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濮趙(上)
“非常感謝王玥的表演,43分,相當高的分數。下麵我們有請07號——”
“濮陽濮陽,萬丈光芒!”
“濮陽濮陽,萬丈光芒!”
……
主持人的話還沒有說完,現場已經沸騰了。陽光濮照的燈牌打得亮眼,“趙濮陽普照,向日葵向陽”的橫幅殺盡眼球,而後來被很多人指責為天雷的“陽光萬丈,濮度眾聲”的千人簽名橫幅依然是每一場必備的風景。主持人不得不揚手要大家稍微保持安靜,重新報幕,“《山市》,歡迎07號——”
全場金色翻騰,呼聲震耳欲聾,“趙——濮——陽!”
“濮陽濮陽,舞台之王!”
“濮陽濮陽,萬丈光芒!”
“濮陽!濮陽!”
金色小旗卷起向日葵全部的熱情,可趙濮陽一站上舞台,大家的呐喊一瞬間靜下來。所有的向日葵都有這樣的默契,音樂未起,他們是瘋狂的粉絲,音樂一起,他們是藝術的聆聽者。
趙濮陽今天穿的是一件白色晚禮服,領口處有金色的裝飾亮片,明明是shine到俗的打扮,可穿在他身上,卻將那種惟我獨尊的氣質托到極致。
《山市》的前奏響起,婉轉的旋律低回。
“你望西隅的那一眼,夕陽西下的那一天。青冥孤塔間,碧瓦舊禪院,相思驚破了高垣,許願幻化了流年,紅顏白眼,滄海——桑田。”
趙濮陽靜靜站在台上,他的聲音條件太好。將南寄賢曲中那種高邈無跡之意用完全的氣聲滑出來,不止是對《山市》本身的顛覆,更是將技巧玩到了巔峰。這一屆選秀,趙濮陽形象一流,唱功一流,台風超一流已經是公認的事實,如果說他每一次的亮相都是驚喜的話,這一次的發揮就是驚豔。他將自身對音樂的掌控力詮釋到極致,吐氣似青鸞掠霧,發聲如鶴望停雲。
唱到髙潮處,“一重重四麵峰圍塵上庵,複重重五點不滅樓外天,再重重千波冉冉水化煙,更重重萬乘鍾鼓歌如仙——死生輪轉的殿、幾息不滅的怨、似真非假的幻、如夢還露的電,飲不盡佯癡作狂的盼,偷不完乍暖複寒的願,誰將姹紫嫣紅都開遍,轉眼見山市天上人間。”
他的高音清亮,不似很多歌手的歇斯底裏,更不是假嗓子吼上去的幹裂的爆發力,而是自然的帶著一種收放自如的灑脫。他的翻唱比南寄賢還高了兩個調,原本就一重一重海浪樣的高音更是被他飛上了九重宮闕,就像是看不到頭的塔,直通天闕再高一層。趙濮陽的歌聲似是乘著無翼的雲,馮虛而轉,逐風扶摶,就連插上翅膀也怕失了風流。
一曲歌罷,全場驚叫連連。
“濮陽濮陽!萬丈光芒!”
“濮陽濮陽你最棒!向日葵愛你不一樣!”
“濮陽濮陽!舞台之王!”
“濮陽濮陽!萬丈光芒!”
……
趙濮陽用類似於雙手合十的動作舉起了話筒,向日葵們默契得安靜下來。
主持人程雙毅站在趙濮陽身邊,“陽光濮趙,萬丈光芒。我現在要說,陽光濮趙,餘音繞梁。剛才那首《山市》真是聽得我耳朵都快發芽了。”
“濮陽歌聲贏天下,謝謝毅哥支持他!濮陽濮陽,萬丈光芒!”向日葵們一齊向台上鞠躬。
程雙毅繼續道,“下麵我們來聽聽評委老師怎麽說。有請著名音樂人、曲作者,王忠老師。”
“當初看你選了這首歌,我心裏特別擔心。因為《山市》是非常非常難唱的一首歌,除了南寄賢,我真的沒想到,竟然還有人,能唱出這樣與眾不同又讓我們歎為觀止的《山市》。如果說,南寄賢的《山市》讓我覺得像是一片月光,你的《山市》就是,日出東方,萬丈光芒!”王忠舉起手中記分板,“十分!”他用手勢止住了歡呼,正色道,“這是我參加明日之星以來,給出的第一個十分。趙濮陽,中國歌壇的未來在你身上!”
“濮陽歌聲贏天下,謝謝王老師支持他!”向日葵們一起鞠躬,“濮陽濮陽,萬丈光芒!”
主持人道,“的確,王老師一向是以冷麵判官的角色出現在我們評審席上,每一次他點評我都為我們的選手捏著一把汗,這次居然能夠給出滿分來,可見濮陽絕對是不一般!恭喜濮陽!何老師。”
卡狄市場部副總監何玲扶正了話筒,這個有氣場的女人舉手投足之間都有一種獨特的魅力,“有的人,站在這個舞台上一輩子,也隻是個歌手;可有的人,隻握住了那一分鍾,就是明星!趙濮陽,你就是明星!十分!”
主持人激動了,“又一次十分了,何老師也給出了十分。下麵有請中國移動的談鋒老師。”
談鋒亮起記分板,“壹佰伍拾萬。”
莫名其妙的數字,舞台上的趙濮陽依然淡定。每一位老師的點評他都聽得很認真,每一次也有足夠尊重的謝謝。無論溢美或者批評,他永遠保持著風度。他謙遜卻又驕傲,懂禮貌又有自己的準則。在這個舞台上,絕對的,不以物喜,不以己悲。
主持人問道,“談老師一百五十萬的意思是?我們的滿分可隻有十分。不過,如果一定要讓我給濮陽的這段演唱打一個分數,那就是:一千五百萬!”
“濮陽濮陽,萬丈光芒!”
談鋒用典型的公事公辦腔調道,“我代表中國移動正式向趙濮陽提出邀約,我們將以一年一百五十萬的價格邀請趙濮陽成為中國移動XX品牌的代言人,從此之後,中國移動五大巨星,多了一個你。”
現場被點燃了。一百五十萬,就算移動公司曆來是日進鬥金,也震驚了廣告界。這隻是一場七進五的比賽而已。就算這一屆的明日之星收視率破十,趙濮陽是當之無愧的人氣王。可是每個人都明白,對於選秀明星而言,他們商業價值的頂點就隻是選秀時和選秀後的那一兩個月。移動的代言人向來都是天王天後級的人物,這一次居然會請趙濮陽,實在是太令人咋舌了。
談鋒聲音幹淨,“十分。”
程雙毅壓下如潮的尖叫繼續主持,“本期的媒體評審是來自著名門戶網站XX網的胡旭東老師。趙濮陽現在已經得到了明日之星選秀曆史上史無前例的三個十分,不知道胡老師有什麽意見呢?”
胡旭東低頭,“眾望所歸。根據本周的搜索量和瀏覽量,以及熱詞的頻度,趙濮陽當之無愧,滿分。”
“天哪!四個滿分了!下麵我們來看特別嘉賓評審席,歡迎劉天王!”
卡狄的賽製,總決賽每一場都會請一位樂壇重量級的人物。這次邀請的是香港天王劉朝明,劉朝明絕對是歌壇常青樹,每一個失戀的男人都唱過他的情歌,每一個懷春的少女都夢想著能有一天被他娶進門。
“首先還是感謝明日之星給我這個欣賞這場音樂盛宴的機會。趙濮陽,你的風采,你的氣度,你的神韻,你不是明日之星,你就是明星!”劉朝明打開計分板,十分。
“濮陽歌聲贏天下,謝謝大家支持他!濮陽濮陽,萬丈光芒!濮陽濮陽,音樂帝皇!”向日葵們瘋狂了。
“太不可思議了!明日之星曆史上唯一一個在所有評委那裏都得到滿分的選手。這是奇跡,絕對的奇跡!我們的人氣王,我們的歌神,我們的舞皇,恭喜濮陽!”
