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離寒野用顫抖的手臂拍拍她背脊，盡量柔聲安慰道：“別怕，我在。”
“野，這是一種符陣，一種極為陰毒並且殞命的符陣，它要求為其獻祭的人必須忠誠必須自願，而且，這種符陣，不單單要求源力強大，還要求幻識浩瀚！這個古老的符陣，隻記載於千碧訣一隅，還是不完整的記載，寥寥數筆。”
涼清邊說邊捧起千碧：“碧兒還覺得這個符陣嗎？”
綠油油的腦袋輕晃：“我知道的，也就是千碧訣內記載的，每次晉升會豐滿千碧訣，但是目前，隻能看到能看到的。”
“也就是說，這個上古符陣在千碧訣之中也許是完整的，隻是我們現在無法看見？”涼清臉色顯得有些激動，大眼輕瞪。
“也不一定是，也許它就是隻有一點點，也或許是還不能看到。”千碧抓耳撓腮，苦惱極了。
它很想給主人分擔來著，但力不從心啊！
看來，它應該加強修煉了！
“這樣啊……”涼清語氣弱了下去，帶著一絲不確定和遺憾。
轉了這麽一圈，已經有五十萬以上的士兵死於非命，如此浩瀚的鮮血用於獻祭，太過慘烈悲壯了！
她看不下去，但是又無能為力，這種憋屈的感覺太鬧心了。
“清兒，我們順著分流的小血河去找找，看看有什麽頭緒沒有。如果沒猜錯的話，這些小血河最終都會流進楠城的。楠城內百姓的異常跟這很有聯係。而且，你忘了嗎？咱們來楠城的最初目的？”
“天龍國的本源！”涼清驚呼，瞪著眼不可置信。
“沒錯，天龍國的本源就在楠城，但具體不知道在什麽地方，遠遠的能感應到微弱的氣息，但是近了，卻發覺本源越發飄渺，摸不到準頭。一定是有人阻止了本源的感應。”鍾離寒野呐呐道，心頭一股濃烈的不安襲來。
手臂收緊，他惶惶心顫，危機倍增。
“走吧，這件事涉及的東西太廣了，希望天龍國本源沒有什麽問題。”涼清皺眉，臉色濃重。
兩人挑了一條小血河，不知疲倦的再度上路，順著彎彎曲曲的小血河，一直追到了楠城邊上，隻見它緩緩注入一口古井，消失不見。
湊到古井邊，兩人剛要動作，就被一聲大喝製止：“你們是誰！竟敢對聖井不敬！趕快離開！”
來人是個五大三粗的獵戶，虎目圓睜，光膀子有涼清大腿粗，肉盾似的身子走一步地都在震似的。
“聖井？”涼清扭頭，疑惑道。
獵戶等著虎眼，半張著嘴，哈喇子在嘴角積聚，眼看就要流下來。
天哪，那是哪兒來的仙人，太美了！獵戶隻覺得心跳沒有了，周圍風兒也停了，眼睛隻看得見那道纖細美麗的身影。
自然，獵戶的呆傻和癡樣引來了某人的不滿。
鍾離寒野眉頭一皺，手指輕彈，獵戶瞬間倒地，“砰”一聲悶響，地麵果然輕顫一下。
獵戶趕緊回神，爬起來跪趴在地上磕頭，腦袋砸的砰砰響，“聖者大人，小人該死，小人該死！您們是來視察聖井的嗎？小人一家有好好保護聖井，沒人靠近的！”
偷偷抬頭看看鍾離寒野的手指，獵戶嚇得渾身肌肉顫抖，聖者大人果然實力強悍啊！
他的小動作沒有逃過兩人的利眼，心中暗忖，看來這些人對修者的態度很虔誠啊！
聖者？聖井？還有什麽是天龍國皇室搞出來的？
兩人對視一眼，看著他虔誠又愚忠的模樣，隻覺得這局，太大了。
涼清微微昂首，冷漠道：“你們可有往裏麵扔東西？老實招來，凡是對聖井不敬者，從重處理！”
“冤枉啊，冤枉！聖者大人，小人一家對聖井跟寶貝似的，不敢靠近更加不敢往裏麵扔東西！小人一家天天對著聖井朝拜，祈求聖井為我們帶來更多的獵物！果然，自從十七年前聖井出現，咱們獵戶村就獵到更多的獵物了呢！”
鍾離寒野挑眉：“很好，虔誠的對待聖井，是你們的生活保障。”
“小人一定會的，獵戶村就這一口聖井，咱村兒的人都供著呢！聖者大人，您一定不要收回聖井的賜福啊！”
獵戶再度趴地上砰砰砰一陣磕頭，腦袋都浸血了，卻甘之如飴。
兩人心頭不是滋味，對視一眼，眼中凝重更深。
這些百姓越虔誠，他們要解決的事情越複雜，埋伏了十七年的線，一旦爆發，那一定是天搖地動的。
十七年？鍾離寒野心頭一寒。
他不就是十七年前被扔到地源大陸的嗎？
涼清拽緊鍾離寒野手臂，身子輕顫，驚恐的看著鍾離寒野，顯然，她也發現了這個事實。
