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寒催酒醒,曉陌飛霜定(中)
!!!!秋盡冬初,夜長日短,紫陌離開什字胡同時,半個月亮已經爬上了樹梢。紫陌婉言拒絕了左丘岱要送自己回家的提議,獨身一人走在回紫府的路上。
紫陌覺得自己頭部痛得不能動彈,身體異常的疲倦。
剛剛在下韭菜旅店,紫陌無意中走進了掌櫃的寢室,她發現案幾上擺著的首飾盒內竟然有幾塊碎金子,打開首飾盒的內層,一些關於旅店的契約文書就夾在裏麵。紫陌心裏產生了一個不好的念頭,她推開衣櫥,過冬的長袍棉襖都整整齊齊地掛在上麵。
這並不像是一個帶著孩子逃命的男子的房間,所有的物品都井然有序的碼放著,並未有任何的混亂。
紫陌突然想起那日軒轅依鴻惡狠狠地瞪著下韭菜旅店掌櫃,眼神裏透露出一絲殺氣。紫陌攔住了旅店裏一個小工,詢問起她們那日逃跑的事情,那小工吱吱嗚嗚地回話說夜裏有一個五大三粗的男子闖了進來,說是掌櫃讓她來接孩子的,掌櫃的兒子便跟著她走了,自此她們娘倆便再也沒回來過。
莫非……紫陌不願多想,盡管她覺得自己潛意識裏出現的那種想法可能是正確的。
她隨後又覺得自己這種感覺毫無根據,焦躁的情緒和大量的心事在糾纏著她,因此她覺得必須快點使自己的頭腦鎮定下來。
但紫陌卻怎麽也無法使自己的頭腦冷靜下來,時而是軒轅依鴻那張英氣十足的臉,時而是商呈霄清冷的目光,時而又是廣單傻傻的笑容……這些男子的麵孔交織在一起,擠在紫陌不算大的心眼裏,壓得紫陌喘不過起來。
心裏的那個答案呼之欲出,紫陌卻羞於麵對。
“你隻是為了安撫百姓……”
紫陌腦海中一直重複上演著白日在小壩墳發生的那一幕,自己為何會如此口不對心的說出傷害商呈霄的話呢?
紫陌從未想到過,來替自己解圍的竟然是商呈霄,這個自己隻見過一次麵的男子。但不知為什麽,看到商呈霄,紫陌覺得一陣沒來由的安心。仿佛他們認識了多年一般,商呈霄握住自己的手,給了自己解決問題的勇氣和力量,他那句妻主喚得是如此的自然,以至於紫陌恍惚間認為,自己和商呈霄已是多年的夫妻。
還有左丘岱、廣單……他們是什麽時候駐紮在自己的心裏呢?
紫陌快被自己這種優柔寡斷的情緒弄得瘋掉了,紫陌下意識地通過傷害商呈霄來回避自己內心的真實想法。
進了紫府,紫陌幾乎是快步衝進了書房,紫菲涵正端坐在書房裏辦公。
紫陌也顧不得禮節,大步走到紫菲涵麵前,急切地喚道:“母親。”
紫菲涵放下手中的奏章,淡淡說道:“小陌來得正好。”
“母親,”紫陌直視著紫菲涵的眼睛問道:“您會同時喜歡上好幾個人嗎?”
“了8b了d6了11了57了a7了fc了34";?”紫菲涵抿嘴一笑:“小陌喜歡上誰了?”
紫陌不知如何回答。
“會,也不會。”紫菲涵摸了摸紫陌的頭:“有些男子,你會敬重,有些男子,你會仰慕,又有些男子,你會真心喜歡上。”
“可……”紫陌不解地說道:“母親,小陌曾經想這輩子隻愛一個人,和他白首到老。但你搞不懂自己在想什麽,對有些人,會產生憐惜,甚至是……喜歡。”
“一人一世一雙人,若是尋常男子也就罷了。可小陌身邊,注定不會隻有一個人。為母知道你的苦惱,但你知道,這世間的男子依附於男子,你為了某個人而棄其他人不顧,你又讓他們如何生存下去呢?名節對一個男子來說有多麽寶貴,你想你心裏也很清楚。”
“但……”紫陌剛要辯解,紫菲涵便一揮手繼續說道:“小陌若是擔心那個人的反應,為母可以告訴你,他不會嫁你,現在不會,以後更不會。別忘了,他姓得是軒轅,他心裏裝著的是天下。”
紫陌像是被當頭棒喝了一般,直直地盯著紫菲涵的臉,看了許久才緩過神:“小陌明白了。”
“明白就好。”紫菲涵話鋒一轉說道:“你今日送回府的那個傻子是怎麽回事?”
