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九、前因後果
“老師。”陸由一開口,就知道,他又賭了一次。
“有事?”徒千墨風塵仆仆地進來,陸由能明顯看到他臉上的疲憊,他真不明白,上個班,怎麽就能把雷厲風行的徒總監累成這個樣子。
陸由很溫順地替他褪外衣,徒千墨本來還有點享受,卻突然意識到什麽似的緊了一下肩膀,陸由聲音悶悶的,“您就讓我服侍吧。可能,最後一次了。”
“你說什麽?”徒千墨猛然轉過了臉。
陸由先去將徒千墨衣服掛好,而後還替他倒了漱口水,帶來了漱盂,他先將漱盂放在地上,雙手墊著紙捧了徒千墨口杯給他,而後,跪好了將漱盂捧過頭頂,徒千墨不知他要做什麽,隻依勢漱了水,而後才道,“又發什麽神經。”語氣神色已經緩和多了。他能感覺到,陸由是有點向他討好了。今天一天,豁出去拚完了公事,將陸由全部的背景委屈都了解一遍,又特地見了陸由的哥哥,才愈發明白這孩子的不容易。本來,他做老師的,平日裏怎麽罰不好,偏偏一不順意了就要丟掉人家,這也太不該了。陸由又是這副低眉順眼的樣子,徒千墨想到他哥哥的態度,也著實寒心。也不知是誰教的說辭,陸甲但凡提起陸由來,就是家門不幸,恨不能立馬把這個弟弟弄出去抽死的樣子。
陸由去倒了水,洗了手重新過來,才低低道,“老師還要用點什麽?”
徒千墨今晚實際是和陸甲一起吃的飯,但他並沒告訴弟子,隻說晚飯不回來吃了,因此他不過搖頭,“不必了。”這一來,竟是忘了陸由又開始叫他老師了。
陸由微微抬起了眼睛,卻又彎下了膝蓋,徒千墨看他,“又做什麽!”
陸由輕輕握住了徒千墨腿,“老師今天想是走乏了,陸由幫您按按吧。”他說了話,也不等徒千墨吩咐,自顧自地替徒千墨捏著腿。
徒千墨看了他一眼,確定他不是那種諂媚地討好,就更不明白他究竟要做什麽,隻是,他知道陸由肯定有所求,便等著他說。
陸由替他放鬆著腿麵肌肉,揉著揉著,手就越來越靠腿根了,徒千墨起初還以為自己多心,後來就知道了陸由是真的在撩撥自己,徒千墨可真是氣上來了,一把就握住陸由手腕,“找抽是不是!”
惡狠狠的表情讓陸由嚇了一跳,最終,哀哀怨怨地說了一句,“我以為,您以後都不會再打我了。”
徒千墨原本被他拱起來的火一下子就消了下去,半天隻道,“不用你服侍了。”
陸由咬著唇,卻搖了搖頭。
徒千墨假作沒看到他表情,陸由就靜靜在他身側跪著,徒千墨也不願意空耗著,便站起身來,“你回房裏去吧。我也累了。”
“陸由去放洗澡水。”陸由殷勤道。
“我又沒手殘。”徒千墨還是那副樣子。
“是。陸由又多事了。”他刻意突出那個又字,徒千墨心裏就不好過了,昨天早上陸由好心替劉頡洗衣服,可被他冤枉了一頓。他起步要回房裏去,陸由卻一下攔在了他麵前,“您讓小由最後服侍一次吧。”
“究竟怎麽了!”徒千墨吃軟不吃硬的脾氣,陸由這麽低眉順眼地體貼他,他也不能總太過了。若陸由還是他弟子,他訓也就訓了,可陸由如今被逐出門牆,客人不像客人,學生不像學生,他又能怎麽樣。
“陸由——”陸由低下頭,“陸由打算,明天回去了。”陸由緩緩道。
徒千墨如今才是炸了毛,“你再說一遍!”
“陸由跟著您五天,除了惹您生氣發火,從來沒做過一件要您滿意的事。如今,我到了該回去的時候,當時算計您,是我不對,可既然,我自己說了要跟您,又做不好事情,您,就容我服侍一次吧。”陸由款款言道。
徒千墨這回是真火大了,一下就握住了他下頜,“眉笙來了?”
