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擰鑰匙的動作頓了頓, 狀作無意間向後瞥了一眼。
傍晚的天將黑未黑,遠邊的夕陽赤紅,餘暉灑下來, 透過一旁的香樟樹,紛紛揚揚。
談歲站在不遠處, 一副不苟言笑的麵孔,周身散發著一種生人勿近的磁場。
蘇念眸子裏的驚訝毫不掩飾, “談歲?你也住這裏啊?”
談歲垂著的手裏夾著根點燃的煙, 煙霧向上飄。
他抖抖煙灰, 掃了一眼, “嗯。”
蘇念視線向下瞟, 自從那晚之後,談歲就好冷淡。
她沒多在意, 隻是和他打了個招呼就往前走。
沒注意到,她剛轉過身去, 談歲的臉色變得陰沉,眉頭微蹙, 眼底有種難以察覺的孤寂感。
“蘇念!趕緊進屋!”陳響的聲音在前方響起。
蘇念加快步子, 跟在葉稚語身後進了陳響家。
關門前一秒,陳響的視線落在那個拐角處,談歲的身影早已消失。
陳響關上門, 發現蘇念還愣在原地, 他走上前, 貼上蘇念後背,壓低聲音說,“怎麽不進去?”
熱氣打在蘇念脖頸上,燙的她往前走了兩步, “不用換鞋嗎?”
陳響發出一聲嗤笑,語氣嘲諷,“你看他們哪個換鞋了?”
蘇念默不作聲。
陳響見狀,無聲地歎了口氣,彎腰從鞋櫃裏掏出一雙沒開封的新拖鞋。
他也沒站起來,撕開拖鞋的包裝把鞋拿出來後,手朝著蘇念的腳揚了揚,“過來。”
蘇念聽話地走過去,等站好後,腳踝處突然傳來一抹溫熱。
她低下頭,看到陳響正蹲在原地,單膝跪著的姿勢,扶著她的腳踝幫她穿拖鞋。
蘇念從沒被異性這樣對待過,心裏有些慌,腳微微抬了抬,隻是沒抬多高,就被陳響霸道的手勁摁回地麵。
她垂著眼皮,麵前的男生即使身子半蹲著,脊背也挺得很直。
換好拖鞋,陳響把蘇念換下來的鞋拎到一旁,才站起身。
蘇念覺得有些熱,踩著拖鞋往屋內走。
陳響見狀,直接伸出手,把蘇念扯進自己懷裏。
蘇念不受防,砸進他懷裏。
陳響擁著她,後背抵上冰涼的牆麵,手還撫上她的頭,輕柔的摸了摸。
這麽溫柔的他蘇念還是第一次看到。
蘇念靠在他懷裏,感受著他的體溫和呼吸,想了想還是把胳膊抬起來,放在陳響的後背上。
又像安慰小孩子一樣,上下順了順。
陳響察覺到她的動作,被逗樂,胸腔悶悶的顫動蘇念都能感受到。
“當我小孩啊?”
蘇念的動作微頓,但她隻是停了兩秒,之後繼續幫他順背,好像這樣就能讓他舒服一些。
她的嗓音軟糯糯的,還泛著甜,“你要這麽想也不是不行。”
這話一出,她感覺到陳響笑的更厲害了。
過了兩分鍾,陳響鬆開她,雙手搭在蘇念肩上,眼神好像要把她刨開。
陳響的樣貌極好,眸子深邃,側臉白皙而瘦削。
和旁人不同,身上透出如薄荷般獨特的少年氣息,身形英挺,肩膀寬而平,清雋俊逸。
長指摸上蘇念的臉頰,無意識的磨著,指尖的薄繭讓她覺得有些癢。
和陳響對視,便又撞進他黑眸裏的深邃,移不開眼。那道目光太過於直白炙熱,就像陳響對她的喜歡一樣,絲毫不加掩飾,橫衝直撞。
周圍莫名變得靜謐,曖昧因子四處擴散。
就當蘇念被這直勾勾的眼神撩的無法站直的時候,盛凱的一聲叫喊救出了她。
“——陳響!你去哪了?”
氣氛驟然被打斷,蘇念回神,暗罵自己怎麽這麽不禁看,陳響什麽也沒幹,她就陷進去了,甚至還有些無法自拔。
沒等陳響開口,她便推開他,逃一般的跑開了玄關處。
盛凱剛走到這邊,就撞上蘇念一副驚慌的樣子。
他唇上勾著笑,晃到陳響麵前,調侃道,“喲,陳大少一臉春風得意啊。”
陳響收起在蘇念麵前才顯露的溫柔,目不斜視地經過他,“滾一邊去。”
盛凱轉了個身,看著陳響的背影,摸了摸下巴,怎麽感覺他現在更囂張了?