當時的趙濮陽,隻是禮貌地鞠了一個三十度的躬。在這個舞台,他是睥睨天下的神,哪怕你是高高在上的評判者,可神對眾生,隻有帶著尊重的恩賜。他尊重每一位評委,他愛每一個粉絲,他有他最真誠的感激,但他永遠是自己的造物。
那一場比賽,趙濮陽第一個晉級五強,以絕對優勢橫掃千軍,笑傲秀場,風頭一時無兩。所有的報紙,隻要有趙濮陽三個字必然是頭條,隻要有趙濮陽三個字,必然衝破銷量。
適逢南寄賢出席某著名品牌三十周年紀念會,記者提問時間,有好事者問道,“新近因為選秀而暴紅的人氣王趙濮陽在上一場比賽因為唱你的《山市》而得到滿分,您怎麽看?”
南寄賢口氣一貫的疏淡,“他根本不懂這首歌在唱什麽。”
南寄賢隔空喊話 趙濮陽不懂我的歌
南天王不滿趙濮陽暴紅稱“他不懂我在唱什麽”
南天王嗆聲趙濮陽他不配唱我的歌
趙濮陽《山市》滿分南寄賢自稱不屑
新聞放出來的那一天,向日葵爆了南寄賢的貼吧,破了南寄賢的論壇,甚至還有激進的粉絲燒南寄賢的海報和CD,雙方的歌迷鬧得不可開交。X度管理為南寄賢吧開了大無敵,向日葵們居然要爆投訴吧。又傳X度負責人出來放話,如果向日葵繼續擾亂貼吧秩序,X度方麵將放棄支持趙濮陽。雖然這一言論後來被證明了是COS,但是在向日葵裏的影響是非常深遠的。也就是從這時候開始,向日葵們認定,卡狄是要黑掉趙濮陽,甚至有粉絲出來分析,頭頭是道。什麽南寄賢放話是前兆,目的就是要借粉絲炒作,繼而造成粉絲害了趙濮陽的假象,來掩蓋他要捧另外一個選手奪冠的事實。好在向日葵的管理非常有能力,爆吧爆論壇隻是個別激進小粉絲們的個人行為,經過整頓基本已經被遏製。但畢竟因為趙濮陽是選秀風口浪尖的人物,嗅覺極為敏銳的記者們怎麽能放過他。
是以,一直在訓練館封閉訓練的趙濮陽在節目組工作人員的陪同下走出卡狄大門被三十多個記者圍住的時候,他還對一切一無所知。
“對近期的向日葵哄戰事件有什麽看法?”
“南寄賢說你不懂他的歌,你覺得呢?”
“百度官方說了要封殺你,你打算怎麽應對?”
“就你的粉絲燒南寄賢海報和專輯的事件,你有什麽回應?”
……
問題一個接一個地丟過來,趙濮陽完全莫名其妙。工作人員老母雞似的擋在趙濮陽身前,卡狄大樓裏立刻有保安跑出來護住趙濮陽要上車,趙濮陽口中不斷抱歉,“我一直在封閉訓練不知道發生什麽事,對不起。”他絕不失禮,但大步流星,走的比任何人都快。他不是卡狄科班出身的藝人,沒有人教導過他這種情況應該怎麽應對,但他的選擇卻絕對有屬於明星的範兒和理智,他想,他現在不需要開口。
汽車疾馳而去,一大批記者長槍短炮地追在後麵,趙濮陽挺拔的脊背若即若離地貼在椅背上,“小厲姐,是什麽事?”
嚴小厲一時不知道怎麽回答,“你好好比賽就行了。”
“南哥他說我什麽?”趙濮陽問。
嚴小厲看著他的表情很認真,“濮陽,讓徒總監知道你不叫師兄,他會不高興的。”
趙濮陽沉默。
車一直開,直到徒千墨樓下。
趙濮陽被三個工作人員一個司機簇擁著上樓去,替他按開了門鈴。
“師兄。”開門的是劉頡,趙濮陽向他打招呼。
劉頡輕輕點頭,趙濮陽進了門,回過頭對送他上來的工作人員道謝,自從一個月前簽約給徒千墨,他每周都會上來跟老師學東西。
趙濮陽打開鞋櫃換拖鞋,手才放在自己的淡藍色拖鞋上就被一陣夢一般的旋律鎮住了,“《水妖》。”
《水妖》,來自法國著名印象派作曲家拉威爾,號稱史上最難演奏的十首鋼琴曲之一。這首曲子相當講究技巧,很多人會將它作為炫技的一項花樣來練,趙濮陽自己也能彈,可是,現在耳邊聽到的卻絕對不一樣,他一向被媒體盛讚對音樂有一種天生的感應能力,卻不能用任何溢美之辭去稱讚剛剛聽到的旋律。哀婉、纏綿、如泣如訴、如怨如慕甚至更直接的靈魂之音,越多的形容詞去闡述就越顯得蒼白。事實上,現在的趙濮陽什麽都沒有想,他的手就放在拖鞋上,甚至忘了拿下來。
“濮陽,怎麽還不過來?你二師兄回來了。”徒千墨從房裏走出來。
趙濮陽被驚了魂似的,拖鞋也被他從架子上打下來,他蹲下來收拾好,“老師。”
徒千墨笑道,“聽呆了?”
趙濮陽去洗了手出來,轉頭問劉頡,“師兄,現在在彈琴的,就是二師兄嗎?”
徒千墨道,“這有什麽可問的,跟我進來。”
那是趙濮陽第一次見孟曈曚,午後的陽光耀地房間亮堂堂的,他坐在鋼琴前,赤躶著光潔的後背,連趙濮陽氣勢這麽足的人在見到他的時候都不敢看他背上那些美麗的傷痕,而是低下頭,盯著他垂墜感很好的白色長褲。
徒千墨將手搭在趙濮陽肩上,孟曈曚的琴聲帖服著時間流淌,旋律漸漸緩下去,聲音也慢慢低下來。很多年後的趙濮陽依然記得那種感覺,就好像是,時間慢慢被他的琴聲釋放出來一樣。他原是遊走在時空中的神,和轉動的分針渾然一體,他漸漸熄了旋律,這一天的二十四小時才是你的。那是趙濮陽第一次去想,原來音樂真的會有一種境界,天人合一。
他沒有回頭,甚至沒有看你一眼,可是,那種優雅的氣息卻自然的有一種溫潤如玉的味道。兩千多年前,那個絮說著浴乎沂,風乎舞雩,詠而歸的人是不是也是這樣,鼓瑟稀,鏗爾,舍瑟而作。既不急躁,也不輕慢。
徒千墨獻寶一般推了趙濮陽一下,向孟曈曚炫耀道,“濮陽。我跟你說過的,我新收的小弟子,很厲害。”
趙濮陽低下了頭,他被很多人稱讚過,甚至已經習慣了媒體誇張的溢美,他是舞台上的王,惟我獨尊的王,可不知道為什麽,徒千墨這一次的很厲害三個字卻讓他抬不起頭來,就像是燒刀子被灌進了屬於竹葉青的玉壺,還要被黑心老板誇耀著賣給偶爾流連人間的貴公子。趙濮陽的頭太低,聲音悶悶的,就像從鼻腔裏倒著嗡出來,“二師兄。”
孟曈曚修長的手指停在鍵盤上,微微偏過頭,折光的角度將他整個輪廓耀出不同的光華,半邊身子卻被籠罩在陰影裏,瘋狂的毀滅和令人崇拜的聖潔在同一個身體上打出不同的光暈,他的語聲有一種令人不自覺膜拜的疏落的清冷,“我知道你,你很出眾,隻是還不明白怎麽唱歌。”
他站了起來,於是,落地窗外的大片陽光全部投在他身上,剛才那種充滿神秘感的和諧的矛盾被完全的風華所傾覆,而被評價為不明白怎麽唱歌的趙濮陽卻真的像個羞愧的小男生一樣手足無措的站著,為自己的卑微,更為自己無知的驕傲。
“師兄的《水妖》彈得真好。”趙濮陽讚歎著。
孟曈曚口氣淡淡的,“我剛才是彈得《水妖》嗎,不記得了。”
“是不記得了?”趙濮陽問。他稚拙得像個小學生。
孟曈曚點頭,“旋律就是隨著心走,何必拘泥是什麽。”若是別人說這樣的話,未免有些太驕傲和做作,可是他這麽說,卻不禁讓人膜拜,原來,天才竟真是這樣的。
趙濮陽不由得向往,“要是我哪一天也能不記得就好了。”
孟曈曚沒有答他的話,卻是對門口道,“小頡,還不進來。”
劉頡端著一隻托盤,“二師兄還沒上藥。”
孟曈曚輕輕點頭,這時候才看趙濮陽,“你去彈一首曲子給我聽吧。”他說罷就不再理趙濮陽,而是坐在小沙發上,將後背轉過來給劉頡。
趙濮陽沒有絲毫猶豫,手放在鍵盤上就是《拉三》。
趙濮陽彈得**澎湃,徒千墨也是連連點頭,孟曈曚卻是在劉頡單膝跪地的時候淡淡一句,“起來。父母生你,不是讓你隨隨便便跪別人的。”
“小頡知錯了。”劉頡站起來,用棉簽小心地替他後背鞭痕處擦藥粉。
“回回認錯,回回都要跪。是要我給你膝蓋上綁兩塊熊皮才能擋著嗎?”明明這麽揶揄的口氣不該從他這樣的人口裏說出來,可他偏偏說得如此自然,讓人聽得也非常舒服。
趙濮陽一慌,彈錯了一個音。他突然就那麽羨慕劉頡,不知什麽時候,這位二師兄也能用這樣親昵的口氣訓自己一句呢。
Rachmaninov piano concerto No.3,被稱為世界上最難演奏的作品,即使是拉赫馬尼諾夫本人,也將這首曲子稱為“大象之作”,那些肥大的和諧,笨重的十指交錯,很容易讓演奏的人彈得口齒猙獰,歇斯底裏。趙濮陽的氣度很好,不會像有些鋼琴家一樣有自以為沉醉的搖頭晃腦,他的演奏充滿**,但絕不會有前仰後合的大動作,即便是十年的練琴生涯,僅僅彈了十幾分鍾,趙濮陽也累得一身汗了。他彈得很賣力,他不希望這個神一樣的師兄會看不起他,那種姿態就像個考了一百分的小孩迫不及待地等待著老師要求家長簽字一樣。徒千墨極大地滿足了他的虛榮,他彈的本就是相當耗體力的第三樂章,自然當得起這樣的稱讚,“非常棒,上帝的音樂!”