“別怕。”鍾離寒野柔聲安慰：“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咱們，黃泉碧落，永不分離。”
“好，生死與共。”涼清定定道。
獵戶小心翼翼的抬頭看了兩人一眼，又飛快低下頭，聖者大人都好俊美……
“獵戶村的聖井賜福，不會收回的。”鍾離寒野傲然道：“前段時間的動靜，不也是聖井賜福了麽？”
鍾離寒野若有所指，隱晦之極。
“對啊！剛開始地動山搖，後來聖井散發出一道紅光，就不搖了呢！俺家的房子都保住了。可憐村東頭的二愣子，離聖井太遠，房子都搖塌了。”
獵戶說著，一臉同情，看向聖井的眼色，更加虔誠。
看來，楠城百姓一副什麽都不知道的表情是真的，地震和泥石流不是沒有，隻是被幕後那個人避開了，他們享受著平安，卻也付出了慘烈的代價。
他們的夫君、兒子、父親、哥哥、弟弟、表兄弟……都已經獻祭了生命！
得之，必舍之！
兩人齊齊將眼神移向那口古井，腳步輕挪。
獵戶一見，正要喊，卻被鍾離寒野一個利眼嚇得匍匐顫抖，聖者大人想要做的，肯定是有利於聖井的，他怎麽就瞎眼了想要阻攔呢？
兩人亦步亦趨的靠近，在獵戶看來，就是對聖井的恭敬，頓時又在那兒砰砰砰磕頭了。
所謂的聖井周圍，沒有任何阻礙物，兩人緩緩靠近，探頭往聖井裏頭一望，滿眼猩紅，鮮血翻騰，但是血霧衝不上來，在古井半空被攔截了。
“是禁製。”鍾離寒野眯眼，“一種中型禁製。覆蓋方圓千米，小血河的鮮血，全部流進這裏儲存起來，禁製的力量越加強大。”
“周圍一定還有更多此類聖井。野，布此局的人，太毒辣富心計太強大。”
“遇強則強，不是嗎？”
涼清點頭，“我們再看看其他聖井的布局，一個聖井是一個點，多個聖井是個麵，血河繪製的符文，是棱角。”
“走吧，”鍾離寒野裝模作樣的在聖井上揮舞雙手，然後拉著涼清飛身就走，做足了高冷模樣。
圍繞楠城一共上千個村莊，隻有十個具有所謂的聖井，凡是具有聖井的村莊，都比其他村趾高氣揚。
他們有賜福、有暴漲，當然是鼻子朝天，尾巴高揚。他們有人做了壞事，就被勒死在聖井邊上，第二天那人就會變成幹屍，接受聖井的製裁。
所以，聖井村沒人敢犯事。
“是個點，每個點覆蓋千米，基本上就把楠城外圍給包圍了。”
鍾離寒野和涼清回到初來初來楠城的那個地方，看著矮山連片的城池，臉色莫名起來。
看到屍海，他們驚訝，看到綿延血河，他們驚悚，看到遍布屍山，他們依然鎮靜。
如今，他們胸中溝壑，戰意濃濃。
如此大範圍踐踏地源大陸的百姓，他們再冷心冷清，也看不過去了。
“野，我們該進城了。”涼清靠近鍾離寒野胸膛，恢複了那淡然的模樣。
鍾離寒野同樣溫柔攬著她，寵溺的雙眸釋放濃濃愛意。
隻是，他們兩人身上的氣勢變了，淩厲又內斂。
進城是出乎意料的容易，跟茗國一樣，天龍國的城市也沒有城門，兩國隔開千萬年，設了城門反倒冗雜。
“他們歡樂和幸福，看著好可悲。”
涼清掃視川流不息的人群，街道上吆五喝六叫賣不斷。在這半個多月來，他們走過的城池，也就這楠城，依然生機勃發與往常無恙。
鍾離寒野沉聲：“無知即幸福。”
“咱們直接去皇宮吧。”
周圍的人微笑著打量兩個俊美非凡的人，臉上洋溢的陽光笑容，感染著身邊的每一個人。
“快看，他們就跟仙人一般，一定是皇宮的聖者大人！”
“沒錯，也就聖者大人才有如此氣質！”
“天哪，今天是什麽大日子，為什麽聖者大人會出現？好激動，終於一堵聖者大人的容顏了！”
“快拜聖者大人，聖者大人會給我們帶來福澤的！”
……
緊跟著，嘩啦拜倒一大片，讚美聲和磕頭聲匯成交響曲。
片刻，眾人抬頭，原地已經沒有了那對仙人。
原本質樸的集會，變成麻雀地，嘰嘰喳喳一直不停，無非就是對聖者大人的讚美和虔誠之心。
眾人沒看見，旁邊的房屋頂，結界之內，那對仙人冷漠的看著他們的一舉一動，聽著他們的一言一語。
“毒，已入骨啊……”涼清輕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