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雙更

徒千墨的視線一直集中在陸由身上,陸由的聲音很低,依然沒抬頭,“老師。”

蘇卓牽著陸由的手,“小由坐我的車。”

徒千墨聲音很低,他又叫了一遍,“小由。”

陸由回過頭,“謝謝蘇卓姐。”

徒千墨握住了他的手,陸由沒有去掙脫,蘇卓微笑,“那我在門口等你。”

“嗯。”陸由點頭,蘇卓離開,陸由掙開了徒千墨的手,拉開車門,坐在駕駛座後方的位置。

徒千墨對他沒有坐副駕覺得有些失望,但又覺得至少還算一個好的開始,他在後視鏡裏調節出一個還算合乎尺寸的笑容進車裏去,徒千墨開車,半晌無話。

“小由。”還是徒千墨先開口。

陸由說,“老師,導演說我最近入戲很快,小由沒有給您和師兄們丟臉。”

“哦,你一向都很有天賦。”徒千墨接的話太沒營養。

陸由沒話了。

徒千墨知道自己的糟糕表現讓兩個人開始生分了,他緊緊握著方向盤死死盯著前方,一個轉彎之後是直行,再接著是紅燈,徒千墨停了下來,他說,“對不起。”

又是一個糟糕的開頭,陸由想了一想,“沒關係,我也有錯。”

如果是一部電視劇的話,是不是下麵的劇情就是和平分手,陸由覺得不難過,為他無疾而終的愛情,如果稱得上是愛情的話。一開始就被拒絕總比始亂終棄的好,他都快忘了自己是那麽沒有安全感的人,也不知道那一天的自己如何會這麽勇敢,這幾天所謂的虐待門炒得沸沸揚揚,李陌桑將他關在劇組裏,不知是被傷害一次就會成長還是李導實在看他倒黴,這幾天的戲居然沒有被多挑剔。

“你喜歡我?”徒千墨又問了一遍。

黃燈,綠燈。

他沒有等到陸由的答案。

元旦晚會的演播廳很氣派的樣子,陸由有一點點地局促,他紅得太快,快到還來不及學會怎麽八麵玲瓏的應對。好在有徒千墨,有蘇卓,陸由隻要安靜地保持微笑就夠了。陸由形象健康,被主流接受的程度非常高,哪怕帶三個助理來預錄也隻會讓人覺得是未成年被保護得好而不是耍大牌,徒千墨帶著陸由跟一位輔導員更方麵周旋到,蘇卓也幫著引薦介紹一番,陸由就跟著一路去了水上演播廳。和春晚不一樣,央視的元旦晚會中秋晚會一向是有幾個會場,陸由被安排在水上演播廳,央視的晚會當天必然是假唱,所謂音樂借著水聲傳出來的古典小說情趣是沒有的,但是燈光霓彩,水光瀲灩,陸由人在水上,倒的確是一幅風景。

徒千墨帶陸由過去的時候已經有幾個主旋律歌手在了,一番招呼等安排到陸由,實際上師徒二人已經等了近一個小時。央視這種地方,誰也不是大牌,徒千墨陸由相對望著,此處又不是說話的地,尷尷尬尬實在難捱,好在陸由乖乖調整氣息自己練聲,到得有人叫他準備時,小兔子一樣得連忙跑過去,伴舞三三兩兩的說著話,這些人明星見得多了也不會覺得陸由怎樣,隻是偷偷拍點模糊不清的照片或者互相感歎,皮膚真好。

陸由是唱《兄弟》,獨唱。除了元旦晚會,陸由還會出席幾個電視台的晚會,都唱《兄弟》,這首歌,他是練熟了的。

這一次,是真唱。

“夢太長,夢想就遠了嗎?”有一種美,無論時間、空間、心境,永遠無法被改變,天賦和靈氣正是如此。一開口,又是一次,豔驚四座。

這首歌,徒千墨聽過太多次,可是,舞台中的那個人唱起來,今天唱起來,竟又是一番不同。

因為是不帶妝的彩排,燈光音響並不算精工,況且那些舞群和工作人員也累了一天了,大家誰還會將注意力放在台上,可陸由一開口,竟是格外不同。音符擴散,人工湖水波粼粼,陸由的聲音遠得就像是從天邊傳過來,卻又那麽近得綻放在耳邊。

徒千墨遠遠望著,陸由今天穿著一件整整齊齊係好七個紐扣的白襯衫,舒舒服服搭一件灰色羊毛開衫,徒千墨暗自感歎,隻有小由能將川久保玲穿得這麽乖巧。陸由不認識牌子,徒千墨送他的東西隻認得愛馬仕和路易威登,他熟悉的品牌局限於傑克瓊斯或者匡威,理由是買不起,而在他的高中,買得起耐克就是非常有錢的人。隻是,這個男孩很會穿,而且,不管他怎麽穿,都是屬於陸由的氣質。隻這一點,徒千墨就確定,他是天生做明星的。

