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突如其來冒出的這句話噎到了我和她兩個人。

我隻看見程莉央的麵龐上閃現過極度的驚訝感慨和悲傷,表情錯綜複雜的愣了幾秒後,馬上回過神來。

“你到底在胡說什麽!”她大聲的吼著,竭力想擺脫這種奇怪的嫌疑:“我是有男朋友的人,怎麽會……”一係列惡毒的語句冒出口,隻是底氣已然不足。

我按住胃部,目光停在那串隨風搖曳的風鈴上麵,久久沒有離開。

由於我的沉默,程莉央一下沒了繼續吵下去的力氣,屋裏一下子安靜下來,隔著兩三米的距離,過了半天,我聽見她的喃喃:“連這點權利,我都沒有麽?”

來不及想明白她這句話的意思,她已經發狂般的向她的上鋪爬了上去,一手拽下那串貝殼風鈴,拚命的撕扯著,那些我看著心生喜歡的、如此小巧精致的貝殼紛紛散落。動作激烈而凶狠,隨後那些殘亂的碎片就向我劈頭蓋臉的砸來。

一種凜冽的疼痛劃過了我的臉頰,貝殼紛紛掉下地成為記憶的殘骸。

她癱坐在我對麵的上鋪上,一手叉腰一手指住我聲嘶力竭的吼著:

“朱婧竹,你不覺的你自己過分嗎!!你到底還想要我怎麽做你才不會敵對我,難道你還想讓我和展銀澈成為陌生人嗎?”

激烈的痛楚從胃部翻卷而來,可還是敵不過心裏的那份寒冷。

我終於意識到自己的錯誤,痛恨著自己的好奇心,被說中心思的人寧願用極端的方式,去維護那可憐到岌岌可危的自尊。

門在這個時候突然開了,陸淺息探頭探腦的出現在門口:

“小竹在不在?我想……咦?”

隨著門口這個詫異的聲效我腦海裏順出目前她所看見的狀況,狼藉的地麵,我頭發上還搭拉著風鈴的絲線狼狽不堪,正對著門的程莉央怒氣衝天的樣子,這一切氣氛無處不在的叫囂著陸淺息個笨蛋你進來的時候不對。

“我走錯門了麽?咦?好像沒有走錯……”手足無措的陸淺息退出去看了看宿舍號又重新進來,再進門這就是自找沒趣,小心翼翼的看著這氛圍明顯不對勁的我和程莉央。

“那個……你們……在吵架麽?”

其實陸淺息過來的也確實讓這場鬧劇邁向了終點,程莉央收拾好東西氣呼呼的出門走人,摔門的聲音驚天動地把門口陸淺息嚇得哆嗦了一下,我看著她的背影消失,脫力般的倒在了**。

“小竹,你怎麽了。”她驚叫。

“胃疼。”我有氣無力。

她看看我,臉上突然冒出了憐憫的神情,小聲的安慰我說:“那個……一定是被氣的吧。”

我差點暈倒,這孩子果然看多青春小說了認為兩情敵吵架然後另一個被氣的病症發作是多麽俗套的華麗麗啊。

陸淺息把病懨懨的我一路扶到了醫務室,被判為胃腸炎的我手背上還是挨了一針,此刻我就正坐在醫務室的大長沙發上,抬頭鬱悶的看著那滿滿一吊瓶的傳說中可以消炎的藥劑。

沒有向陸淺息解釋她進門時聽到程莉央那句背後的事情,所幸她也沒有再問,隻是疑惑的目光對著我閃來閃去偶爾撞上對視還迅速躲開,一副等著我自己忍不住了和她訴苦的模樣,然而我就是有這樣的好本事,懶得重複的事情就是避而不談。

這樣的“目光交流”了大半天之後,我還是忍不住開口說話:“小息,你進門時說要找我?”

