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並肩在街道上走著,錢多心潮澎湃,不由的問東問西,又積極的在路邊攤上給孩子們選吃的,馬上要與孩子們相見的喜悅不言而喻。

田野一直微顰著眉,意味深長的看著她,似有千言萬語,藏在心裏。

“你……有什麽話就問我吧。”錢多也知道躲不過,也不打算瞞他,暗吸了口氣,她知道,既然他找來了,有些事,也必須要解決的。

但田野隻是輕輕地搖了搖頭。錢多不知道他是不想問,還是不敢問。

“我上次跟你說,我在布鋪做工,你是去問了對吧。”她不是故意瞞他,隻是下意識的不想讓他與梅心非有接觸,而且她知道,若他真的來了,去鋪裏問,一定也能找到她。

田野點點頭,“是,那裏的夥計告訴我你在這裏。”

“你能找到路,真不容易。”錢多看了他一眼。

“因為心裏想,所以能找到。”

錢多定定地望住他,愧疚與感動交融著。“對不起……”

“別說對不起,你也沒有錯。”田野淡淡的。

“不……不是的。”錢多愧色更深了,怯怯地看向他,差點兒想和盤托出,“其實我……”

“先去看孩子吧,他們很想你。”田野不著痕跡堵住了她的嘴。

錢多暗呼了口氣,心不在焉的低下頭走著,不知道要再說什麽好。

“這一路,孩子奔走的很辛苦,我讓他們在租來的屋裏睡,條件不是很好,比客棧要便宜些。”田野一邊說,一邊不溫不火的說著,就算平日裏夫妻之間的交待語,說的自然,好像兩人不存在任何危機。

其實,能騙誰呢,兩人誰心裏都知道已經不可能避免。

“田野……我們的事……”錢多鼓起勇氣,覺得還是說白了比較好,她知道自己很不該這般,但,她已經心亂了,她的魂被梅心非勾走了,她不得不處理他們的關係。“你考慮得怎麽樣了?是寫休書還是……”

“我說過,現在不要提。”田野忽然冷森森地說,頃刻之間,他的臉色陰沉得可怕,眼底似湧動起火一樣的氣焰。

“那什麽時候提呢?”錢多也惱了,他不急,她急呀。雖然她並不是因為討厭他才要分手,可是,她本來就不是他的妻子啊,她還想談戀愛呢,她能為錢朵做的,就隻是照顧孩子就夠了。她難道要為了這個身份賠上她的一生嗎?那還穿來幹什麽!

田野頓下步子,垂眸,幽深沉痛的凝視著她,低聲說:“等我,科考完不行嗎?”

錢多一怔,驀地醒悟,也是哦,她現在有點咄咄逼人了是吧,他將要麵臨科考,她這樣不是影響他的心情嗎?也罷,不差這幾天。“哦……既然這樣,那好吧。”

“見了孩子,不要提。”田野苦澀的囑咐了句,又繼續向前走,眼睛望著前方,瞳孔是虛無的。

錢多看他的樣子,心裏也隱隱作痛,但是,她隻能選擇一條路,而且,已不能回頭了,不是嗎?

風有點涼,確切的說,是有點冷,錢多突然想到,轉頭問他,“孩子們穿得暖和嗎?”

田野稍有停頓,說:“還是往年的棉衣。”

錢多從他的眼睛裏,看到了疼惜,她理解這種感覺,因為她和他一樣。以前在田家,她翻到過櫃子裏的棉衣,很舊很薄,根本不暖和。一咬牙,她率先走進了一家成衣鋪。

田野從身後拽住了她,對一臉詫異回頭的她搖頭說:“不必,他們的衣服還能穿。”

錢多有點憤激地從他手中抽出袖子,“是我買,我是母親,我心疼孩子我願意出錢。”