趙濮陽低下頭,“我打算五進三的時候彈。”
徒千墨點頭,他知道這個小弟子足夠聰明,選秀要的就是爆點,人氣王趙濮陽演奏拉赫瑪尼諾第三協奏曲這一個話題就已經夠了,就隻這一首曲子,再加上穩定發揮,絕對可以保證他進三強。有人氣有專業,他要是不進就是黑幕。
趙濮陽站在一邊,戰戰兢兢地等著師兄的點評。可是等劉頡塗好了藥,孟曈曚也隻是淡淡一句,“彈完了?”
趙濮陽小小聲,“嗯。”
孟曈曚隨意點了下頭,問劉頡道,“今天的字,臨了不曾?”
劉頡傻傻回頭看徒千墨,徒千墨臉色發青,趙濮陽羞得臉都埋到胸膛裏去。對於驕傲的人,最難接受的不是批評,而是無視。
孟曈曚望著劉頡,“嗯?”
劉頡低聲道,“隻臨了一頁。”
“拿來我看看。”孟曈曚口氣淡淡的。好像趙濮陽剛才並沒有彈過那曲驚天地泣鬼神的《拉三》第三樂章,他也完全感覺不到曲中熱血澎湃的震撼。趙濮陽本就是一身汗,如今連汗水都變冷了,貼在後脊背上的衣衫冰得他全身發寒。
劉頡帶了自己臨的《神策軍碑》,孟曈曚細細看了,“今天的這個‘武’字寫得不錯,不過‘追’和‘太’還是有些瘦了,你要知道,《神策軍碑》雖然是以骨力取勝,但是剛柔並濟,瘦硬通神,你臨的時候也不要太柴了。”
“小頡一直記著二師兄的話,書之妙道,神采為上,形質次之。所以每臨一篇帖子,都一定要先讀、先背,將字體印在腦子裏,寫的時候也覺得好像這裏和原帖不對,但自己總覺得應該要如此寫才更有神韻,就算想改,也改不成了。”劉頡道。
孟曈曚微微點頭,“這也是難免的,筆墨、筆性,皆以性為本。我們臨帖子,固然要揣摩學習,但也不可拘泥了自己。不過,既然是臨帖,除了考慮自己的心性,更重要的是把握氣韻。不過你才剛開始學柳字,不必操之過急。先寫幾百遍去琢磨,這個月出去還不懂的話再來問我。”
“是。”劉頡答應了。
趙濮陽暗暗咋舌,《神策軍碑》僅字口清晰的就有四百多個,他從小被父母逼著練書法,知道臨這種帖子最是辛苦。通常一篇寫下來都累得手腳發麻,這個月還剩二十天,要練幾百遍。那每天基本就不用做別的,隻寫字算了。
正想到這裏,卻聽到敲門聲,劉頡回頭看徒千墨,“應該是大師兄來了。”
打開了門,果然是南寄賢。南寄賢跟徒千墨打了招呼就看到沙發上的字,“是小仨兒的字吧。”說著就拿起細細看。
劉頡低下頭,“寫得不好。”
南寄賢笑道,“進步多了。小孟,你也別逼得他太緊,我看就不錯。”
孟曈曚還未答話,徒千墨道,“人家是不食人間煙火,什麽好東西都入不了孟二師兄的法眼。”
孟曈曚不答,南寄賢輕輕拍拍劉頡的肩,“長橫、短橫,豎、衲都比從前好多了,尤其是長橫,可知你最近在腕力上是下了功夫。不過,點還是要好好練。點是字的眉目,尤其是《神策軍碑》的點,方圓有別,映帶生姿,沒事的時候多想想,練字和學習是一個道理,學而不思則罔,思而不學則殆,演戲恐怕也是這樣,這個你最懂,師兄不多說了。”
“謝謝師兄。”劉頡重重點頭。
南寄賢知道劉頡心裏一直自卑的很,孟曈曚又是性子冷傲,他那樣的人物本來就容易讓人自慚形穢,又懶怠說話。平時教劉頡習字演戲,口氣都是淡淡的。做得不好,也談不上循循善誘,最多就是指點一兩句便讓他自己去琢磨。從前孟曈曚教劉頡作詩,連著十天,劉頡晚上都是裹著毯子在影音室睡的。適逢南寄賢回來住,劉頡又去熬夜,到第三天南寄賢實在忍不住便去看,劉頡竟然在影音室裏抄《廣韻》,宋本廣韻那麽厚地一本,他已經快抄完了。
南寄賢愣住,舊時科舉的時候官方都是允許帶韻書進去查的,抄這個幹什麽,“為什麽抄這個?”
“我覺得自己總是記不清楚怎麽用韻,師兄說,多抄幾遍就好了。”劉頡道。
南寄賢當時是真的生氣了,拉著劉頡帶著他抄的厚厚一摞紙三更半夜地敲門把孟曈曚吼起來,“你知不知道小仨兒多少天沒挨床睡了?”
孟曈曚當時挨著南寄賢跪了,“師兄若是覺得小孟不對盡可責罰,小孟不覺得自己做錯什麽。”
南寄賢氣他不顧劉頡的身體,孟曈曚雖是跪著,頭卻揚得高高的,“一點東西這麽多天還學不會,難道不該罰嗎?”
