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8、是嗎
小高台上滿滿坐著二三十人,三三兩兩交談著,長孫凝一眼便看到格斯所指的人,念月牧場場主狄龍。淡漠如她,卻在瞥見那個身影的一瞬間差點驚叫出聲,心髒‘砰砰砰’的劇烈跳動,不似初見華子昂時的悸動,而是震驚、狂喜。
與草原漢子的粗獷魁梧不同,狄龍身材頎長勻稱,長著一張江南人的麵孔,皮膚白皙細膩,完全不像終年生活在大草原上的牧民們那麽黝黑粗糙。眉目清秀,略帶陰柔卻不顯女氣,坐在人群人談笑風生,豪爽瀟灑,但若用心細看,他所有的情緒都不達眼底。他身上籠罩著一種莫名的蕭索氣息,就好像眾人皆醉我獨醒似的孤寂、落寞、憂傷,仿佛他心裏有化不開的愁思,圓不了的夙願。
然,這並不是令長孫凝震驚的原因,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故事,相信狄龍也有。她吃驚的是那張臉,那張跟記憶中冷血魔鬼教官完全重合的臉,怎麽就那麽像呢?長孫凝不敢多想。如果給他換身作訓裝,和一根鐵鞭子,儼然他們就是同一個人。前世,雖稱他為‘冷血魔鬼’,但在他臉上從無猙獰凶惡的表情,總平平靜靜的,最多就是說話大聲些,冷酷些。他的狠全部用實際行動來表達,手裏的鐵鞭不知染了多少人的血,包括銀月,她的血染得最多。這一點,銀月得他遺傳,並也學會其中精髓,所以數不清有多少人在她平靜淡漠的目光中斷魂,直到設計死自己的那一刻,她都是冷靜的。
感受到長孫凝的異樣,格斯眼神在她和狄龍間來回轉動,“小凝,你怎麽啦?”
第一次問,長孫凝沒聽見,深深陷入自己情緒裏,格斯推推她又問一遍。長孫凝回神,“沒事。”她打量的目光並沒移開,仿佛要尋找一個滿意的答案。
格斯半信半疑,跟長孫凝認識不到二十四小時,但從見到第一眼的時候,她給他的感覺就是處變不驚,深不可測,淡漠得好似一麵玲瓏剔透的水月仙鏡,能照映出世間萬物種種,卻激不起她一絲情緒。可就在剛剛,他清楚感覺到她渾身氣息的巨大波動,怎麽回事,是因為狄場主嗎?“真的沒事嗎?”
“嗯。”
格斯耿直,心裏有話就藏不住,長孫凝態度顯然不願多說這個話題,他還是追問道:“你認識狄場主?”
“不認識。”長孫凝嘴上說得很堅定,心裏卻久久難平。
她真的不認識狄龍這個人,但看著那張熟悉得到刻骨銘心的臉,又仿佛覺得認識他已久。突然,在某個瞬間,她心裏甚至升起一個不現實的希望,如果他是他多好!能是他嗎?自己都能重生,那麽他?長孫凝不敢再想下去,因為希望越大,失望越大。
“你們場主整過容嗎?”
“啊?什麽?”格斯思路沒跟上節奏,被問得愣神。
自嘲一笑,搖搖頭,長孫凝問完都覺自己莫名奇妙,在這個外貌協會還不怎麽霸道橫行的年代,大男人若跑去整容,在這個深居內陸的草原上恐怕真得被傳為世紀奇談。估計樸實的草原人,還沒幾個聽過整容這個詞,格斯沒被嚇到已屬很不錯,自己真是魔障了。
“那個……。”
“你們場主一直生活在草原,原先就長這樣?”長孫凝不死心。
格斯更糊塗了,迷茫看著長孫凝,“是啊,狄場主從小就住在草原,隻是偶爾會出去談生意,而且他也一直長這樣。”真奇怪,狄場主的相貌有哪兒不對嗎?明明就很英俊啊。
聽完,長孫凝心裏有些失落,但隨即又安慰自己,這是在期待什麽,天下長得相同的人何其多,也不乏能匹敵雙胞胎,以假亂真的。更何況,長相就算跟一個模子刻出來似的又如何,一個前世,一個今生,怎麽可能是同一個人。長孫凝,別天真無邪了,這又不是玄幻世界,趕緊把稀奇古怪的想法都收起來。她如此引導自己想通了,心情也平靜不少。
“不過,聽我阿爸說,狄場主是很小的時候跟著他母親來到草原的,之後就定居下來,到現在。”格斯不知道長孫凝怎麽就對他們場主長相和身世這麽感興趣,忽然想起來補充道。“小凝,你真不認識狄場主嗎?”
“不認識,不過看他跟一個舊識相像而已。”長孫凝心情平複說道,但再看向狄龍時情緒複雜,潛意識中在心底某處她還有希冀,理智卻一瓢一瓢潑著涼水。
“原來如此。”格斯不多想,笑著說道。
這時候,場上民族歌舞表演散去,隻見有四五個類似工作人員的男人合力抬著一個高三米左右的粗壯三角形木架擺到小高台正前方,頂端掛著一個紅綢挽成的大紅花。
長孫凝沒見過,不解,問格斯,“這是要幹什麽?”
“哦,一會兒要賽馬。”格斯一眼明了,說道。
“賽馬。”長孫凝饒有興趣重複著,場地賽馬、障礙賽馬、越野賽馬都在電視上看過,感覺挺刺激,不知道他們這個賽馬是什麽樣兒的?