陸由沒說話。
“阿頡!你給我滾出來!”徒千墨吼道。
劉頡聽到喊聲連忙跑出來,徒千墨一把將陸由推到一邊,就衝劉頡走過去。陸由可是真慌了,倒黴的三師兄又要代他受過了嗎?他真打心裏覺得自己是個掃帚星,當時依賴著小師兄,小師兄就被他連累,如今才對三師兄親近些,又要為三師兄招來這無妄之災了。
“老師有什麽吩咐?”劉頡低著頭。
“他和眉笙說話了?”徒千墨問。
“眉笙不敢亂說話的。”劉頡連忙道。
“眉笙不敢?你是沒見識過你陸師弟套人話的本事。”徒千墨冷冷道。
陸由知道徒千墨又想起自己昨晚套王鑫話的事了。徒千墨今天親自審了王悉臣,他原就相信陸由絕不是出賣消息的人,如今查明了,果然是王悉臣一時情急說出了陸由來好讓王鑫罷手,其中曲折反複,自是一言難盡,不過徒千墨和陸甲一對口供,便也明白了。陸由在這裏頭真是個冤大頭,被他哥哥和最好的朋友聯合糊弄著玩呢。
陸甲原本就對陸由賣身卡狄不滿,他們一起混的兄弟好些都去了娛樂場所做保安或者泊車小弟什麽的,多少次聽他們說起明星表麵風光,其實就是高級雞,尤其是男明星,更比那些女的慘上許多倍。在他們眼裏,喜歡男人的人多半是變態,變態就有很多花式。而男明星用後麵侍奉人,總被和艾滋之類的聯係在一起。
陸由平步青雲,徒千墨又是那種職業,聯想到他回來取東西時拚命穩住身體卻一瘸一拐的樣子,得出一個結論是最正常不過的了。捕風捉影本就是紅了眼的練習生的強項,更何況,又有這麽多所謂“證據”。
陸甲賣了房子,原是想將爸爸治病的錢還給陸由的,一則,陸由和爸爸並沒血緣關係,自己不該用他的錢,雖然陸甲早當陸由是親弟弟,但用陸由的賣身錢,陸甲是過不去心裏那關的。更何況,就算是親兄弟,他也是陸家長子,哪有靠弟弟的道理。二則,陸甲也知道娛樂圈不易,他希望陸由有些錢傍身。他固然不想陸由在卡狄一輩子,但,他究竟不是人家親哥哥,更何況,欠了那麽多錢,他們把鞋底子磨平了也還不上的,不在卡狄,又能怎麽樣呢。而且,陸甲也覺得,自己弟弟其實還是有那麽些明星範的。他打算遠走,他更知道,這一走,可能一輩子都和陸由斷了聯係,他嘴上說得狠,心裏終究放不下,就是那麽矛盾的,去卡狄找他,陸甲摸著牆進去,卻聽到了別人私下的議論。當然,練習生們也說些別的,但陸由這幾日在地下室的風頭太勁,就少不得有人要提到他賣後麵上位這一樁了。陸甲也明白這圈子裏處處明槍冷箭,閑言碎語不要太多,但到底有從前的心病,陸由可是有過賣身前科的,雖然他後來也知道了陸由是清白幹淨的,但終究難說。最後,他敵不過自己,還是找來了王悉臣。一問,陸由果然是被什麽總監選中了,再問,這總監,果然是個調敎師。
什麽叫調敎師啊,陸甲小電影看得多,重口味的他嫌惡心,但和兄弟們一起,也看過幾部。一聽這個,腦子裏馬上就是那些好好的人爬到地上扮狗給人家舔鞋的畫麵,自然,更不堪的還有。
這麽一想,陸甲就坐不住了。他究竟是混過幾年社會的,要陸由不跟徒千墨,行,可陸由如今,能不能自己做主呢。陸甲腦子活泛,立刻明白了,一切都得從根上起,先替陸由還錢,而後,用哥哥的權威,命令他離開卡狄。
可是話說得容易,錢從哪來。
不知陸甲是幸運還是倒黴,正發愁錢的時候,二條就和王鑫起了摩擦。那天並不是卡狄練習生休息的日子,但架不住王鑫人活絡,請了假就出來了。可偏偏不巧的是,他剛一出來就下大雨,王鑫開著車,自然不會被淋到,但好容易翹了課,卻碰上這天氣,誰不是一肚子火,王鑫車開得飛猛,泥點子就濺了二條一身,二條也不是好惹的,追著王鑫車就狂罵,他罵人一向髒,王鑫本來不願意惹事的,卻生生被二條太具創新精神的髒話從車上轟下來了。這下,兩人就約定了群挑。
群挑的地點,隻有一條舌頭硬的二條,居然就聽了人家約的杏海醫院那條路上。
王鑫那些天其實還沒打算走陸由的線,因為在王鑫眼裏,陸由就是一個借後麵上位的,徒千墨這種地位的人,還不是吃完就算,陸由何德何能,最後,還不是被白玩了。事實上,王鑫除了打架耍心眼惹事的時候有頭腦之外,是一個很蠢的人。
兩邊約好了在杏海火拚,王鑫家裏是放高利貸的,杏海一片,正好就是人家的勢力範圍,這不,陸甲二條他們一到,就被圍得連臉色都變了。他們一共來了不到十個人,可王鑫這邊,人數多不說,還一看就是練家子。這架,難道還打得成?