劉頡早都跪下來,“是阿頡太笨了。”其實劉頡進境極快,領悟力也相當強。可孟曈曚驚才絕豔,又過目不忘,實在是不世出的奇才,他對自己要求高,對劉頡自然也管得極嚴。再加上他覺得簡單的事在別人看來實在是挾泰山超北海,所以,麵對普通人的境況他實在有些摸不到邊。如今見劉頡跪了還很不高興,“起來,與你無幹。”劉頡開始怕他怕得要死,可後來明白了,就和孟曈曚日漸親厚。
如今孟曈曚不睬趙濮陽,並不是因為他要故意給趙濮陽臉色看,而是趙濮陽那種炫技式的表演方法他也不知道要怎麽說,就像一個人對不欣賞的東西沒有興趣,他也毫無要點評的興致。更何況,孟曈曚極為敏銳,一雙眼睛很輕易就能看穿人心。趙濮陽現在的狀態,就算你告訴他,你這種華麗的耍帥風格是不對的他也聽不進去,那又何必說。
徒千墨見南寄賢也來了就出去,師徒幾人一起去客廳坐。徒千墨隨意坐在沙發上,拉著趙濮陽站在自己身邊。茶幾上攤開放著好幾份報紙,最上麵一張,很大幅的版麵寫著,“南天王開火人氣王,他不配唱我的歌”,旁邊還配上大圖。
這是趙濮陽第一次親眼看到這樣的報導,他輕輕舔了下嘴唇,劉頡連忙去收報紙,南寄賢卻按住了劉頡的手,“放著吧,不必動。”
劉頡訕笑一下,“媒體總是喜歡誇大其詞。”
南寄賢不語。
徒千墨道,“你是怎麽說的。”
南寄賢看了一眼趙濮陽,趙濮陽的眼神有一種年輕的倔強。這是他第二次見這位大師兄,第一次的見麵,實在算不上愉快。趙濮陽其實是非常喜歡南寄賢的,南寄賢的每一張專輯都會買來聽,甚至還偷偷跑去看他的演唱會。剛參加明日之星的時候,每個人問他偶像是誰,他都會說是南寄賢。徒千墨要收他的時候,他聽說可以做偶像的師弟,真的興奮了好一陣子。可惜,見到這位大師兄卻完全不一樣。
第一次的見麵是在飯店裏,趙濮陽先到,坐在那裏等徒千墨和南寄賢。小孩開著筆記本上自己的貼吧,看大家怎麽評價自己的表現。
本來就是剛成名,十幾歲的小孩喜歡看別人誇自己有什麽錯,可南寄賢一進來第一個動作就是合上了他的筆記本,“你上一場的《踩過線》發音那麽爛,十六歲不知道好好學習,把時間浪費在看這些溢美之辭上有什麽意義?”
趙濮陽愣住了,就算是大師兄,也不用第一次見麵就教訓吧,更何況,自己還那麽喜歡他。
結果,第一頓飯小孩吃得相當不是滋味兒。就算後來表示了喜歡他的《窗前明月無光》和《彼岸流年》,他也隻是淡淡地一句,“我不喜歡。這兩首歌太商業了。”而且又因為自己垮著臉被訓一頓。明明連著幾個月的比賽和高強度訓練已經很累了,現在又沒有粉絲在,誰還能每時每刻都笑出來呢。
第一天,小孩就覺得南大師兄不喜歡自己。現在看到他說自己不配唱他的歌,畢竟是年輕人,不由得就有些逆反心理了,同時還有自己不願承認的小小自卑。
南寄賢看著趙濮陽,“我再當麵告訴你一遍,你根本不懂《山市》在唱什麽。”
孟曈曚輕輕點頭,“的確。”
趙濮陽別過了腦袋,這兩個人,誰也不理了。
“你的高音很漂亮,可沒完沒了的炫耀隻會讓人覺得疲倦。有沒有聽過一句話,想知道一個人缺少什麽,就看他在拚命炫耀什麽。你的唱功遠沒有自己想象的那麽好,有時間就低下頭多練習。我還是那句話,十六歲不知道好好學習,隻顧著眼前風光,早晚有後悔的時候。”南寄賢的話有些重了。
趙濮陽狠狠咬住嘴唇,半天說了一句,“我自己的事,我自己知道。”
“濮陽!”徒千墨叱了一句。
趙濮陽道,“難道不是嗎?我自己的前途我自己負責。”
徒千墨坐直了身子,也有些生氣了,“就這麽和師兄說話?”
趙濮陽像一隻驕傲的白天鵝,站在那裏一言不發。
劉頡小聲勸道,“濮陽,和大師兄認個錯吧。”
趙濮陽道,“憑什麽!”
徒千墨一下就站起來,順手絞住趙濮陽胳膊將他按在沙發上,“你還有沒有規矩!”
趙濮陽才不怕,“我早就聽說卡狄內部體罰新人是常事,有本事你就打我啊。我敢進這個門,就不怕你們動我!”
徒千墨掃了一眼劉頡,“還站著幹什麽,沒聽見他說話!拿家法!”
劉頡回頭看孟曈曚,孟曈曚輕輕點了點頭,又看南寄賢,南寄賢依然端坐在沙發上。劉頡無法,隻得去徒千墨的遊戲室找了一根樺條,因為趙濮陽還沒有正式行拜師禮,他的家法也沒有定下來。
劉頡雙手捧著樺條過來,卻還是勸一句,“老師,師弟還要比賽的。濮陽,你也少強兩句,跟老師和師兄認個錯吧。”
趙濮陽手肘向後一推,“不用按著我,不就是棍子,打啊!”
劉頡早知道這個小師弟是沒吃過苦頭的,如今見他連樺條都不認識也不覺得奇怪,徒千墨倒是看到是樺條還不高興了,“誰讓你拿這個!我昨天才浸過水的藤杖,拿過來!”
劉頡的心抽了一下。藤杖小師弟肯定受不了的,更何況那一隻還在水裏泡了一整天,徒千墨吼道,“還不去!你現在也聽不懂話嗎!”
“是。”劉頡隻好去拿。
他小心地將藤杖從徒千墨專門的藤製品保養槽中拿出來,細細擦幹淨。經過一天一夜的浸泡,蘸滿水的藤杖分量非常驚人,劉頡捧過來的時候心都在顫,雙手高舉過頭頂交給徒千墨,徒千墨順手就拿過來,命令趙濮陽道,“脫褲子!”
“憑什麽!”趙濮陽道。
“難道沒有人告訴你,所有的懲罰都要打在肉上。”徒千墨口氣很冷。
趙濮陽死死咬著牙,站在那裏不動。
徒千墨道,“我給你三秒鍾考慮。自己脫,或者我幫你脫。”
趙濮**本不動。
“二、一。”徒千墨站起身,僅憑一隻左手就箍住了趙濮陽右臂,趙濮陽依靠身體的力量向另一邊躲,徒千墨伸腳踢向他小腿,一下就踢到他關節,將他踢得跪在地上,握著藤杖的右手立刻按住了他的左肩,將他兩隻手都絞在了一起,用藤杖按住他直接壓在沙發上,伸腳踩住他小腿,直接就扒掉了褲子,不知怎麽的,就又換了手壓住他,藤杖重新握在左手上,吸水吸得飽飽的藤杖發出恐怖而沉悶的呼嘯,徒千墨沒有絲毫留情,第一下就拍在了趙濮陽臀峰上。
從來沒有挨過打的全優生趙濮陽第一次被人扒光了褲子揍屁股,驕傲的少年如何能夠承受這樣的恥辱,“你憑什麽打我!我隻是和你簽約,又不是賣給你!”
徒千墨根本不理會,藤杖一下一下地落,根本沒有任何停手的餘地,從腰臀的連接處一直打到臀腿的連接處,趙濮陽不停掙紮,兩隻手八字一樣地撇在沙發上,可卻怎麽也動不了。徒千墨打了十來藤,疼痛排山倒海地壓下來,每一下都疼到肉裏去。趙濮陽死死咬著唇,將嘴唇咬破了。他能夠很明顯得感覺到口中血腥的氣息,嘴上的叫罵也越來越不靠譜,“你居然打!打——!你這個變態!我要找媒體曝光你!我要解約!”
徒千墨根本不理他叫什麽,隻是落藤杖,“啪!啪!”的聲音非常沉重,就像是拍打著海麵的浪,趙濮陽白皙光潔的臀經過了超過二十下非常沉重的擊打已經腫了起來,每一處重疊的傷痕連接處都起了紫色的斑,甚至臀麵上還結了好幾處硬塊。
趙濮陽起先還能罵,後來隻是被打地趴在沙發上,根本沒有動的力氣,冷汗像是噴了幹冰的人工降雨一般不住地向下落,順著他略有些堅硬的發絲一股一股地衝下來,脖子上的汗水流到後背裏,貼著皮膚,八月天,卻生生地被逼出了噴嚏。
徒千墨沒有停手,將他因為慣性而滑下沙發的身體提上來,他鬆開腳的時候,趙濮陽小腿上都是鮮紅的被踩過的痕跡,不服軟的小孩在徒千墨鬆開腳的一瞬間蹬腿去踢,可才抬起腳來,身後的傷就痛得他不得不把腳縮回去,“碰!”地一下,徒千墨狠狠的一藤直直擊在他臀上,然後對劉頡道,“皮拍子。”
劉頡有些不忍心,卻又不敢違抗老師的命令,他知道,隻要他不快點拿皮拍子過來老師就會用藤杖繼續打,他趕緊加快了腳步,皮拍子總是比藤杖好挨的。
徒千墨接過最趁手的皮拍子,一下下去,就拍到了趙濮陽全部的臀,趙濮陽的屁股被打得發青發紫,哪裏還能承受這樣的疼痛,更何況,皮拍子打下來的聲音非常大,他又是疼痛又是羞恥,不自覺地就罵,“變態,你放開我!我不認你做老師了!變態!”