看出長孫凝感興趣,熱心的格斯又詳細說道:“這個賽馬跟外國的競技賽馬不一樣,和傳統賽馬也不同,雖然是比賽,但它重在趣味。直到比賽開始之前,任何人都可以報名參加,順利跑到終點就都有份紀念品,要是拿到那個紅花的話,就能得到一份豐厚的禮品。”
長孫凝聽了有豐厚禮品可拿,興趣更濃了,她喜歡有挑戰的事,特別是有獎品可拿的有挑戰的事。“禮品是什麽?”
“額…,我去打聽打聽。”來晚了就是這樣不好,一會兒功夫格斯回來,“打聽清楚了,是五張鹿皮,紀念品是奶製品禮包。”
鹿皮嗎?好東西。鹿皮堅韌、柔軟、耐磨,是上好的皮革原料,而且可以製作擦拭精密儀器的製品,比如槍。長孫凝摸了摸鼻子,眼中閃過勢在必得的光芒。
“我要參加,在哪兒報名。”
格斯被震驚過兩次,已經有了抵抗力,淡定說道:“就在前麵高台邊的裁判席,我去幫你報。”
長孫凝沒阻止,也沒跟從,草原上的規矩格斯都了解,省得她麻煩。站在原地,不自覺又瞥向小高台方向,看那個男人,卻驚見他在看她,而且似乎已經看了許久。可惡,居然一點都沒察覺有人窺視,還是他太強了?長孫凝看過去,狄龍的目光也沒移開,眼神在空中際會,發現外表平靜,實則思緒糾結,就好像……好像那晚那人離開時的矛盾。怎麽回事,到底怎麽回事,為什麽他看她有那樣的眼神,長孫凝又不淡定了。
恰這時,格斯回來。“好了,報上名了,馬也已經檢過了,小凝你快到起點去準備吧,比賽二十分鍾後開始。”
“嗯,謝謝。”長孫凝收回心神。
“客氣啥,都小事,祝你好運啊!我不參賽,不能去那邊,就在這兒給你加油啦。”格斯笑著,握拳比個加油的手勢,然後指指小金,“要不我給你抱著吧。”
長孫凝想了想,還是搖頭,小金還小,很貪睡,像小孩似的,她怕它認生。“謝謝,我自己可以。”
“那好吧,加油!”格斯了然說道。
長孫凝淺淺一笑,不自覺又看眼狄龍,他也已收回目光,正跟身邊人說話。於是果斷轉身,翻身上了棗紅馬往起點奔去。起點設在五公裏外,棗紅馬在長孫凝的‘脅迫’下健蹄如飛,刹那間便到了。起點處等待比賽的選手不算多,也不算少,男男女女將近百人,見她一個體格單薄的小姑娘都沒怎麽理會。
比賽開始。
呼啦,近百匹馬湧上賽道,馬兒揚不開蹄,一時間顯得特別擁擠,草屑橫飛。長孫凝緊勒住韁繩,喝令棗紅馬先別去追那些‘蠢貨’,吧嗒吧嗒,在後麵優哉遊哉慢步徐行。於是乎,賽道上就出現了一道‘靚麗奇景’,穿迷彩裝的少女騎乘棗紅馬,手抱金毛犬,不著慌,不著忙,像逛大街一樣。眼看其他馬都沒影了,兩旁圍觀的人都替她著急。姑娘,你這是鬧哪樣啊!
長孫凝從不做沒把握的無聊事,如此又按自己步調行進一會兒,估計著差不多了,猛的一磕馬腹,馬鞭落下,棗紅馬吃疼,揚開四蹄向前飛奔,所過之處皆留一道殘影。先前還在擔憂的圍觀者,險些驚掉下巴,姑娘,你要不要玩這麽刺激的,神經衰弱受不了有木有。
長孫凝若知他們心中感想,一定會瀟灑回句:姐玩的就是心跳。
一個,兩個,三個……,跑在前麵的一個個被超越,已經能看到終點。攻無不克,超無不過,賽場上儼然已成為長孫凝個人表演的舞台,圍觀群眾夾道為她喝彩歡呼,隻有棗紅馬無比悲催的在心裏鄙視腹誹。娘的,都是老子的功勞,關那瘋女人屁事。要不是瘋女人說拿不到鹿皮拔光它的鬃毛,老子才懶得浪費力氣。
眼見,終點到了。
長孫凝一馬當先,直奔大紅花。棗紅馬宛若了解她的心思,到近前時揚起前蹄,長孫凝單手一撐馬背,騰空而起,左腳登木頭借力,緊接著一招飛龍探爪,抓住大紅花往懷裏一帶,然後一記瀟灑360度回環,又安坐於馬上。她的動作一氣嗬成,行雲流水,不過眨眼間的事兒,全場沉寂之後爆發。
“好!好哇!”
“酷!”
“太帥了!”
……
聞聽,長孫凝淡然一笑,把大紅花隨意搭到棗紅馬脖子上,好像被喝彩的人不是她,她在意的,是那幾張鹿皮而已。
其他選手陸續趕到,雖覺得可惜,但都見識到長孫凝和她棗紅馬的剽悍,輸得心服口服。當長孫凝抬頭看向小高台,想問問什麽時候發獎,卻見狄龍情緒激動,從椅子上‘蹦’起,正向她走來。
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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