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卷 第四十五章
包衣裏很幹淨,沒有一絲的血漬,可是嬰兒的四肢卻被生生卸了下來,那**的骨骼甚至呈白色,肢體的斷裂處用藥物處理過,所以沒有血色,可是那幹煸的收口卻比有血漬的還要觸目驚心,那樣纖細稚嫩的骨架,卻用那樣猙獰而可怖的殘忍呈現著。
劉業勳隻覺渾身控製不住的發顫,胃部一陣收縮,恐懼和悲傷攪扭著在身體裏翻起巨浪,人已摔跌倒地,張嘴已把早些吃進的食物全吐了出來,胃部繼續擠壓著,掙紮著,吐無可吐,隻能喘息著大口大口的幹嘔起來。
頭頂上雷聲轟鳴,電光淒厲,冷冷的雨象帶冰的刀發狠的劃過肌膚,身體裏最後的溫度都在流逝。
呆立在雨中的妻子,卻在此刻慢慢彎下了腰腹,小心的把那隻殘破的小手輕輕的放在包衣裏,安靜的、細致的把嬰兒四肢斷裂的地方仔細的合攏,嘴巴裏喃喃自語著,可是劉業勳已聽不到任何一個字眼。終於四肢放好了位置,妻子開始慢慢的用包衣包裹那小小的身子,包好了不忘用包衣上的帶子輕輕的、小心的扣起。轉回頭來,她溫軟的微笑:“業勳,我包的好嗎?”
說完再也不理,抱著孩子直起身子,大步朝院子裏走去,那小跑的步子,那前傾的上半身,似乎還在用最後的力量去為那逝去的生命遮一縷風擋一絲雨。
劉業勳癡然的回頭看著那院門旁的籃子,雨水衝刷著,浸透了每一片竹緬,可是那濃重的血腥氣味卻隻覺越來越重。一聲驚吼般的霹靂閃過,遠遠的牆角處,他看到她半側著濕透的身子冷冷看著自己微微淺笑……
幽晚的手溫軟而幹燥,纖細的手指如青蔥般柔嫩。劉業勳抽回了手指,她卻固執的又去抓住。粉色的指甲一下一下的重複輕劃著~一個口,一個貝,一個力。
“你說,我是你含在口中的寶貝。”
“你說,你要有力量才能保護我。”
幽晚專注的看著他,看著他臉上的每一絲皺眉,看著他眼底沒一絲疼痛,看著他**的嘴角含著的恐懼,看著他額角皺紋裏一點一滴的苦澀和掙紮。她輕輕的、柔柔的笑著,恬靜的、滿足的欣賞著。
手指驟然一痛,他反手握住了她的,手上用了力,手指如鐵箍一般收縮著,連骨節都發出了清脆的響聲。可是她眼底依舊是滿滿的笑意。
劉業勳你憤怒嗎?
劉業勳你崩潰嗎?
劉業勳你痛恨嗎?
劉業勳你有沒有一絲後悔曾經拋棄了我,給自己的一生惹上了滅頂的災難?
捏吧!如果這是你憤怒的方式!如果這是你疼痛的方式!你盡管使力捏斷這隻手掌!你盡可以讓它一寸一寸,一秒一秒感受你的悔恨和崩潰。
可是劉業勳卻驟然放開了她的手,眼底是深邃的不見底的哀傷,象正在看一支美麗潔白的蓮花殘敗在惡水腐爛之中。
“幽晚!我後悔了!”他安靜的回視著她輕聲的說,手指亦不再。
他看她終於不再有負疚,一直逃避著自己去恨她的理由,一直默默讓自己隻記住她的好,而一味忽略著她曾經對自己的傷害,可是這一刻卻都放下了,原來真正去放下並不是件困難的事。
立起身子,劉業勳伸手隔著桌子緩慢的拉住幽晚的手臂,然後順著手臂滑到她的手腕。幽晚手指一涼,還沒有的反應,他已拉住她的手腕把那涼意送進了自己的心窩。幽晚手上一顫,才發現自己的手指間塞進了一枚無柄的細小刀鋒。而那雪亮的寒芒已有大半刺進了他的心窩。
他高大的身子頹然傾倒,頭顱跌在她的肩上,嘴唇貼住她的耳珠,他輕輕言語:
“我後悔在那個夏天遇到了你,我後悔自己曾經那麽深刻的把你放在我的心底,我後悔在自己第一次招惹你的時候被你迷惑了心神追求過你……”血色已經從他的嘴角緩慢的溢出,而他凝睇她的目光是那麽淡然,不再有恨,不再有憤怒,清澈如水的眸子,一眼便能看到心底~他對她隻剩下悲憫!
一旁站立的看守已經衝了過來,看到幽晚手裏的刀鋒呆怔了半晌,居然沒有勇氣去拉開用刀鋒連接的兩人,狂奔拉開看守所的的鐵門,大聲開始叫喚其他看守的人。
幽晚還在笑,可是笑容已僵硬,劉業勳的每一句後悔象枚帶毒的刺紮進了幹涸的心窩,從裂縫裏刺入脆弱。她一直想要他後悔,她一直想要他也疼痛,可是那陽光般璀璨的初遇卻成了他後悔的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