田野愣愣的看著她,也不再阻攔,臉色微微的有些緩和。

錢多興致勃勃的給

孩子們各購了一套棉衣,這下,又把她口袋裏的錢花光了,幸好她出來的時候,長了個心眼,多帶了些錢。

兩人相伴走到一處很偏僻的胡同,田野在一處有些陳舊的院門前停下,轉頭,對她說:“能遮風蔽雨就好,這家人搬走了,這是舊房子,我是托一個早時的同窗幫忙找的。”

“哦。”錢多應了聲,就推開了門,院子裏,雖然說是很冷清好像多年無人居住,但,倒是很潔淨,很適合田野的風格。

“豪兒!曼兒!”錢多激動地高喊著,加快了步子往屋門裏走。

很快,屋裏有聲響,兩個孩子一前一後打開門跑出來,直撲向錢多,“娘!真的是娘哦!”

“爹爹找到娘了!太好了!”

錢多摟著兩個孩子,激動的親著他們的臉蛋兒,眼睛裏盛滿了淚水,雙手親不夠的撫摸他倆的頭,肩,胳膊,每一處,都那麽親那麽讓人心疼,“寶貝兒們,娘好想你們,想你們……”說著,心裏愧疚萬千,她有想了嗎?真的有嗎?

“娘……”曼兒抽答著哭出眼淚,“娘你怎麽不回家看我們呢,曼兒好想好想娘……”

“是娘錯了,娘不好……”錢多摸著她的臉蛋,額頭抵在她額頭,“乖,娘一定補償你們,一定。”每次都說一定,她每次都撒謊,都是在敷衍。她真的愧對錢朵啊。

“好了,娘走一路了,有些累,要讓娘到屋裏坐。”田野難得的露出溫暖的微笑。

“娘,你快來,我和妹妹打掃了房間呢。”豪兒忙將錢多拉著進屋。一家人相逢喜盈盈的進了屋,錢多對這舊房子看了一圈,雖然相比梅府,這裏簡直就是草棚,但是,還好床和桌椅齊全,在這裏單獨是個小院還算不錯,一想到自己住那麽好的地方,孩子卻住在這裏,她……但是,她也不能讓他們住進梅府啊,再說,她也沒那個權力。

“娘,好嗎?幹淨嗎?”

“嗯,很好。”

“娘你坐下。”

“好。”錢多坐下手,才想起手裏的衣服,於是麵帶喜氣地把兩個孩子摟過來,“看,娘給你們買了新的棉衣,你們這身,太舊了,不暖和,快換掉吧。”

“哦!有新棉襖了!”兩個孩子歡呼雀躍地接過棉衣,各自跑到一邊去換。

錢多開心的幫著曼兒穿衣服。

田野站在一邊,靜靜地看著他們母子相見的歡喜場麵,眼睛裏,灼灼地湧動著深情。

如果,能一直這樣多好。

換好衣服後,錢多開懷的和兩個孩子在屋子裏,院子裏肆無忌憚的玩鬧開來。這種天倫之樂,真的讓人忘乎所以,讓人心神滿足,不知疲憊。原本冷靜的院子裏,很快被歡聲笑語充斥,到處閃晃著三個人歡快的身影。

這樣吵鬧了好一會兒,錢多累得上氣不接下氣,身上也冒出了汗,這才看了看天色,覺得時候不早了,不能再多呆,於是拉過兩個孩子,好說歹說,因為還有重要的工作要完成,答應他們明天一定請假來陪他們,兩個懂事的孩子這才淚汪汪的難舍的點了頭。

錢多深吸了口氣,再次親了親兩個孩子,不敢多逗留,便看了一眼田野,轉身往外走。

出得院門,田野開口說:“我不送你了。”

錢多點頭,“別出來了,陪著孩子。”

田野望著她,眼睛裏有溫柔在纏繞,“明天會來嗎?”