“希望總是比故事還美比雪娃娃還涼,螢火蟲比月亮還亮比星星還忙”陸由安安靜靜地唱著,如果坐在攝影機前,你會看到,他的眼睛亮晶晶的,很多年後,陸由被拿出來和新竄出的偶像比較,根本不認識他的新網民們會對著視頻說,“這是誰,眼神好靈。”不過,那已經是許多年之後了。

徒千墨看到的是,他的眼睛裏,有很多自己看不到的地方,他的歌哪怕帶著最純潔的童真,但卻像是黑洞,讓人無可到達。

“唱得不錯。”陸由下台之後,徒千墨這樣說。

“謝謝老師。”陸由以為自己會很激動,畢竟這是他第一次一個人完成這首歌,可是,為什麽站在舞台上,遠遠地去看人群裏的那個人,老師,我到底要多久,才能站在舞台上讓你看我呢?

當天晚上,陸由錄歌錄到十二點半。徒千墨沒有請宵夜但是他帶來的團隊將錄音棚裏和棚外的每一個人都打發地很舒服,陸由看著miki、潞河、洛羅和一些他沒有見過的工作人員在人群中如魚得水,突然就覺得徒千墨對自己太好,好到不能承受,這麽厲害的一些人,跟著自己,太浪費了。

“老師費心了。”坐上徒千墨的車回去的時候,陸由這麽說。

“其實也沒有什麽。每一個團隊都有自己的人際圈,央視也一樣,隻要能找到那個領你進門的人,一切就順理成章了。”徒千墨沒有說,這個進門的機會還是來自於慕禪,沒必要,“我托朋友聯絡了魏科,請他和子盞寫一首新歌給你。”

徒千墨說了工作,陸由將歪著的腦袋支起來,魏科,金牌音樂人,子盞,金牌詞作者,這兩個人每天不知有多少人天王天後天團排隊等歌,陸由想,自己何德何能。

徒千墨見他不說話,柔聲道,“我送了你的小樣給他們聽,這兩個人架子很大,可能沒辦法提前見你。”

陸由聽徒千墨這麽溫言軟語地解釋,心裏不知是什麽滋味,這樣兩個重量級的人物,自己哪裏敢奢望人家屈尊來見,“謝謝老師,小由會努力!”他無以為報,以身相許也隻是個笑話,也隻有努力這一條路可走了。

徒千墨道,“你應該有一首新歌了,我很早的時候就約過子盞,子盞有一首《少年中國說》,是改編梁啟超的那篇文的,小由,這種歌很難唱,不過子盞是很有功力的,他能把政治意味很濃的歌寫得絲毫沒有奴氣,這是很難得的,更何況,這首歌我們也是主打勵誌,你是最適合的,魏科也同意編曲。這兩個月,你一定要更加注重自己的形象,我們要為你以後的長遠發展做打算。央視春晚你現在還上不了,而且今年也趕不上了,更何況春晚要彩排的次數太多,現在還要拍戲,暫時耽誤不起。這次的元旦晚會好好表現,隻有這次做好了,我們才能想以後,知道嗎?”

“嗯。”陸由知道徒老師其實並不是一個會獻媚主流意識形態的人,但是為了自己,既要照顧自己的自尊,還要為以後如何立穩腳跟謀劃,他知道老師實在是太辛苦了,但是又不知道該說什麽,隻能應一句了事。

徒千墨又和他講了一些工作上的事,開車到家,再進這個門,陸由突然就覺得,恍如隔世。衝了個澡順便刷牙,出來的時候徒千墨坐在他臥室的**等他,手裏拿著一塊大毛巾,陸由心裏有些不願意,卻還是任由他幫自己擦頭發,這是太過親密的動作,從本質上而言,陸由還有些不習慣,至少現在不習慣。

“已經不早了,快睡吧,別上鬧鈴了,心裏總是惦著也不安生,明天早上我叫你。”徒千墨將他頭發擦得差不多的時候說。

“嗯,老師也早些睡吧。老師晚安。”陸由說。

徒千墨沒說什麽話,看他安靜躺下,就旋滅了燈,人卻並沒有出去。陸由閉上眼睛躺了一會,實際上完全沒睡著,等了好久還沒聽到徒千墨走,他小聲叫道,“老師。”

徒千墨從椅子上站起來,“吵著你了嗎?”

“沒有。”陸由說。

“等陪你錄過《兄弟》,我立刻就要出去,可能有兩個星期,這段時間都不能去探班了,今晚陪陪你。”徒千墨說。

陸由沒說話,他想,這算是什麽呢?可是若要這樣趕徒千墨走,卻未免有些太做作,“老師要去哪裏?”