徒千墨根本不理他,用皮拍子打了十下,而後道,“藤條。”
劉頡實在是不敢看了,趙濮陽如今的臀已經變成一種詭異的接近透明的紅色,但是紅色下麵又埋伏著各種青紫硬塊。薄薄的皮膚下充血非常嚴重,這會兒再上藤條,真的打壞了可怎麽辦。
劉頡看大師兄,南寄賢依然是淵渟嶽峙地坐在沙發上,很淡定,看二師兄,孟曈曚長身玉立,清清朗朗地站在一邊,很淡然,他咬牙看著癱軟在沙發上的趙濮陽,壯著膽子,“老師——”
“小頡,什麽時候這麽多話了。”孟曈曚的聲音雲淡風輕,哪怕是責備,也有種溫潤如玉的感覺,可是有時候,這樣的萬事不縈懷是不是也太過涼薄。
劉頡知道二師兄是不讓自己觸老師的逆鱗,可是就看著小師弟被打成這樣嗎?明顯是從來沒挨過打的孩子啊。
孟曈曚自己起身去拿了藤條過來,還一並拿了一條一看就相當犀利的短鞭。
徒千墨接過藤條,“二十。”
他不知是在和趙濮陽說還是在和自己說,隻是這個數字讓趙濮陽明顯地打了個寒戰。他是真的經不起了。
藤條銳利的疼痛呼嘯著咬下來,趙濮陽已經痛得沒辦法掙紮的身子在每一下的擊打下都像是一條沒有被拍昏的魚,打一下,就昂一次頭。如今他的臀根本不能接受太過殘忍的抽打,於是徒千墨換了一種手法,用藤條的尖端直接劃下來,就像是鋒利的刀片畫過絲綿的布料一般。這樣的抽打非常殘忍,藤條一來一回就像是在已經撕裂的傷口上再絞一道口子,徒千墨打到第十七下的時候,趙濮陽的臀已經根本不能看了,他微微停了手,等趙濮陽壓抑的呻吟撞出牙齒才緩緩問道,“還有幾下?”他的語聲很定,很遠,帶著一種極為蠱惑的力量。
趙濮陽一時不防,“三、三下。”
“嗖!啪!”徒千墨的藤條毫不憐惜地抽下去,語聲冰冷,“報數。”
趙濮陽這才意識到剛才的回答是示弱,自己居然默認了他定下的二十下的數字,他開始恨這個人的無恥,又恨自己上了這樣一個大當,“我不會報數的!我不會屈服的!我要解約!”
徒千墨沒有任何表情,“很好,翻倍。”
翻倍這兩個字對於旁觀者而言僅僅是乘以二而已,但是對已經挨了數十下,屁股上的皮膚都像是一張被烙地卷起皮來的餅的趙濮陽而言,實在是太過殘酷的決定。本來就像是鉤子一般的藤條再一次劃下去,連聲音都是刺刺拉拉的,咻咻的一下一下,趙濮陽從被打地掙紮到不動再到蠕動,連口氣都喘不上來。
劉頡在旁邊站著,根本都不敢側過臉來看。
南寄賢坐在另一邊的小沙發上,悠悠閑閑的,還讀起了報紙,報上從他批趙濮陽說開去,一直到選秀藝人對傳統偶像的衝擊,徒千墨這裏報紙雜誌極多,他隨便翻看著關於這一條的新聞,耳邊是趙濮陽的呻吟,偶爾有壓抑不住的痛呼聲裂出來,南寄賢就微微皺下眉繼續向下看。
“大師兄。”劉頡小聲叫他。
“有事?”南寄賢問。
“小頡,不許多嘴。”孟曈曚嗬斥。
“可是——”劉頡的眼睛瞟向趙濮陽,他的臀上一道一道全是藤條豔麗又清晰的印子,藤條的鞭痕極細,挨的次數多了,每一條痕跡都連在一起,就像是小搓板似的,看著可憐極了。
南寄賢微抬起頭,“聽你二師兄的。”
“是。”劉頡答應了。
“啊!”趙濮陽一聲慘叫。徒千墨的手太狠了,臀上已經像是燒得滾燙的辣椒油燙上去,他忍不住伸手去摸,“倏!”地一下,一藤條就捋在手背上。
徒千墨沒停,接著再打,趙濮陽喘息的聲音越來越重了。
孟曈曚招了招手,劉頡聽話過來他身邊,孟曈曚握住他手,“這有什麽不敢看的,誰不是這樣過來。”
劉頡嘴唇都在顫抖,孟曈曚見趙濮陽兩手亂抓,淡淡道,“我勸你省些力氣,後麵的鞭子還沒來呢。”
果然,話才說完,徒千墨又換了鞭子。
短鞭的聲音迅捷有力,徒千墨也壓根沒想著留情,第一下下去就帶起了血。
“啊!不要!”趙濮陽叫了出來,嗓子破了音。
孟曈曚順手抽了幾張抽紙卷成一團,徒千墨的第二下鞭子打下去,居然是真的抽在已經破了皮的地方,趙濮陽的嗓子完全破了。
孟曈曚走過去,順手捏開他下頜就將紙團塞到他嘴裏去,“別瞪著我,後天還要比賽,叫啞了嗓子你還唱什麽。”
第三下,總算換了一個地方,可趙濮陽如今的皮膚這麽脆弱,又哪裏經得起打,再一次抽破了皮。
再往後,就隻能聽到被堵住嘴的趙濮陽在喉間喘不出的聲音。
徒千墨倒也真不是要打壞他,如此打破了三下,剩下的鞭子便沒有再抽破皮,可第一次挨打的趙濮陽哪裏經過這樣的陣勢,再挨打時,連眼睛都開始發直了。
徒千墨一氣抽下來,又一次空出了右手,“長鞭。”
劉頡的腳被僵在了地上,孟曈曚遠遠望了一眼趙濮陽傷勢,“您收著點吧,再打下去,就沒徒弟了。”
“小孟,不許放肆!”南寄賢叱他。
孟曈曚不說話,南寄賢站起身道,“老師,我看他也經不起了,不如先上藥吧。”
徒千墨一下就倒著扳起了趙濮陽肩膀,將他的頭向後拉,趙濮陽的眼睛瞪得非常大,一副要吃人的樣子,急著要說話,卻無奈嘴被堵住,“嗚嗚”的發不出聲音。
南寄賢用手指替他取出了嘴裏的紙團,趙濮陽對著徒千墨的地磚就是一通吐,吐出粘在舌頭上的、口腔裏的紙屑,吐了好久,每每一動,身後的傷就扯地發出慘叫來。這樣一來,每一次的慘呼都是斷斷續續,聽著更可憐了。
“吐完了嗎?”徒千墨冷聲問。
趙濮陽用手背擦了擦嘴角,用手撐在沙發上,“你這個變態,你們全部都是變態!放我走!有種的就放我走!”
“咻!”又是一道鞭子掄圓了就抽到他臀上,鞭梢帶起了一串血珠子,“你是打不服了是吧。”
“打不服,就算打死也不服,難道就能打死嗎?”孟曈曚又戳了一句過來。
“掌嘴。”南寄賢的聲音像是從天上擴出來。
孟曈曚咬住了唇,南寄賢也不看他,繼續低頭看報紙。孟曈曚終究是不敢放肆,自己跪在地上,左右兩頰各打了一巴掌。
南寄賢始終沒抬頭,聽他兩聲打完了,道,“起來吧。”
“變態!變態!”趙濮陽接著罵。
劉頡忍不住,“濮陽,進了家裏就要有規矩,沒什麽變態的。”
趙濮陽跪著死命拉褲子,他的**被他毫不顧忌傷口的提上來,血滴就貼在褲子上,看著淒厲的很。他扶著沙發扶手,先用一條腿試探著下地,就這樣一個動作,冷汗就吧嗒吧嗒地打在沙發上,他壓抑著齒間的呻吟,用雙臂的力量支撐著站好,再拿另外一條腿去站,手上一滑,半個身子摔在地上。
徒千墨伸手想去扶,趙濮陽一把推開,不知怎麽的居然又有了力量,兩隻胳膊扒著沙發站起來了,他回過頭望著一邊垂手立著的孟曈曚、劉頡,“你們是人啊,難道就由另外的人要打就打,要罰就罰嗎?”
