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零二、誰都有底線
“老師——”陸由還是感動了,他知道,徒千墨吼的那一聲太大聲,如果,沒有這次親自送自己進門,一切都無法了結,得罪總監的練習生在卡狄是什麽生活,徒千墨比誰都清楚。
可是,徒千墨的臉色卻是太冷了,甚至,連陸由的示好,也沒有興趣接受。
“沒事吧。”陸由進門的時候,王悉臣立刻從把杆上下來衝過來。
徒千墨望著訓練老師,“陳老師,我怎麽不知道,卡狄的藝人,什麽時候,這麽沒有規矩了。”
“悉臣隻是擔心我而已。”陸由低頭道。
“我問你話了嗎?”徒千墨臉色立刻陰沉下來,那樣的陰沉,甚至是連負責的老師都有些膽寒的。
王悉臣早已垂手站在了一邊,目光還望著陸由,對這樣一個蠢貨,徒千墨沒有任何心思願意分配在他身上,陳老師看了王悉臣一眼,“愣著幹什麽,還不出去‘澆花’?”
“老師——”陸由又叫了徒千墨一聲。
徒千墨根本看都沒看他,陸由知道,現在的自己,已經沒資格向徒千墨要求什麽了,他重新低下了頭。隻是,在王悉臣出去的時候,徒千墨卻突然道,“時間寶貴,我不希望浪費在這種無意義的事上。”他說到這裏,就望了一眼陸由,“你,也一樣。”
“是。”陸由答應了。
徒千墨對訓練老師點了點頭,出去了。他轉身的瞬間,碰到慕斯,“慕老師,早上好。”
慕斯不過隨便一個冷笑。
“現在,好像是工作時間。”徒千墨道。
“幹你何事!”慕斯冷冷道。
徒千墨道,“雖然,你的工資不是我開的,不過——”
慕斯根本看也不看徒千墨,向另一頭走了,轉角處碰到的,是慕禪。
兩個人都和慕禪打了招呼,慕禪微笑,將慕斯拉到身邊來,“我叫你來看看小由,怎麽樣?”
徒千墨的臉色變了。
慕禪看徒千墨,“《三十二個女人》,好像有人要投資這部戲。”
徒千墨望了慕禪一眼,“這件事,我不會答應的。她願意拿她兒子的前途要挾我,我又有什麽值得心疼。”
慕禪不過一笑。
練習室裏的陸由並沒有聽到這三個男人說什麽,隻是,他看著他們一路離去,心裏卻格外地不好受。他知道自己有些矯情,明明是自己做錯的事,可是——
練習室的訓練很無聊,今天下午是舞台形體練習,據說,晚上還有兩節理論課,下課的時候,他打了個電話給徒千墨,“老師,晚上還有兩節理論課。”
徒千墨的心情仿佛並不好,“幾點下課。”
“不知道。”陸由說得太實在了。
“你知道什麽?”徒千墨的口氣還是不好。他承認自己小心眼,可是,看到那樣的畫麵,他真的不得不小心眼。
陸由不說話了,他自己理虧,可是,他不知道還能說什麽,隔了半天,終於小聲道一句,“老師別生氣了。”隻是,話還未說完,卻聽得耳邊一個聲音,“小由,你就幫媽媽勸勸你老師啊。”
陸由驚呆了,媽媽,媽媽竟然會在老師那裏。
徒千墨已經按掉了電話。
“陳老師。”陸由連忙請假上樓來,這一次,看到的居然是,孫引弟,慕禪,徒千墨的三方會談。
“誰讓你來的!出去!”徒千墨吼道。
慕禪隨意招招手,“小由過來坐。”
陸由低著頭走過來,徒千墨原本隻有三分火氣,立刻就拱到五分,“我說讓你滾,你聽不到嗎?”
陸由可憐巴巴地望著慕禪,徒千墨吼,“滾!”
陸由深深鞠了一躬,目光卻落在了孫引弟身上,孫引弟突然起身,一把拽住陸由的手,“徒老師,我已經打聽過了,我們陸由和卡狄已經解約了,以後,要是有什麽事,還是和他經紀人談吧。”
陸由連肩膀都顫了,他呆呆地望著自己母親,她在說什麽。
徒千墨的臉瞬間煞白,他大步走過來,一把拉過陸由,連孫引弟都被帶地一個踉蹌,他瞪著陸由,“怎麽回事!”