紫陌一怔,隨即想起那個嘴裏嚷著吃饅頭的小男孩:“路上撿的,覺得可憐,便帶回來了。”
“從哪撿的?他身邊可還有其他什麽人嗎?”紫菲涵繼續問道。
紫陌狐疑地看著紫菲涵:“母親為何對他好奇?”
“小陌,”紫菲涵停了一下,歎了口氣說道:“你可知他是誰嗎?”
紫陌搖頭:“不知。”
“若為母沒認錯的話,他應該是印家家主最小的兒子——印千雅。”
“母親說得是當年被攝政王殺了全族人的印家?”紫陌心裏一顫。
“恐怕是的。”紫菲涵回答道:“這男孩胸口處有一道十字狀刀疤,那刀疤並不尋常,隻有印家嫡子嫡男的身上才會有,是在他們一出生就弄上去的。那孩子你觀察了一會,覺得不像是在裝瘋賣傻,但這事情太過蹊蹺。他為何會出現在此地?又為何遇到你?小陌,若是軒轅依鴻知道他還活著,定不會輕易放過他的。”
“母親的意思是?”紫陌心裏已經明白了大概。
“如果他是真傻,就讓他留下,如果他是裝的,就把他送到攝政王那裏,免得招惹來不必要的是非。”紫菲涵不動聲色地瞥了一眼紫陌。
紫陌沉了一會,說道:“好,但要讓男兒去試探他,看看他是不是故意裝傻。”
紫菲涵猶豫了一下,點頭答應了下來。
紫陌隨著紫菲涵來到了那個男孩被關著的房間,紫陌一推門,見那個男孩正蹲在**尿尿。那男孩一見到紫陌,連褲子也顧不得提上,就跳下床朝紫陌跑了過去,一邊跑著嘴裏一邊含混地喊著:“娘,饅頭。”
男孩一不留意被褲子絆了一跤,摔了一個大馬趴,眼睛裏一下子擠出了淚,即使是這樣,男孩仍然抬著頭,衝紫陌傻笑著:“娘,疼。”
紫陌苦笑了一下,扶起了男孩,幫他穿好了褲子。紫陌突然拿出藏在袖口裏的匕首,架在了男孩的脖子上:“說,你是誰?”
男孩非但沒有害怕,還一臉笑著對紫陌說:“娘,你是傻子。”
紫陌把匕首往下壓了壓,頓時在男孩脖子上畫出了一條長長的血道子:“你從哪來?到底有什麽目的?”
男孩的眼淚吧嗒吧嗒掉在了紫陌手上:“痛痛,娘不要。”
紫陌盯著男孩的眼睛看了許久,見男孩並未流露出一絲正常人應該有的驚恐,才放下了匕首,吩咐詠澤和詠夜替他包紮傷口。
“娘……”男孩見紫陌要走,便大聲地叫道。
紫陌回頭衝他一樂:“乖乖地別動,你一會就回來。”
紫陌走到紫菲涵身邊,淡淡說道:“男兒已經試探過他了,應該是真的傻子。”
紫菲涵並沒想到紫陌竟然會用這種方法去試探男孩,心裏不覺有些驚訝。這個辦法的確很有效,麵對架在自己脖子上的匕首,一般的人都會產生或多或少的恐懼感,然而剛才那個男孩卻沒有一絲一毫害怕的樣子,恐怕也隻有傻子才能這樣鎮定。
“既然如此,就把他留下吧,”紫菲涵決定暗中派些人盯著男孩。
紫陌點了點頭,走回房內。
“痛不痛?”紫陌半摟著男孩的肩膀問道。
男孩搖搖頭,把頭靠在紫陌的肩膀上:“不痛。娘,饅頭。”
紫陌揉了揉男孩的頭發:“又餓了?一會你帶你去吃饅頭。既然你沒有名字,那你給你取一個好不好?”
