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風進屋後,領事黑衣人站在外麵,他一個人進了裏堂,那裏有兩幅畫,一副很顯然是蕭卓,隻不過穿著的不是現在的衣服,而是綾羅綢緞,煙青色的內襯,月白色的外褂,中間係著一條繡著薔薇花的腰帶,對自己巧笑倩兮,眉目傳情,嗬,錯了,是對作畫的那個人罷了。

另一幅是一位仙風道骨的中年人,年紀並不是多麽大,可是就是能從眉眼中看出脫塵,表情不嚴肅,可是麵上的笑容有些疏離恍惚,但是不讓人覺得不親切,反而有一種智者長輩正在對自己諄諄教誨的感覺。中年人的後麵正是江南錦繡般的景貌,和外麵剛剛王東學驚異的一隅完全相同。

清風走上前,慢慢描摹著那位中年人,“師兄,你不會原諒我了,是麽?你不會再見我了,是麽?你這下真的是不要我了,是麽?”沒有見過這樣悲傷的清風,他總是用陰狠毒辣掩飾著自己,用龐大的野心包裝著自己,不讓別人看見,也隻有一個人到了這裏看看這兩個人的畫像,才能聊慰不滿創傷的心口。或者夜深人靜的時候,和秦森進行一次對話,無關外麵形勢,無關勾心鬥角,隻是同是天涯淪落人的一種互訴。

沒有這樣的,不去管自己身上如何狼狽,不去管自己臉上如何惡心,隻是蜷縮著身子在他師兄的畫像前還原成人類最原始的狀態,越縮越緊,就像一個迷失的小孩兒,不知道家在哪裏,隻能抱緊自己,感受著自己身上的熱量,期望趕去一身的焦灼。

這樣的清風著實讓人心疼又頭疼,憐憫他千年的等待孤獨,可是這樣的狀態他又會持續多久呢?南柯一夢,醒過來的又將是那個將任何人都當做棋子,任意擺布的清風!

王東學在外麵來來回回走了好多圈了,可是外麵的人跟站在那裏的木頭似的,一動不動,甚至連眼皮都不帶眨一下的,他又看向景冉,這是唯一一個還能稱之為活物的人。

“小冉,我不怪你和他們一起把我綁到這裏來,可是,你看看,這都什麽事?一來就遇到一個神經病對我糾纏不清,要不是我靈機一動,你王叔今天貞操可就沒了!這叫晚節不保好麽?這也就算了,好不容易那個神經病放開了我,可現在算是怎麽回事?把握囚禁在這裏麽?跟這麽些活不像人,死不像鬼的東西在一起?我可不想跟他們大眼瞪小眼,玩什麽幼稚遊戲!”雖然現在很氣憤,可是氣氛隻是表現在語速和語氣上,話講的可利落了,思維也很清晰,完全不會是驚慌失措的結結巴巴。

景冉一直看著王東學,看著他不耐煩的在院子裏轉圈,不耐煩的走到院子門口想要出去卻被無情的擋了回來,到現在不耐煩的質問自己,或者說是對自己抱怨更加貼切,她想不明白,誠然,麵前的人長得不錯,沉穩的時候也很有氣質,可是就是不能看出來還有其他什麽特別的地方,怎麽會讓秦森那樣失態呢?把自己都給嚇到了,看來,自己有必要好好觀察這個人,說不定,將來能成為秦森的命門呢。

“我也隻是奉命辦事。”景冉將自己摘得幹幹淨淨,就好像自己什麽都沒做,隻是站在一旁免費觀看了一場戲。

“奉命?嗬,就裏麵那個神經病?”王東學很不屑,“你是想說,你的合作人就是他麽?啊?”最後一個質問的語氣詞像是從喉嚨裏直接竄上來的,帶著點聲嘶力竭的意味。

“是,他是秦氏的少東家,秦森。”景冉不為所動,依舊很平靜的回答。

“我知道,他,有誰不知道啊?可是我不知道他私下裏這麽……這麽變態呀!”王東學甚至一開始都找不到什麽詞語來形容那個人,整個一神經病!