孟曈曚臉上還帶著指印,“如果有一個人讓你服,就算是跪在他麵前自己掄圓了巴掌,又能怎麽樣。”
趙濮陽的眼睛掠過孟曈曚,追光燈一樣的追到劉頡臉上,劉頡點頭,“二師兄說的沒錯,老師和大師兄看重我們才會教我們罰我們的。”
趙濮陽向後退了一步,一個不穩重新跌回沙發上,正是將全身的重量都壓在屁股上,“瘋了!你們全都瘋了!”說著就狠狠抓住沙發墊,轉過頭瞪著徒千墨,“我不是瘋子!你放我走!放我走!”
劉頡快步走過去扶起趙濮陽,趙濮陽卻是使盡了力氣狠狠推了劉頡一把,劉頡沒想到他居然會突然來這樣一下,被推得向後退了好幾步,正撞在孟曈曚懷裏。孟曈曚平素冷慣了,可心中最疼愛的就是劉頡,他剛被南寄賢罰了掌嘴本來不欲再開口的,如今扶穩了劉頡卻上來了脾氣,順手就將趙濮陽剛才被扒拉褲子掉出來的手機扔給他,“不識好歹。你走吧。”
趙濮陽連忙握住手機藏好,這才重新扶著床站起來,回頭看徒千墨,“我要解約。”
徒千墨不說話。
趙濮陽再看南寄賢,“我要解約。”
南寄賢一直在看報紙,趙濮陽衝著孟曈曚喊,“合約給我!我要解約!”
劉頡小聲道,“不覺得可惜嗎?你可能有些誤會,我們——”
趙濮陽連連搖頭,“我要解約。就算是你們要我退賽也好,我一定要解約!”他說到這裏就看著徒千墨,“徒總監,我要解約!”
徒千墨就兩個字,“不行。”
趙濮陽拿出了手機,“不答應我就報警。我會告你的!”
南寄賢這時放下了報紙,衝他走過來,趙濮陽連忙藏手機,南寄賢望著他,等他將手機收好了才道,“你也長點腦子想一想,你報警之後要怎麽說。”
趙濮陽被問住了,說自己被虐待嗎?那怎麽虐待法?被打屁股?全國人民都知道自己被打屁股,那以後還要不要見人了。
南寄賢看他猶豫,一把將他抱起來,趙濮陽一陣驚懼,“你放我下來!你要幹什麽!你還要軟禁我嗎?我後天要比賽,如果我不出場的話,你們以為你們瞞得住嗎?你放開我!變態!虧你還是大明星,我還那麽崇拜你,放開我!”
南寄賢任由他罵,卻是將他像抱小孩子一樣的直接抱到了自己房裏,趙濮陽聽見他關門更怕了,“你要幹什麽!我要出去!我不在這裏!我要出去!”
南寄賢就說了三個字,“聽我說。”他的聲音不高,甚至也沒有那種惡狠狠的語氣,可趙濮陽卻不由得閉了嘴,雖然在愣了幾秒之後又開始罵,“你放我出去!”
南寄賢直接將他放在自己**,拉開了床頭抽屜,順手就拿出了一雙襪子,“要麽閉嘴,要麽,我堵住你的嘴。”他沒有任何威脅的樣子,可趙濮陽衡量了一下,卻知道這個男人說一不二,也明白現在大叫沒有任何用處,不說話了。
南寄賢將襪子放回去,關上抽屜,卻是拉開了另一個抽屜,提出了一隻藥箱,“本來不至於打成這樣,後天有比賽,還能跳舞嗎?”
趙濮陽呆住了,這個人又在打什麽主意,可是想一想,對方畢竟是名震歌壇的南寄賢,卻也想不出還要怎樣,隻是在心中道,貓哭耗子假慈悲。
南寄賢用很嫻熟的手勢開藥瓶,“今天是你第一次見到小孟。”
趙濮陽的腦子亂了,看他用一根棉簽蘸了明顯是酒精的東西,突然腦子像是轉過彎來了,“我要給我家人打電話。”
南寄賢點頭,“可以。你還可以打110,我隨時都可以讓你出這個門,不過,我希望你暫時留到後天。”
“我要走!”趙濮陽很著急。
南寄賢道,“你怕留得久了,就變成和我們一樣的變態?”
他說著就靠床坐下,“褲子脫了,我看看你的傷。”
“我要走!”他這話一說,趙濮陽更激動了,雙手死死按著褲腰。
南寄賢道,“我倒是無所謂。不過,你挨了差不多一百下,雖然老師出手有分寸,但你畢竟不是挨慣打的奴,要是哪裏傷了碰了,以後都跳不了舞了怎麽辦?就算不會這麽嚴重,哪一道傷留下個永遠的印子,心裏也不好受是不是。”
小趙濮陽可是很有些臭美的,猶豫了,但卻還是道,“那是我自己的事。”
南寄賢將手中棉簽放下,拿出自己手機,在通訊錄裏找了一番撥出去,趙濮陽可是緊張了,生怕他把自己賣給哪個人販子。沒想到南寄賢開口的第一句話竟然是,“趙叔叔嗎?我是南寄賢。”
“是的,是我。”
“對,濮陽現在在我這裏。”
“不麻煩,應該的。”
趙濮陽在心裏嗤了好一會兒。
南寄賢把手機遞給他,自己去了盥洗室。
“喂?”小濮陽還不敢確定這個電話是打給自己老爸的,盡管聽清了聲音,還要老爸再等等。非常小心眼地翻了通話記錄的詳情,確認是自己老爸的手機,可這樣一來,小家夥要說的話又不知道怎麽說出口了,自己已經是大人了,說被新簽約的經紀人抓到家裏來打屁股,那不是要爸媽擔心嗎?於是小孩長了個心眼,“爸,我在嗯——徒老師,就是卡狄娛樂的資源製作部總監,徒千墨這裏。爸,你記下地址:XX區XX路XXX號的XX號樓的第二十九或者三十層,嗯,我後天的比賽您和我媽一定要看,看完了來後台找我。”
“嗯?沒事。沒什麽事。”
“放心吧。不會給老師和南哥添麻煩的。”
“我會努力,功課不會落下的。”
又依依不舍的說了好幾句,盡可能多的透露了自己的信息,趙濮陽才不甘心地掛了電話。然後將南寄賢的手機撥去聲訊台,假裝若無其事地趴在**想退路。
南寄賢從洗手間出來,卻發現自己的手機還發出類似“男人的苦惱,時間太短怎麽辦”之類的廣告,狠狠瞪了趙濮陽一眼,趙濮陽佯作不知。
南寄賢掛斷,“能惡作劇了就說明也放下心了。上藥吧。”
“我自己來。”趙濮陽道。
南寄賢看他,“你夠得到?夠得到就知道每一樣用多少?挨打的時候該看的就已經看了,還遮遮掩掩的幹什麽?”
趙濮陽臉又紅了,“你們是變態!我可不是!”開玩笑,屁股也是能隨便給人看的嗎?
南寄賢道,“這藥是有些痛,就算是怕痛也可以叫出來,又沒人會笑你。”
“我才不怕痛!”趙濮陽受不得激。
南寄賢口氣還是那樣淡淡的,“不怕痛又為什麽不敢讓我幫你。上個藥而已,怕什麽?”
趙濮陽擰過了頭,“我不怕!”
南寄賢笑了,過來伏下腰輕輕替他褪褲子。
“我自己來!”趙濮陽還是臉皮薄。
南寄賢點頭,將棉簽交給他,“你自己來吧,就知道你怕。”
趙濮陽一下子就上了火,伸手把棉簽甩出去,“你來就你來!我才不怕!”