“他們,他們叫你傻子。”男孩說。
“叫你平兒可好?”紫陌衝男孩一笑:“你希望你一輩子平平安安。”
男孩咧嘴一笑:“平兒,平兒。”
“小陌,去請呈霄過來一起用膳吧,你爹爹和廣單也從別院回來了。”紫菲涵站在門口說完便轉身離開了。
紫陌一聽商呈霄的名字,臉上不自覺地露出一絲尷尬的神情來,自己還沒想好見到他要說些什麽……他會不會不想見到自己……
正在紫陌胡思亂想之際,平兒拉了拉紫陌的衣角:“娘。”
紫陌眼珠一轉,牽起了平兒的手說道:“平兒,陪你去找商哥哥可好?”
平兒點了點頭。
一路上,紫陌拉著平兒說說笑笑走走停停,心裏想得卻是見到商呈霄之後如何措辭。
“娘,”平兒突然停下指了指花園裏的那片玫瑰花圃:“討厭,花。”
紫陌有些不解地看了平兒一眼:“平兒不喜歡那些紅色的花?”
“有刺,疼。”平兒說著把自己的衣領子拉開了湊到紫陌麵前:“疼。”
紫陌定睛一看,平兒身上竟然被玫瑰花刺了多個小眼,她轉頭有些嗔怪地問詠夜:“這怎麽回事?”
詠夜走到紫陌身邊,一臉無奈地說道:“還不都是這傻子……”詠夜見紫陌臉上露出惱意便改口說道:“你和姐姐幫平兒洗澡,誰想他竟然光著身子跑到了花園,還被主子撞見了,主子讓人抓住他,他就鑽進了花圃裏,弄得滿身是刺。”
紫陌撓了撓頭說道:“以後多派幾個人跟著平兒。”
紫陌雖然故意走得磨蹭,但還是很快地到了商呈霄所住的宅子門口。紫陌站在門口猶豫了半天,卻還是鼓不起勇氣推門進去。
屋內,商呈霄的爹爹站在窗台邊上,看著紫陌在門口踱來踱去,一臉緊張:“呈霄,紫小主就在門外,你也別再生她的氣了。”
商呈霄冷冷地看了一眼他爹爹,手上拿著一塊木頭刻著什麽:“不用理她,她若想進來,自然會進來的。”
商呈霄這話剛說完,門就被推開了,先走進了的不是紫陌,而是平兒。
平兒一見到商呈霄,便撲了過去:“爹。”
商呈霄眼角抽了抽,把目光投向了隨後走進來的紫陌。
紫陌衝商呈霄尷尬一笑:“呈霄。”
商呈霄哼了一聲,並不理睬紫陌。
紫陌攤了攤手,無奈地站在一旁,商呈霄的爹爹連忙推了商呈霄一把。
“這怎麽回事?”商呈霄指了指抱著自己腰部的平兒。
“他是……”還不待紫陌解釋,平兒便嚷道:“娘。”
“撿來的小孩。”紫陌小聲補充道:“挺可憐的孩子,你想讓他跟你學些刺繡或者雕刻之類的活計,可以嗎?”
商呈霄冷笑了一聲:“你當你是奶爸嗎?”
紫陌睜大了眼睛,她沒想到商呈霄會這麽說,一時也不知如何接話,便走到商呈霄身邊把平兒從他身上拉到自己身邊:“既然如此,你也不便打擾了,平兒你們走。”紫陌說著大步向門口走去,走到門口時,紫陌回頭對商呈霄說:“今晚上全家人一起用膳,你和商爹爹也要來。”
就在紫陌即將離開之際,商呈霄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說道:“留下。”
紫陌的身子一僵,緩緩轉過身:“什麽?”
“讓他留下。”商呈霄直視著紫陌的眼睛。
紫陌有些苦澀地衝商呈霄笑了笑說:“你想向你道歉,今日在小壩墳,你說了謊。”
“然後?”商呈霄的眼神裏射出一道光彩。
“你太軟弱,不願意正視自己的內心。”紫陌飛快的說道:“無論你們那晚是否發生過什麽,你都會負責任的。”
紫陌見商呈霄皺了皺眉頭,心知他誤會了:“以前,你總幻想著一夫一妻。但現在,你發現,有些人你割舍不掉。”
“所以?”商呈霄似笑非笑地望著紫陌。
“所以?”紫陌不解地努努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