“美國。”徒千墨回答地很簡單。

去做什麽呢?陸由想問,沒有問出口。不過兩周後他就知道了,因為新聞鋪天蓋地都是,孟曈曚一年前為電影唱得插曲得了一個著名國際電影節的最佳配樂獎,徒千墨回國又炒得沸沸揚揚。

陸由知道徒千墨從美國回來,可是,徒千墨並沒有很快就來看他,陸由想,老師一定是上了閣樓,抱著那獎杯給二師兄看了,肯定還陪了他好幾個晚上,然後將獎杯放在二師兄的櫃子裏。他知道他不應該嫉妒,逝者為尊,更何況,自己今天得來的一切都是這位二師兄的遺澤。可是,想到那天默默陪了他一晚上的老師是那麽理智的陪了他一整晚,以後分明還有幾次彩排,每一次老師都是將自己送到劇組宿舍,他至少已經有一個月沒有回過家了。

其實,陸由的日子過得並不好,元旦晚會的《兄弟》再次成為焦點,第一支拍攝的相機廣告卻沒有老師在身邊。洛羅哥和小單姐都很好,miki哥更厲害,經曆了李陌桑這麽龜毛的導演,廣告導演對自己的印象很不錯,miki哥又很能掌控場麵,明明一切進展都還算順利,如果不算被粉絲闖進外景地的話。當時陸由真是被嚇壞了,那個將書包扔下從橋上跳到書包上再衝到拍攝的河岸邊搶拍陸由的粉絲太瘋狂,事出倉促,她的鏡頭都快貼到陸由臉上了。雖然事情很快得到解決,粉絲也沒有惡意,但也算是一場驚魂。畢竟是自己的第一支廣告,又有這樣的小插曲,哪怕陸由也知道當時的徒千墨在美國,可還是忍不住有一點小埋怨。明明領獎不一定要老師親自去的,隻是這種念頭讓他的罪惡感很沉重,多想一點都覺得自己沒良心對不起二師兄。但是很多問題,不想不行,比如,媒體現在已經開始稱呼他“小孟曈曚”。陸由極端厭惡這個稱號,甚至透過蘇卓給媒體放風,說二師兄隻有一個,自己沒有資格被這樣冠名,但他的苦悶是否真源於此,他自己都不相信。

徒千墨的確憑吊了好久,美國回來,他更沒辦法正視自己的感情,他不知道怎麽麵對陸由,也不知道怎麽麵對孟曈曚。孟曈曚的那座獎杯就像是一麵鏡子,提醒他:你曾經那麽愛著的那個人,屍骨未寒。

陸由已經很久沒有見到徒千墨了,倒是南寄賢和趙濮陽都來探過班,沒有帶記者,這次是私下的,三師兄更是打過好幾次電話,甚至,劉頡打電話的次數比徒千墨還要多。起初陸由還在想是不是明天老師就會來,不過後來他也不想了,甚至是徒千墨打來電話,他也覺得不過是像自己證明他還活著,陸由繼續拍戲,他的生活被工作填得滿滿的,逃避想別的事,把一切精力都集中在演戲上,陸由的進步更大,李陌桑對他越來越滿意,罵得時候更狠,平常一起吃飯也會開玩笑。有一天,這個變態的名導演讓他將從前拍過的條數再拍一次。

陸由有些呆,“不是早都拍過了嗎?”

李陌桑叫陸由看回訪,幾分鍾的片花,都是陸由自己前些天演過的,陸由自己的臉色越來越差,李陌桑道,“你自己覺得,這是什麽玩意!”

陸由知道這是他剛剛逃避徒千墨那陣子拍的片子,現在的他甚至不敢相信,這種亂七八糟的東西李陌桑居然會容忍,而且那時候還會同自己說演得不錯。

李陌桑看著陸由青白的臉色,“不知道是不是徒千墨真虐待你,腫著一張臉回來像死了一樣,真怕多罵你兩句你就去自殺!現在還不趕快給我好好補回來!知不知道你浪費了多少膠片,都是錢啊!”

陸由非常抱歉,難怪,那些天導演都隻拍自己一個人的戲份,最多,也就是再拍一些和蘇卓姐的對手戲了。陸由是真心感激李陌桑,那天晚上,就請他和蘇卓一起去吃飯,羊肉串。

“陸由呢?”徒千墨從美國回來,這是第一次,敲陸由的門。晚上九點多,陸由不在。

“跟李導出去吃飯了。”洛羅說。

徒千墨於是在陸由宿舍等著,一等,就等到了十二點。

十二點,陸由是被李陌桑抱回來的,公主抱。

徒千墨的臉,太黑。

他幾乎是一把將陸由從李陌桑懷裏搶過來,李陌桑豎著眉毛,“搶什麽搶!他每天把手表調晚十三個小時等著你從美國回來的時候你在哪!”

生日快樂!

謝謝捉蟲的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