但陸甲也真是幸運,就在一群人被圍住打得幾乎要滿地找牙的時候,王悉臣出現了。
王悉臣,是來杏海探病的。探的,是surah的母親。
雖說,杏海算是王鑫他們家那邊罩,但到底這裏住得都是惹不起的人,是以,群挑是去醫院的那條路,而不是醫院邊上。杏海出名的就是環境好,一路開車過來,道路兩旁全是樹,陸甲他們就在一邊的樹林裏被群毆。王悉臣哪裏是有膽子多事的人,知道裏麵打架,他是一點也不敢惹,但他不挑事事招他,正開著車,一根鐵棒子就砸在了車玻璃上,王悉臣本能地刹了車,心跳得飛快。車玻璃隻裂了個縫,但倒黴的是,車不是他的,是surah的。
裏麵打架的人特別講道理,聽到他刹車聲,立刻就有一個貌似領頭的出來,王悉臣膽子小,可車已經停了,人家敲窗玻璃他又不能不開,這一開,看到的,就是一張絕對不好惹的臉。
事實上,王悉臣當時就慌了。不過他到底是能感覺到對方不是找茬的,於是屏住了呼吸,也擺起了架子。
這條路開往杏海醫院,看王悉臣穿著打扮和開著的車,恐怕也是非富即貴,放高利貸的,眼色還是有,那人當即就表示賠玻璃錢。
王悉臣不願多事,隻點了點頭,但後麵立刻就見到了王鑫,王鑫手裏拎著被幾乎打軟了的陸甲,“早都告訴你,東西不要亂丟嘛,看砸到人家玻璃,還有那麽多花花草草,多不好。”
旁邊的人立刻笑起來。
王鑫從後麵提起陸甲脖領,“看清楚了,得要你賠!”
“呸!”陸甲狠狠吐了一口吐沫,被王鑫身邊的人按住繼續打。
“陸甲!”剛才陸甲被揪起頭來,王悉臣徹底看清了他的臉。
王悉臣對陸甲雖然成見頗深,但他畢竟是陸由的哥哥,這回被人打得這麽慘,他可不能不管。怎麽管,就著落在了王鑫身上。王鑫不認識王悉臣,畢竟,卡狄的明星太多,王悉臣純粹排不上號,但是王悉臣,卻認識王鑫。因為,王鑫在地下室,實在是太有名了。
王悉臣深深吸了口氣,“王鑫。”
在這個地方被人叫出了名字,王鑫也嚇了一跳。王悉臣這一年的演戲生涯倒是讓他長進不少,立刻就說出了陸甲是徒總監麵前的紅人陸由的哥哥。
地下室的管理非常嚴,王鑫家裏就算有點小背景,也實在是無法和卡狄抗衡的,他一來怕打架的事曝光,二來,也覺得其實沒什麽大事,沒必要得罪人,這樣,就很好心的,將被打傷的陸甲送到了杏海醫院。並且,大方地承擔了醫藥費。
甚至,還很有眼色的,陪王悉臣一塊看望了surah的母親。
這樣一來,陸甲王鑫不打不相識,王鑫雖蠢了些,卻究竟不是笨蛋。陸甲紮好了傷口就叫嚷要出院,王鑫不願得罪他,也好言好語地勸他先住著,陸甲道,“有住這高級地方的錢,你還不如給我。”
王鑫家裏放高利貸的,陸甲說了這一句,他要還看不出陸甲正著急籌錢,也真對不起他家祖傳的事業。於是,王大少爺指使手下的人,基本上沒費什麽功夫,就讓陸甲欠下了十萬。
可欠下十萬的第二個小時,人家就上門來要債了,連本帶息十八萬,叫陸甲明早八點之前一次還清,還不出來,就是最古老也最殘酷的私刑,剁手指頭。
陸甲這時才急了,王悉臣也急了。他瘋了一樣地找陸由,陸由那一天,卻在徒千墨家裏。
最後,當然是王鑫盛氣淩人地出現在那些討債嘍囉麵前,不止錢一分沒要,還抬出了他老爸的名頭嚇得那些嘍囉屁滾尿流。他這一手,將陸甲連同王悉臣一塊鎮住了。王悉臣隻知道他家境不錯,哪能想到,人家家裏還雄霸一方呢。
王鑫這麽出了力,人家開口要陸由在徒千墨麵前舉薦當然沒問題了,至於王悉臣的《犀角》麵試,這時候,讓也得讓,不讓也得讓了。
說實話,王鑫這一手還是玩得很漂亮的,最起碼,蒙陸甲這個沒大腦的和王悉臣這個有大腦等於沒有的人綽綽有餘,他們最多隻能怨王鑫趁火打劫,又有誰會想到,本來就是他設的局呢。
作者有話要說:交代了一下高利貸和這場糾葛的原因
陸由的哥哥,陸甲,是一個很沒腦子的人
陸由的朋友,悉臣,是一個有腦子沒心眼的人
王鑫是蠢貨,可他們倆卻被這個蠢貨耍得團團轉
至於小由,禮下於人必有所求,他的腹黑本性,終於漸漸顯露了
今天有點晚了,文文還沒校對呢~
歡迎大家捉蟲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