陸由搖頭。
孫引弟在他身後笑,“我和振國談過了,陸由很有潛力,與其在你們卡狄混得不清不楚,不如,回開瑞去,他就是名正言順的開瑞一哥。所謂,寧為雞首,不為牛後。”
徒千墨隻是盯著陸由,“你怎麽說?”
慕禪回過頭,饒有興味地望著陸由,慕斯也不禁盯著他,陸由隻是回頭望了一眼自己母親,“媽,對不起。”
孫引弟笑,“小由,你是9月19號的生日吧。這才剛剛十七歲呢。”
徒千墨下意識地狠狠握住陸由手,“您是什麽意思。”
孫引弟笑,“小由還沒有到18歲,我還是他的直接監護人,就是這個意思。”
慕禪輕輕搖了搖頭,這個女人真是個蠢貨,徒千墨是典型的吃軟不吃硬,她這麽說話,能帶走陸由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了。
徒千墨放開了陸由的手,陸由的臉也白了,“老師——”
徒千墨沒有說話,目光飄得很遠,卻不知為什麽,又落在了慕禪身上。
慕禪站起身,“小由心裏是怎麽打算的呢。”
陸由胸膛起伏,說不出話來。他知道,母親是在利用他,可是,他又是多希望,老師能說一句,陸由是我的人,我不會放他走。如今,徒千墨望著他,孫引弟也望著他,陸由自己,卻什麽也說不出了,欠孫引弟的,是生他的恩義,可欠徒千墨的,他不願去想,他甚至總是在想,如果,自己在老師麵前連媽媽都不要了,那,老師眼裏,自己還會是什麽人呢,他對小師兄的奶奶,不是也那麽好嗎?
陸由咬了咬唇,“下麵陳老師還等著,我,我該回去了。”說完這句話,他甚至一眼都不敢多看,跑了。
“小由!”。孫引弟的聲音並不低。
陸由不敢按電梯,一路從樓上跑下去。
徒千墨收回目光,陸由雖然什麽都沒說,但是,重新回去練習《犀角》,已經,是太明確的選擇,是以,他望著孫引弟,很有些誌得意滿的味道,“你可以走了。”
孫引弟輕笑,“廣告不錯吧,我會在《犀角》上映那天讓他和大家見麵的,我們對小由的定位是,孝順兒子,全能偶像。”
慕禪隨意伸了伸手,笑容紳士無懈可擊,“孫女士請坐。”
徒千墨望了一眼慕禪,“這是我的事。”
慕禪站起身,“我也這麽覺得,千墨,我覺得,你可以和孫女士好好談談。”他說到這裏,就望了一眼慕斯,“小斯,去看看新人的訓練。”
慕禪關上門的時候,孫引弟說,“你賭不起,我相信。”
徒千墨隻是撥了個電話,而後,他放下了聽筒,繼續忙碌自己的事,仿佛孫引弟根本不存在,五分鍾之後,電話響起來,徒千墨的語聲略帶些官麵的熱情,“徐監製,您好。”
孫引弟抬起了眼睛,如果她的大腦沒有短路,徒千墨也不是笨蛋的話,這個徐監製,應該就是這次開瑞《三十二個女人》的大投資商了。
“不過是最近南開演唱會,又遇上阿頡的新片子,的確瑣事多了些。”
孫引弟微微冷笑,要求人還要擺架子,徒千墨好大的譜。果然,兩人客套拉鋸一陣,徒千墨說到了正題,“彤思佟那部新戲,我聽說,徐監製最近有投資意向。”
孫引弟的手冷了。
