

“我……我……”錢多吞吞吐吐地說著,不知為何,心底竟湧起一絲揮不去的悲傷,這麽美的人兒,她隻能站在遠處觀望,原來太美的東西,是離心最遙遠的東西。“梅老板,帳本交與你,對不起,打擾你清靜了。”語氣中,帶了禮數的陌生,她硬著頭皮,垂著眼簾,硬著頭皮走到他華美的白色身影跟前,將帳本舉上去。

視線下,她專注地望著他的衣袍,這是一襲上好的白綢團花羅紋衫,遠看是白衣飄飄,近看卻隱隱可見衣衫上的花紋壓著絲絲銀線,身形一動便帶著花也動起來,宛如繁花盛開。

錢多的頭垂得更低了,舉著的手也抖得更厲害。

可是為什麽上頭那人,卻並沒有接去帳本,任她在跟前站立不穩。

錢多的手都要酸了,忍不住抬頭看了一眼。

他的目光盯著她的手,麵無表情,仿佛陷入了一種沉思,或者直接是在發呆。

錢多的呼吸急促了,這麽近的看他,在他的臉上也找不出半點瑕疵,五官精美的讓人想死。

如果他再不接了去,她決定就地放下帳本,然後轉臉就逃走。

原來有的人隻需要這麽靜靜地站著,就能將人的自卑逼到無處可躲,從而理解什麽叫自慚形穢。

“走吧,放到我書房。”他又突然說話了,好像發呆到無聊才想起來理會她。不過這倒又讓錢多納悶了,不是這樣交到他手裏就結束嗎?好吧,這兒確實不是查帳的好地方,那麽,她就送佛送到西,把帳本交到書房,任務完成她絕不多呆一秒。

他昂首負袖,繞過她輕盈的向竹林外走去。

錢多暗鬆了口氣,抹了把汗,把帳本抱緊,縮著脖子魂不附體地隨著那舞動的繁花衣袍走動。

他在前,她在後,形走悄無聲息。

這一路,錢多的神思是無法收攏的,就算她再努力使自己集中精力,想珍惜與這個人這麽近相處的機會,可是她還是無法讓自己直視他,她發現她做不到。

唉。她以為見到這個人的真麵目時,她會垂涎三尺越挫越勇地戲弄之,沒想到,他聖潔得讓人不敢染指。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