南寄賢起身將被他扔出去的棉簽撿起來放進垃圾桶,這才重新蘸了一枝坐過來,順手一巴掌拍在他臀上,雖然不重,可趙濮陽如今的屁股哪禁得起這樣打,痛得就是一哆嗦,南寄賢小心地用棉簽替他消毒,“隨手扔東西,這個毛病不改,這裏還是要吃苦的。”
趙濮陽哼了一聲。
南寄賢的手勢很溫柔,他雖是著名的調敎師,但是說實話,並沒有什麽奴隸能享受到他超出規則的溫柔,惟有對孟曈曚,上藥也好,照顧也罷,帶著師兄的情義,如今對趙濮陽,更是有多一分的憐惜。這個小孩是喜歡他的崇拜他的,他比誰都知道,但事實上,他也這麽喜歡這個小孩,哪怕他驕傲、任性,甚至還有一點點浮躁。他是那麽欣賞他的性格,愛惜他的才氣,才會對他有一種額外的嚴厲,可是當老師將他壓在沙發上教訓時,明知道是入門必不可少的殺威棒,但在這個孩子堅決說出解約的時候,他也有些舍不得放手的感覺,他太理解當時的徒千墨說出的不行,因為如果這個驕傲的男孩不做他的師弟了,他也不行的。“小孟和阿頡都是老師的弟子,你從前就知道的。”
趙濮陽沒有說話,可到底徒千墨的手太重了,哪怕南寄賢技術很好,又刻意控製著力道,還是不可能不弄痛他,趙濮陽不願意呻吟出來示弱,隻好故意說些話來減輕痛苦,小孩子的小把戲,又哪裏能逃得過南寄賢的眼,“你們都被洗腦了!明明大家都是人的!憑什麽——呃!被打!”
南寄賢沒有回答他的問題,“你覺得,阿頡和曈曚的本事比你差?”
當然不會,進門時候,孟曈曚的那一曲海妖就驚豔到他了,更何況,劉頡當時也已經封了影帝。更別說眼前這一位,早都是絕對的天王巨星了。可是,即便如此,也不用那樣沒頭沒臉的被人打吧。
南寄賢用幹淨的帶著藥棉的紗布替趙濮陽清理幹淨傷口,又磕出藥粉灑在他被抽破的那條鞭痕上,趙濮陽哪怕堅強,可本來就是挨了好幾十下被抽破的,更加上這藥粉的藥性又烈,才剛倒上去,南寄賢還來不及用棉簽鋪開,小孩就痛得握緊了床單。
南寄賢一陣心疼,忍不住就揉了揉他腦袋,便是一手的汗,趙濮陽怔住了,南寄賢卻像沒事人似的,“你自己唱歌到今天,比賽也幾個月了,是不是真的沒有一點問題,你心裏也清楚。老師是看中你才想教你,小孟和阿頡都不傻,如果真的沒有什麽用,為什麽一定要留下來。尤其是小孟,你自己想想,單就對音樂的領悟這一點,他有沒有輸給你。更不用說神采氣度,既然小孟能留下,你為什麽不留下來試試。”
趙濮陽沉默。
南寄賢道,“你手機的充電器沒帶來,我放個萬能充給你。你想報警想聯係家裏,都不會失去工具。入不入門的事,你自己想吧。”南寄賢說到這裏,便起身替趙濮陽倒了杯溫水放在床頭,趙濮陽今天可是真的嗓子也叫啞了,嘴唇也被咬裂了,可如今到底固執著不肯示弱。
南寄賢看他,“喝吧。記住,隻準一小口一小口的抿,再不動,難道真的等著嗓子壞掉嗎?”
趙濮陽聽南寄賢如此說,心裏倒是也怕了,畢竟今天折騰的自己夠嗆,可是這人端來的水要是喝了不是示弱了嗎?小家夥又有些不願意。
南寄賢望著他,“為了慪氣連自己的前途都不要了?小孩子就是不懂事,音樂夢想還不如麵子重要。”
“哼!”趙濮陽哼了一聲,撐起來去拿水,可到底傷得太重,這樣慪著氣的一起身,就疼得跌回**。南寄賢過來扶起他,小孩還不樂意,再一動,又疼得一身汗,南寄賢道,“別動!”說著就扶他靠在自己胸膛上,端了水送到他嘴邊,趙濮陽卻又不想喝了,無意識地伸手向外推。
南寄賢道,“牢裏打壞了都給吃給喝呢,還怕我害你嗎?”
趙濮陽本來是麵子上抹不下來,可想想又覺得對方畢竟是成名的人物,這樣照顧自己,自己要是不喝,不止是沒禮貌,更是示弱了,於是將嘴湊過去喝了一口。
南寄賢卻立刻抽回了手,趙濮陽生氣瞪他,南寄賢道,“一點一點喝。”
趙濮陽這才想到他是為自己好的,卻是又羞又帶點氣,索性不喝了。
南寄賢在心中笑笑,真是個小孩子,起身小心扶他躺下,趙濮陽猶自嘴硬,“不用你扶。”
南寄賢看他不好意思趴著,索性搖頭出去了,再回來時,果見小家夥側臥著,兩隻眼睛瞪得溜圓,不知在想些什麽。
“明天還要彩排,早些睡吧。”南寄賢道。
趙濮陽又哼了一聲,被打成這樣,不知明天怎麽彩排。
南寄賢拉了個團凳在他旁邊坐下,趙濮陽肩膀一縮,“你幹什麽!”
南寄賢沒看他,“睡吧。有事叫我。”
“你盡管監視!我要想跑,早都跑了。”小孩還在杠著。
南寄賢也不說話,隻靜靜坐著。
果然,還不到半個小時,趙濮陽又睡不著了,南寄賢留心聽他呼吸,“怎麽了?”
“我要刷牙!”你不是想照看我嗎?我就給你找點事來做。
南寄賢起身抱他,“嗯。”
趙濮陽不欲他碰,自己扶著床頭小櫃撒拉鞋子,可身上的傷實在疼得厲害,剛挨打的時候已是捱不過,如今又上了藥休息過更是一動就疼,汗水就那樣從毛孔裏細細密密地冒出來,再扶著床走兩步,就疼得幹脆邁不動步子。
趙濮陽勉強要走,才動了兩步,再拉開腿時,膝蓋一軟就癱了下去,卻是一下就倒在了南寄賢懷裏。南寄賢也不說話,隻是扶住他。他的懷抱太堅實,手臂太有力,帶著趙濮陽來到盥洗室,又給他拿了新的洗漱用具,趙濮陽在洗臉台前彎下腰都疼得雙腿發抖。南寄賢在門口看著,也不說話,隻是暗暗心疼。
其實,從趙濮陽第一天站上舞台,身為頂級音樂人的直覺就告訴他,這是一個不可多得的人才。隻是,目前的他都在浪費自己的天賦,華麗的技巧,四方的歡呼,以及不負責任的稱讚,這個男孩無疑是優秀的,可是,他很怕他與生俱來的驕傲被光怪陸離的娛樂圈變成傲慢,荒廢了生涯,也辜負了天賦。後來老師跟自己說,看中一個人,他想得到,應該就是趙濮陽了。徒千墨或者在音樂上沒有太高的造詣,但是他的職業眼光又敏銳又毒辣,是個好苗子,隻怕耽誤了。
南寄賢靜靜想著,等他洗漱完了,卻見他站在洗臉池前發愣。
“今天不能洗澡。”南寄賢道。剛上了藥,更何況,傷口也不能沾水。
“我想洗腳。”趙濮陽說。
南寄賢口氣隨意,“那邊藍色的盆子是新的。”
趙濮陽忿忿地扶著洗手台彎下腰去拿那隻藍色的盆,很認真地洗涮一遍接好熱水。南寄賢看著他一隻手扶著洗手台一隻腳艱難地提起來脫襪子,痛得冷汗直接落在盆裏。再換另一隻腳的時候,趙濮陽甚至有些害怕,他整個身體的重心都在撐著台子的手臂上,可即便如此,抬起腳的動作也那麽艱難。小家夥下意識地望著門口方向,正好和南寄賢眼神相交,趙濮陽逃避一般地收回目光,慌慌張張地拽襪子,伸進腳盆裏的那隻腳一滑,整個人都跌進了盆裏。
南寄賢進來扶起摔得慘兮兮的小孩,“一個不懂得請求的人同樣不明白什麽才是幫助,不是永遠不說對不起就是英雄,excuse也不是那麽複雜的事。”
趙濮陽心高氣傲的厲害,如今又丟了人,不由得惱羞成怒,哪裏還有時間去品味南寄賢語中的深意,口中猶自道不要你管,說著還推開南寄賢扶他的胳膊。
南寄賢點頭,鬆了手。趙濮陽嘴上說得狠,哪裏想得到南寄賢居然就真的不管他了,本來就沒站穩,再加上屁股上的傷,這一次可跌得更慘。
南寄賢目光的焦點很遠,口氣也有些冷酷無情,“起來。”
趙濮陽哼了一聲,扶著地好半天才站起來。
“收拾幹淨。”南寄賢放下一句話就出了盥洗室,趙濮陽看著一地洗腳水,自己連褲子也髒了,又是痛又是委屈,更加上怨憤,可呆站了一會,也隻好拿了抹布擦地。畢竟算是客居人家,怎麽能把別人的房間弄得這麽亂。
小家夥今天挨得著實不輕,雖說上了藥,可此番一動,更是牽扯到百重痛楚,隻蹲下來擦地這一下,就是前腳擦水後腳擦汗,偶爾抬起眼睛偷著看房裏,卻見南寄賢坐在那張木椅上,抱著吉他調弦。這人的背影極有威勢,連坐姿也帶著幾分霸氣。隻是沒想到,大名鼎鼎的南寄賢居然也會彈吉他。他的氣質不是更適合鋼琴這一類嗎。
趙濮陽也不多想,隻是默默擦地,隻一用力,就疼得忍不住呻吟出來。他心下盼著南寄賢專心彈琴聽不到,誰知擦了一會兒卻是停下了手,不知不覺的就握著抹布跪在了地上。南寄賢彈的竟然是《山市》,他起先還聽得出南寄賢的和弦很厲害,漸漸地就沉到曲子裏了。那些煙霧繚繞的寺廟,方方正正的樓閣,矗立而危的群山,九曲回桓的延巷就好像全在他腦子裏。直到南寄賢走過來站在他麵前,他的耳邊全是《山市》的調子,一回神眼前突然多了一雙腳,趙濮陽被駭了一跳。
南寄賢問他,“懂了嗎?”