旲和著名女星彤思佟加盟卡狄的第一出戲,這個女人十幾歲出道,紅了將近二十年,如今是真正的轉型之作,就連傻子都明白是賺錢的新劇,徐監製這種平常隻能跟在別的大製片人身後撿漏的小魚小蝦,就是大腦抽搐了也不可能不來分一杯羹的。可是,若是徒千墨願意給他這個機會,就一切都不同了。而後,可以想到的是,如果錢投給了彤思佟的新劇,那,《三十二個女人》,就真的是個笑話了。
“是嗎?我會叫助理親自和您談的,希望大家合作愉快。”徒千墨很快掛了電話,幹淨利落,他甚至,沒有多看一眼孫引弟。
孫引弟抬頭,“徒總監,您,夠狠。”
於是,她拎著自己唯一的一隻kelly,風情萬種地走出了徒千墨辦公室。
徒千墨揉了揉發痛的額頭,哪怕分出去的投資不會超過百分之十。但是,依舊,是他個人承擔,這一次的直接損失,已經不止是存款單上的數字了,他放棄的,是自己在彤思佟新戲上的未來收益。
慕禪笑著推開門,“讓我聽聽,你這次的解決方式,是不是同以往一樣,殺敵一千,自損八百。”
徒千墨抬起了眼,“殺敵八百,自損一千。”
“哦?”慕禪笑了。
“我叫助理把在彤思佟新戲上的投資轉給姓徐的那個小嘍囉。”徒千墨沒必要隱瞞。
慕禪知道他一向如此,倒也不意外,“你的錢最近都是出的多,進的少,如今再放棄了到手的收益——”
徒千墨抬起眼睛,“南的演唱會我也投資了一部分,短期內,還是收得回來的。至於彤思佟的電影,她一直是唱歌的,戲拍到什麽程度,最後又有多少人願意進電影院,還是未知之數。”
慕禪笑,“那可不一定,彤思佟這些日子和秋家的大少爺打得火熱,天天是緋聞,日日上頭條,這出戲的宣傳,還是舍得下血本的。”
徒千墨不過哂笑,“遲慕瑀?聽說這位秋大少爺還不到二十歲,彤思佟的歲數,都可以做他媽了。秋家是什麽家世,你以為,秋瑀宸會同意一個女明星進門做兒媳婦?”
慕禪道,“正是因為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來是炒作,所以我才說,彤思佟是下血本了。她本來一直是優雅端莊到讓人忘記年齡的路子,可和遲慕瑀在一起,豈止是姐弟戀了,再加上她不與旲和續約,你以為,旲和的企宣是擺設嗎?”
徒千墨道,“你以為我是擺設嗎?這些天,無論網絡還是紙媒,對彤思佟的評斷,真是不大好聽了。”
“爭議總是伴隨著票房的,這樣一個人的新電影,贏麵的確不小。你如今拱手讓人,千墨,的確是你的風格不假,但是,你確定,陸由的想法了嗎?”慕禪終於說到了正途。
徒千墨冷笑,他要是不信任陸由,也不會做出這種事了,他的弟子,還沒有誰讓他失望過。徒千墨順手抓起了電話,他刻意按下了免提,可是,等待音久到讓他的自尊和虛榮一點一點沉下去了,徒千墨覺得,好像——可是,他不會去掛斷,他這一生唯一不能接受,就是在慕禪麵前示弱。電話,終於通了。徒千墨望了一眼慕禪,目中帶著一種炫目到讓人擔心的自信微笑,甚至,連語聲都輕鬆起來,“怎麽才接?”
而後,他聽到,電話裏的陸由說,“老師,您能幫我媽一回嗎?”
“碰!”徒千墨掛斷了電話,甚至連聽筒都沒有放穩就立即撥出去,“阿頡,替陸由收拾好東西,叫何北送到我辦公室來。”
“老師——”電話那邊的劉頡根本不明白是什麽事,徒千墨就立刻接了一句,“立刻,馬上!”