“哦。”她恍然大悟:“我是想來向你道歉的。”

“什麽?”我摸不著頭腦。

“在那個我因為蘇藍沉的拒絕那麽消沉傷心的時候,居然還用那些過分的話去說小竹,現在想來,真是太不應該了。”聲音低下去,她歉意的望著我。

現在想來似乎是有過這麽一回事,淚水盈盈的陸淺息對著我充滿怨懟的樣子:“小竹,因為你和於向彬是“娃娃親”,因為他喜歡我,你就去纏著蘇藍沉不放來報複我嗎?”說實話,當時我真的是佩服陸淺息那天馬行空般的想象力和生拉硬套出來的關係,不過處於最難過的時候,的確是看誰都是充滿了戒備和不安,這種心情,曾經的我也有過很多次,所以我不會去怪罪。被懷疑被誤解倒是沒有什麽,這時的一聲歉意可以抵消那時所有氣惱不滿的心情。

“沒事,別去介意,誰還沒有個心情不好的時候。”我輕鬆的說。

“還有,為了我的心情,才去幫了於向彬和我們一起出去玩……”

“哦,那個啊,沒什麽。”

“小竹,對不起啊,還有,謝謝你……” 她誠摯的握住了我的手。

我微笑著衝她點頭,相視一笑的時候,我知道很多事情,都已經這樣的釋然。

或許,她那份對蘇藍沉的心情,也會這樣漸漸釋然的吧。

眼前的陸淺息仿佛是卸下心中擔子一般的雀躍起來:“那,小竹,以後我們做朋友吧。”

“什麽?”我又沒頭沒腦的冒出一個疑問詞語。

“朋友呀,小竹,就是做朋友啊。”

“哦。”我傻傻的點了點頭。

“你為什麽這麽遲鈍呢,小竹,不過看起來好像小竹一直都是朋友很少的樣子啊。”

不是朋友很少的樣子,而是幾乎就是沒有朋友的,初中的時候就是這樣,後來這個習慣延續到了高中,當然這歸結於我個人的淡漠,向來不太喜歡和過多人接觸。

曾經的初中時碰到幾個能說的上話來的女生就會覺得很高興,例如說那個喜歡來向我請教習題的阿紅,可是那個時候的我過於天真,以為我把她們當成朋友她們也一定就會這麽想,後來的一次事徹底的顛覆了我的看法。

事情的起因是一個帥氣逼人的男生轉到了我們班,那些女生們自然青眼有加,悄悄把他的底細查了個大概,他也成了女生那陣暗地裏討論的話題,忽然那天我被那幾個興奮的女孩子圍住,你一言我一語的要求著說讓我去向那個帥氣的男生主動告白,我萬分不解,擺手說為什麽呀為什麽呀至少給我個理由啊。

那個平日覺得還不錯的阿紅笑眯眯的對我說:“因為你和他一定會有共同語言的,因為根據我們的調查,那個男生和小竹你一樣,都是死了爸爸的人啊。”

我如同被雷劈到一般站在那裏,失去了所有的力氣,眼前的那幾個女生還在笑著鬧著的慫恿著我,我卻隻感覺天地都似乎要旋轉起來。

是的,現在的我可以理解,那個年齡的孩子不懂生與死的概念,不懂失去摯愛親人的難過痛苦,可以輕鬆的就拿出來開玩笑而不去顧忌當事人的心中感受,而被傷害到心靈的畢竟也同樣是個孩子,還學不會用更為妥善的手法去對待這種事。

當時的我在暈眩之中舉起手來,狠狠的抽了那個阿紅一個耳光,一片尖叫拉扯和勸阻中,我聽見自己的聲音在那喧鬧之中冷酷的響著:“誰再把這種事情拿出來當玩笑,我絕對會給她好看。”

邁步離去的時候聽到身後無休止的謾罵和恐嚇,第二天腫了半邊臉的阿紅哭著找老師告狀,我被罰站在教室門外整整一天,麵對著過往同學好奇或嘲笑的眼神,我眼神已經木然,曾經的時候是把阿紅她當成朋友的,可說不準什麽時候,她會這樣有意無意的傷害到你。

這件打人的事很快傳開,不少人都對我避之不及,我也慢慢的習慣了在沒有朋友的時光裏一個人度過那些寂寞苦悶的學習生活。

而那個所謂的和我相同命運的男生不久之後也再次轉學離去,而我始終還沒有記起他的容顏。

從此的我,對於友情抱著疏離的態度,這個溫暖的詞語,我可以相信嗎?我可以去擁有嗎?

陸淺息,她是太過嬌生慣養的女孩,一點點的背叛和拒絕就足以使她傷心欲絕,我望著她的笑臉,腦海裏的思緒亂七八糟的遊走,如今的我,居然再次擁有了“朋友”麽?而我這次得到朋友的方式,真的是太過曲折了不是麽?之後的陸淺息……她能夠陪同我走過所有讓我難過的時候麽……

就請讓我……再相信這麽一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