好歹也是一個頗有成就的投資家,雖然很多事情都不是自己打理,自己也對很多事情漠不關心,可是並不妨礙自己認真起來就查看對手的資料啊!平心而論,一開始看見他的資料,看見他能夠短短時間內使秦氏恢複生機,爆發企業第二春,應該是很不錯的後輩,可是沒想到,竟然……竟然尼瑪還是個同性戀!怪不得沒有女生喜歡他,沒有什麽花邊新聞,要不是宇軒告訴自己他和蕭卓的關係,甚

至自己都認為秦森和蕭卓真的是一對金童玉女呢!可是現在,都破滅了,聯想起那個男人都覺得渾身不舒服,更別提什麽其他了。

“他平時不是這樣的,估計是王助理,您有什麽東西刺激了他。”景冉說的很客氣。

可是聽在王東學的耳朵裏卻變成了,你長得那樣好,現在萌大叔那樣流行,你被人吃豆腐也是有可能的。

王東學的小宇宙爆發了,如果真的頭發能夠抵製大氣壓,那麽王東學的頭發早就已經直直樹立,怒發衝冠了。

“王助理是不是早就知道我們會請你過來了?”景冉試探性的問問。

王東學鬆了鬆領帶,喘了口粗氣,平複了一下心情,扭扭袖口,“哼,問我知不知道?為什麽這麽問呀?”王東學反唇相譏。

“我看見他們綁你的時候,你並沒有反抗,我本來以為你可能被嚇傻了或者是反應太遲鈍,可是剛剛看你那兩下子,就知道,你不是不能反抗,而是不願意反抗,我說的對麽?”景冉言之鑿鑿。

“嗬,看來你這小妮子還挺精明嘛。”王東學沒有否認,“如果沒有請我來這裏,我就會懷疑那個合作人的能力了,連你都不畏懼,更何談扳倒宇軒呢?”王東學並沒有說出自己心中猜想的景冉的意圖,隻是盡可能地將話題圍繞著秦森,這樣景冉可以放心的完成她自己的計劃,而自己,嗬,自己的任務已經完成一大半了,到時候就可以功成身退了。

景冉微微一笑,心中所想並沒有被猜透,所以難免鬆了口氣。

“哎,你別光笑啊,我要回去了,今天真是倒大黴了,我就是想破腦袋也沒有想到,你的合作人竟然就是一個變態!”王東學怒了,現在想立即離開這裏,即使沒有按計劃實行,可是就是不想呆在這裏了,誰知道那個變態會不會轉個身,再來個什麽出人意料的事啊?

“主人說了,王先生可以走了,下次有機會一定再次請王先生過來一聚。”領事黑衣人出來,恭恭敬敬對已經出離憤怒的王東學說道。

“還下次?切!”要是有長袖,王東學這一甩袖可就真的太有氣勢了,可是現在他穿的是正兒八經的西服,所以沒有那種震撼的效果。不過沒有下次這也是氣話,怎麽可能呢?任務不完成,自己和宇軒的交易就完成不了,那樣,老婆……哎……

王東學從景冉手中拿過車鑰匙,氣勢洶洶的走了。

景冉看著王東學的背影,眉頭深深擰起,既然知道了今天要被請過來,為什麽不要求再和秦森見上一麵呢?是之前發生的事情真的讓他難以忍受,還是有其他什麽不為人知的計劃?

領事黑衣人麵不改色,“景小姐,主人讓你進去。”

景冉咬咬唇,深呼吸,跟著後麵進去了。

不是裏間,而是外堂,一派的古風裝飾,和之前自己來的時候差不多,茶具什麽的都和電視裏的古裝場景差不多,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他是有多麽內涵,可是自己知道,那是他骨子裏的東西,他習慣了,這有這樣,他才最自在。

景冉靜靜的低頭站在一旁,像是罰站著,等待老師訓話的孩子,連呼吸都很有節製。

“跟我仔細說說那個人。”清風已經換了一身衣服,也整潔過了,現在看上去就是什麽也沒有發生。他端著杯子,可是並沒有喝茶,似乎是在等待什麽,又似乎隻是停頓在那裏想些什麽。

“我隻知道他是宇氏的董事,宇軒和蕭卓分手的事一傳出,董事和股東們就都找上門來,他們開了一個會之後,王東學就從董事變成了行政執行助理,選了我作為他的秘書,然後還和我說要和我合作,就這樣了。”景冉試圖再找些話來回複,可是在他麵前,除了任務除了他問的話,其他的事都像是有種力量一般,生生壓了回去,想說也說不出來。