立刻馬上的結果是,十五分鍾後,劉頡親自拎著兩隻行李袋站在了徒千墨的辦公室門口。
“就這些嗎?”徒千墨的臉色太硬。
“這是陸師弟早都準備好放在房裏的,老師,是有什麽事嗎?”劉頡小心翼翼地問。
坐在沙發上的慕禪向他遞了個眼色,搖了搖頭。
徒千墨一句話也沒說,順手接過兩隻袋子,劉頡叫道,“老師,這邊是我的。”
徒千墨更加不耐,停都沒停就將劉頡的那隻袋子扔在地上,而後,頭也不回地下了電梯。
劉頡愣愣地站在那裏,“大慕哥——”
慕禪輕輕搖了搖頭,“讓你老師發泄一下吧,他,是和陸由置氣,也是,在我這找補呢。”
劉頡一聽那句在我這找補,就知道,沒有任何話好說了。他甚至有些心疼老師,在慕大少爺這裏,老師總是,占不到上風的。
慕禪輕輕搖搖頭,徒千墨那麽驕傲的人,打電話的時候簡直自負到爆棚,更何況,又是在他麵前,陸由第一句開口就是這話,他又怎麽可能受得了呢。
陸由握著手機,抬眼望著孫引弟,“對不起,真的不是我不幫您。”
“你不能再問一次嗎?打過去,試試啊!”孫引弟道。
陸由看了她一眼,“老師不會答應的。”
孫引弟轉過了臉,“我說過,媽是不會害你的!那則廣告,我絕對不會讓他流出去,你隻要跟你老師說,要他投資《三十二個女人》,這出戲,不會賠的,對他,也沒有壞處——”
陸由輕輕搖了搖頭,大大向後退了一步,而後,深深向孫引弟鞠了一躬,“這則廣告,已經,是我答應您的最後一個要求,恕小由不孝,日後,不可能再答應您任何要求了。”說完了這句話,陸由轉過身,卻在邁了一步的時候停下腳,“媽,小由再勸您一句,侯叔叔,真的不是一個可以托付終身的人。”
孫引弟望著陸由背影,“我比你更清楚,所以,才要這麽做。你要是真的還認我這個母親,你就幫我最後一次,小由,你是我親兒子,我已經設了這個局,如果你不幫我走完這最後一步,以後,你也沒有機會再幫我了。我不求你任何事,隻不過,是讓徒千墨打個電話而已,我親眼看到的,不過,就是一個電話而已。”
陸由沒有回頭。
“你就為了你的親媽,求徒千墨一次,又能怎麽樣!”孫引弟已經是在逼他了。
陸由突然就轉過頭來,“我是您的兒子,您可以叫我做事,可是,我又憑什麽叫徒總監做什麽,他,又算是我的什麽人呢!”
“什麽人都不算!”
陸由,呆住了。
“東西帶走,你,可以回去了!”轉角處,徒千墨將手中行李放在了地上,壁燈頂燈的光芒下,他站位的角度,陸由,甚至看不到他完整的影子。
“老師——”陸由叫了一聲,立刻跟上去。
徒千墨卻已經站在了牆的另一側,“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現在,應該是練習時間。”
陸由眼睜睜地看著徒千墨轉身,一步一步,從走廊的一頭,走到另一頭,長長的賓館一樣的練習廳回廊,很多間練習室的門都開著,徒千墨的皮鞋一腳一腳地踩下去,他的肩還是很寬,背還是很挺,腿還是很長,通身上下的氣派,還是那麽的讓人信賴,隻是,他再也沒有回頭。
陸由拎著那個行李袋,站在走廊另一端,他告訴自己,如果不想失去徒千墨,他必須,再賭一次。他環顧四周,一條走廊的練習室,這麽多的人,那麽多雙眼睛,他想,他的老師,是不會這麽放棄他的,他在看到自己拍了那麽惡心的廣告的時候還能如此體貼地一路護送自己下來,如今,又怎麽可能,讓自己失望。陸由站在另一頭,第一次,問出他全部的自負與不甘,甚至,還帶著些,恃寵而驕的味道,“老師!你是真的,不要我了嗎?”
兩側的練習室,沒有關上的門裏,射出的,是一束束不甘寂寞或者幸災樂禍的目光,甚至,連練習室裏的訓導老師們,都在一瞬間放下自己滿身戒備的苛責,豎起了耳朵。
徒千墨停步,陸由跟了上來,在走到他近前的時候,抬起頭,還有什麽,比期待更美好。
徒千墨抬眼,直視陸由,而後,他笑了,“公共場合,請勿喧嘩。”
作者有話要說:千墨太看重自己的自尊,小由太依賴自己的心機,兩個人,終於,還是走到了這一步
這個,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今天先到這,我還有點私事,那個,實在是對不起大家
最近的狀態
鑒於我有把中午當早晨的前科,大家明天看的時候,到了那個點,隨意看看就好,謝謝大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