錢多想了想,遲疑著點頭,“應該會抽出時間,我可以快些做帳,騰出時間來陪他們。”

田野有些放心的點了點頭,又停了一下,說:“三日後,我就要去考場,所以希望,你這幾天能辛苦些照顧一下孩子。”

錢多微微思索了下,認真的點頭,“放心吧,

你認真的考試,孩子們我會管的。”

田野眼睛裏露出笑意,“嗯,回去吧,自己也要小心。”

錢多最後深深望了田野一眼,便轉回身,往回去的路走去。心情,突然變得很惆悵,也很迷茫。甚至,還有些不安。好像,要有什麽事來臨一樣。

回到梅府,一進門就看見似乎在等她的蓮姑娘,一見到她,蓮姑娘就舉步向她走來,“梅公子已經回來了,聽說你私自出去,很不高興,你自己去解釋。”

錢多臉一白,慌忙往書房走去。心裏惴惴不安,她不敢肯定蓮姑娘會不會跟梅心非說了什麽,這樣一想,好緊張,也許,她早該把自己的身世告訴梅心非才對,如果從別人口中聽到她的事,恐怕會讓梅心非更生氣。

不過,她也不必想太多,以她對梅心非的了解,那個人,應該比較好哄。

果然,在院落裏站著的梅心非,一副興師問罪的架勢。

錢多提了提心,臉上特意擠出無辜的笑,輕快地向他奔過去,“心非……你回來了。”

梅心非側過目來,冷冷的睨了她一眼,“你去哪了?”

錢多心裏咯噔一聲,心虛的垂下頭,小心的瞥著他的神色,“我……我因為有急事,出去了一會兒。”

“說過了現在是帳目最繁多的時期,怎麽能隨便丟下帳目就走呢?”梅心非神色雖然緩和了些,但是語氣還是很不悅。

錢多輕步上前,扯著他的衣袖,暗壓著呼吸,鄭重地說:“心非,我們進屋來,我有話要說。”

梅心非疑惑的顰了顰眉,便一個閃身,踏入房門。

錢多暗自深吸了幾口氣,今日,看來要破釜沉舟,但願,梅心非能諒解她。

屋內,氣氛在逐漸僵硬。

“我……我有件事,要告訴你。”錢多聲音發著顫,心裏有種豁出去的感覺,卻沒來由的很惶,很怕,她一直逃避,一直不敢去想梅心非若知道了,會是什麽表情,她以為這時候終於不得不說出來的時候,會心境平靜,已沒有了退路的時候人通常會變得異常冷靜的,而她,為什麽這般紛亂?這麽緊張?緊張的,都要無法再講出下一個字。

梅心非微側頭,卻是異常淡然的看著她,絲毫沒有被她的情緒所影響。也對,他一貫,都是這麽不以為然。

錢多緩緩抬起眼,慌亂的望了他一眼,就又沒有勇氣再看他,臉色,也越來越發青,張了張口,盡量壓著害怕,壯著膽子抱著死就死了的心情,大不了讓他發火讓他咆哮,她認了。“其實……今天來找我的人,是我的……我的……相公。”

梅心非依然靜靜地看著她。

錢多額角滲出冷汗,倉促的抬眸看他一眼,又忙接著說:“對不起……我不該瞞著你,確實,我是有相公的人,還……有兩個孩子。”

“哦。”梅心非若有所思的應了一聲,臉色沒有像她預見的那麽差,還是很淡漠。

錢多有點著慌了,驀地盯住他,“你……是生我的氣對吧,你聽我解釋……”

“我沒有啊。”梅心非突然的一句話,讓錢多如遭電擊。

“你……沒有?”她不能相信的睜大眼睛,開始有點語無倫次:“你是故意的是吧?你真的沒有生氣?不生氣嗎?我瞞著你,我是個已婚的女人,我沒有對你說明,我知道是我錯了,你真的會生氣的不是嗎?”

梅心非望著她,滿眼的清明,忽然,他宛爾一笑,“多兒,你緊張什麽?”

“我……”

“也是哦,你這麽大年紀了,有相公也是應該的。”梅心非了然的說著,還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

錢多腦袋裏轟的一聲,徹底驚呆了。“你……你說什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