趙濮陽握著抹布,抬頭看這人,好半天才點了點頭,卻又搖了搖頭。
南寄賢道,“想學嗎?”
趙濮陽點頭。
“先把地擦幹淨。”南寄賢又走了。
有什麽了不起,趙濮陽心裏想著,卻還是乖乖擦地。等擦好了又擺好抹布,扶著牆踉蹌著走過來,卻見南寄賢正望著一張樂譜出神。
“一首歌有許多種演繹的方式,你的方式並不是不好,隻是,唱歌本來不是為了炫耀的。”南寄賢道。他這一次的話比起趙濮陽進門以來的批評不算是嚴厲,可卻像是戳中了趙濮陽脆弱的自尊心。
“我沒有炫耀什麽。我當初參加比賽不過是陪朋友,從來沒想過得什麽名次,或者出名,你現在問我我還是一樣。”小趙同學急了。
南寄賢微微一笑,“你若真的是我小師弟,就憑這句話,至少也要罰的下不了床了。”
變態。趙濮陽腹誹,可不知為什麽,卻沒有說出口。
南寄賢重新拿起了吉他,《山市》的旋律流水一般地淌出來,南寄賢輕輕哼唱,“你望西隅的那一眼,夕陽西下的那一天”。
他甚至沒有看趙濮陽,可後兩句,趙濮陽卻不知道為什麽就接了過去,“青冥孤塔間,碧瓦舊禪——”
“停——”南寄賢叫他,“不是這個感覺。”
“青冥古塔尖,碧瓦——”
南寄賢再彈。
“青冥古塔尖,碧瓦舊禪院~”
“討打!”南寄賢停下了琴音。
趙濮陽低下了頭,一張臉已經脹紅了。
南寄賢看了他一眼,重新起調,“你望西隅的那一眼”,趙濮陽接下去,“夕陽西下的那一天。青冥——”
“青冥”趙濮陽再唱,還是沒有找到感覺。
南寄賢索性不再伴奏,要他自己來,趙濮陽固執的很,“青冥古塔尖,碧瓦舊——”
“不要轉!”南寄賢指點道。
“碧瓦舊——”
“不要讓這個re在你的喉嚨裏打轉,讓聲音幹幹淨淨的。”南寄賢道。
“碧瓦舊禪院”
“繼續。”
“相思——”
“不要拖,我知道你的氣息足夠穩。後麵別猶豫,馬上跟上去。”南寄賢道。
“相思驚破了高垣——”
“高了。驚破。”南寄賢提醒他。
“驚破——”趙濮陽試著唱。
“不夠。”
“驚破——!”趙濮陽將破字吐地更實一些。
“不對。”
“驚破——驚破了——”趙濮陽自己試著唱,連著唱了十幾遍,一直到南寄賢點頭。
“相思驚破了高垣,許願幻化了流年。”總算是唱完了A段。
“再來。”南寄賢言簡意賅。
“你望西隅的那一眼,夕陽西下的那一天——”趙濮陽漸漸在找感覺。
南寄賢等他唱完了這一段才又拿起了吉他,這一次,他的琴聲不再是主導,而是跟著趙濮陽的聲音。等這一首唱完了南寄賢才道,“好聽嗎?”
趙濮陽搖頭。
南寄賢將琴收好,轉身走了。
“南哥。”趙濮陽叫他。
南寄賢沒有回頭,“明天還要彩排,休息吧。”
“我——”趙濮陽像是想說什麽。
南寄賢轉了過來。一看到南寄賢眼睛,趙濮陽卻是向後退了兩步,又扯動身後的傷生疼,“我想要一套幹淨衣服。”說完就趕緊低下頭。
南寄賢大概是對他出口的話有些失望,卻依然平靜道,“櫃子裏有新的,自己拿。”說完就轉身。
“南哥。”趙濮陽又叫他。
這一次南寄賢的手並沒有從門鎖上拿下來,趙濮陽一張臉更紅了,“謝謝。”
“你唱得比第一次還難聽,有什麽可謝我。”南寄賢的聲音雖冷淡,卻又有種長輩教訓小輩的架勢在。
“謝謝南哥讓我知道,學無止境,音樂這條路還很長。我不會驕傲自滿,我會努力繼續走下去。”趙濮陽道。
南寄賢無聲地笑了笑,開門走了。
作者有話要說:淩晨三點四十起來,看《逆差》,看到現在,本來打算更文的,卻越看越覺得不對
大師兄和小濮陽關於腳盆那一段,寫得太曖昧,有向情人的發展不像是師兄師弟了
我對於大師兄和小濮陽的構想,類似於大兄長和小師弟的感覺,很多大人說像父子,可能有點,但是絕對沒有愛情
大師兄就像疼個小孩兒一樣的疼小濮陽。寫這篇文,每個人在我心裏都有一個可能算是淺薄但是作為情結的意義在,小濮陽就是一個理想,如果大師兄和小濮陽是bl的關係,那我會覺得特別奇怪,所以,這裏我會做一些修改,今天會更文,謝謝大家!
這一篇好像太長了,下次開始,就更在下一章吧
南是一開始就喜歡小濮陽的,唉,雖然嚴一些,但是對他真的還是疼的
這一點而言,濮陽還是比陸由幸運吧
濮陽是正常人啊,哈哈~
我困了,去睡了,大家晚安~
所以說,徒老師是非常殘暴的,可憐的小濮陽!
驕傲的小濮陽啊,話說,好像每個人第一次見大師兄都不是很愉快,嗬嗬~
濮陽見曈曚啦,嗯,這個畫麵我自己私下yy了很多次,可是寫出來,卻覺得自己的筆墨不能盡曈曚的風華於萬一
我最愛的曈曚啊,可恨我自己筆力不夠,等我將來文筆好了,一定把這一段寫得更好!
好想小濮陽。這個番外本來想放在書裏麵的,不過還是希望能夠和大家一起分享
所以,《逆差》等番外完結了一起出,希望我能盡快寫完。我自己非常喜歡這個故事啊,謝謝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