客廳敞亮,擺著的長沙發很大,坐了不少的人。
裝修基調簡約大方,裝飾物很少,頗有種單調的感覺。
蘇念坐在沙發角,有初來做客的尷尬不安,但看了看這群人,他們好像經常來,一副把陳響家當成自己家一樣。
客廳的茶幾上擺滿了剛從冰箱裏拿出來的冷飲,還放著幾袋開封的零食。
整個客廳無比熱鬧,把她的那股不適也莫名衝淡了不少。
客廳裏看不到空調的影子,但透著冷風,人多也不覺得燥熱,反而無比清涼。
蘇念看到陳響走到客廳,不知道在鼓搗什麽。
她在客廳坐的無聊,就站起身往那邊走過去。
一進餐廳,一股濃鬱的香芋氣息傳來,無比清甜好聞。
她往前走,看到陳響背對著她,一手搭在流理台上,食指還輕輕敲打著。
看他的動作應該是在衝泡奶茶。
陳響把勺子放進杯裏攪拌,屬於奶茶的清甜更加濃鬱。
他端起杯子,轉過身,就看到蘇念正眼巴巴地看著他,模樣像個待吃食的小兔子。
陳響勾唇一笑,把杯子遞給她,嗓音裏透著笑意,“給你泡的。”
蘇念回他一個笑容,“謝謝。”
那一瞬間,陳響莫名想說,去他媽的奶茶,還沒有她甜。
第69節
兩人回到客廳,葉稚語被香氣吸引過來,“念念,你手裏拿得什麽?好香啊!”
蘇念把杯子遞過去,乖巧回答,“奶茶。”
“我想喝一口——”
她的話被一陣急促的咳嗽聲打斷。
兩人都疑惑地看過去,發現陳響正盯著葉稚語,目光裏全是警告。
葉稚語了然,擺擺手,“算了,這麽熱的天還是你喝吧,我比較喜歡喝冰可樂。”
蘇念不明所以,點點頭。
葉稚語瞥了陳響一眼,好像是在不屑他的摳門,明明就為了一杯奶茶,都快要騷出水了。
陳響無視掉葉稚語投過來的眼神,跟在蘇念後麵,坐回沙發上。
隻是兩人的距離挨得有些遠。
蘇念倒是不太在意,隻是陳響這個盯人狂魔卻不行,打遊戲的時候心不在焉,目光沒在遊戲上放多久,就又回到了蘇念身上。
沒在陳響家待多久,蘇念和葉稚語就率先回家。
——
談歲出門之後,沒想到在自家門口這能碰上蘇念,但當他看到幾個熟悉的身影後,了然一切。
出了公寓大門,談歲直接掏出手機打了個電話,“出來喝酒嗎?”
身後是落日餘暉,金光閃閃,晚霞渲染美好。
一個孤寂的背影渾然不覺日落降臨,於他而言,無人相陪的沒有什麽區別。
郊外,熟悉的燒烤攤。
今晚來吃串的人挺多,畢竟夏末的傍晚,涼意總比燥熱多。
街邊,隨意支著幾張圓木桌,暗色係的,與這郊外的夜晚倒也契合。
談歲隨手起開一瓶啤酒,悶不做聲地灌了幾口。
一旁的於舟吃烤串的手頓了頓,等談歲咽完口中的啤酒才試探性的開口,“歲哥?心情不好?”
自放假前一晚之後,談歲就請了幾天假沒去學校。
談歲瞥了他一眼,沒吭聲。
於舟悻悻地閉上嘴,沒再多話,也和他悶悶地碰杯喝酒。
一時之間,桌上隻有碰杯和木簽掉落的細碎聲。
就這樣保持了五六分鍾,才被服務員的上菜聲音打破。
隻是,服務員一走。
桌上恢複如初,依舊安靜。
談歲突然開口,“是不是我早一點認識她,現在就是另外一副局麵?”
於舟驟然抬頭,眼前的一切仿佛是個錯覺。
在他的認知裏,談歲向來桀驁不馴,從沒把別人的話放在眼裏,更別提會有讓他成了現在這樣的人了。
現在的他,就像一條喪家之犬。
不安且彷徨。
談歲抬頭看向於舟,眼尾狹著紅,語調也是那般的不自信,“是不是我早一點出現,她喜歡的就是我?”
於舟沒敢吭聲,靜靜地坐著,無聲地為他倒滿酒。
談歲手撐在桌上,一手捏住酒杯,仰頭猛灌。
結果沒換好氣,忍不住低頭咳嗽,模樣好不狼狽。
於舟沒忍住,說了句,“她?蘇念嗎?蘇念有什麽好的,讓你之前為了她——”
“她就是好!”談歲猛地一個抬頭,打斷於舟嘴裏沒說完的話。
怒吼之後他癱坐在椅子上,嘴裏喃喃道,“老子眼裏的蘇念萬般好。”
說完這些,他忍不住抬頭,仰望夜空。
忘了是從什麽時候開始,他注意到蘇念,起初隻是想逗逗這個轉校生,之後在一次深夜,他回家路上,手機發來推送。
那是談歲第一次看到蘇念的另一幅麵孔,比賽場上的她,卸下了乖巧,宛若一條舞龍般,在獨屬於她的舞台上綻放。
那是第一次,他莫名覺得心裏某處地方塌陷。
有了第一次,第二次便順理成章,以至於後麵的很多次徹底淪陷。
也是在看清自己的內心之後,他就很少像以前一樣逗弄蘇念了,甚至是在刻意遠離她。
因為……那時蘇念身旁一直圍著陳響。
想到這,眼底的情緒像是徹底收不住一樣。
一滴熱淚沿著太陽穴的位置滑落,直至發梢。
月光傾斜而下,於舟坐在一旁看著,莫名覺得這夏末的夜晚可以和寒冬相比。
本應是令人心意舒暢,但此刻,他隻覺得胸悶氣短。
他和談歲是初中同學,但那時,在他的記憶裏,談歲和陳響的關係沒有現在的如履薄冰。
反而是像知心朋友,雖然外表看起來不太親近。
但莫名覺得兩人之間的磁場相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