“就這些?他的家庭情況?日常生活呢?”清風聽的眼睛都不眨一下,可是這些都不是自己現在想知道的,最想知道的,她沒有說,或者說,她不知道,即使這樣,自己還是想問一問,也許,她就知道呢

“我,不知道。”景冉如實說。“今天一開始宇軒就帶他來介紹給我們認識,我都還沒有來得及查他的底細。”景冉有些瑟縮,好像之前在院子裏的那些隻是幻覺,秦森根本就沒有失態,他還是他,那個讓自己畏懼不知所措的人。

“沒有查?”清風將被子狠狠一放,茶水濺了出來,灑了一桌子,“沒有查你就敢帶他過來?我是該誇你膽大呢?還是該罵你愚蠢?嗯?”清風明明就猜到了景冉不知道他的底細,而且是自己吩咐他把人帶過來,可是不知道為什麽,對他一無所知的認知讓他心神不寧,不該是這樣的,那樣像,像的自己不願意放手!所以現在所有的情緒都化為對景冉的不滿,一下子全撒了出來。

“他說的不錯,你就是一個神經病!”景冉也不是心甘情願的臣服,所以不能忍受他無理取鬧的辱罵,“你自己對他有興趣,你就自己去追呀,憑什麽把火氣撒在我身上?我是跟你匯報了,接到指示把他帶到這裏的,你想幹什麽?現在還怪起我來了?自己有些齷齪的思想還不讓別人好過呀!”從未有過的大聲,景冉直接吼了出來。

清風似乎沒有料到景冉會反彈的這麽厲害,一下子也就僵在那裏,畢竟自己也知道自己剛剛是有點過分了。

本來以為照著秦森的性子,他會直接扔過來杯子,讓自己頭破血流的,可是現在卻沒有,景冉不知道該怎麽做,也不知道麵前的這個人今天到底是怎麽回事,難道真的是良心發現?

清風看著景冉,從她疑惑閃爍的眼神中看出來,自己今天確實和平常不一樣,不行,得平心靜氣,要掌控大局!

“你們之前在院子裏的話我都聽見了。”清風的語氣恢複到一潭死水的狀態,好像剛剛自己沒有被景冉吼一樣,平靜的讓人心驚膽寒,這樣的自製能力是其他人望塵莫及的。

景冉並不驚訝自己和王東學的對話語音並不大卻能被他聽見,麵前的這個人確實有些詭異的能力,這也是自己害怕他的地方,而且照這個情況來看,自己剛剛的失態並沒有讓他產生什麽抵觸甚至是殺意,所以現在自己就靜靜地等待下一步指示吧。

“他主動跟你說要合作的?”清風問道。

“是的。”景冉立即戒備起來,“他說最後他要他的,我要我的,互不幹預,互相得利。”

“你要的是他自己看出來的?”清風總覺得還有什麽東西自己沒有能夠察覺,是剛剛的那件事讓自己心神大亂麽?

“是的。”景冉這才知道,自己對宇軒的愛戀是那麽明顯,別人都看出來了,宇軒怎麽可能沒看出來?那麽就是一直在裝聾作啞了?景冉咬牙。

“嗬,不知道是該誇他眼神犀利,還是該說你明目張膽呢。”清風有些蔑視的笑笑,說話涼涼的。

“我以後會注意的。”景冉斂起心神,說道。

“嗯,看來這個人還是有點本事的,你去,好好跟在他後麵,跟我匯報他的一舉一動,機靈點兒!”清風眯了眯眼,說道。

“好!”景冉恭敬說道。

“之後要是再要讓他過來,我會打電話給你,應該不需要再這麽麻煩了,他應該會安安分分的過來的。”清風覺得就是這樣,既然王東學早就知道自己會請他過來,這次這麽粗魯他都如此配合,下次就不會那麽難了,“好了,你回去吧。”清風揮揮手。

“好。”景冉點點頭,出去了。

到了院子裏,景冉才像是得到了充足的空氣,能夠自在的呼吸。

“你,不管什麽代價,他的一點一滴都給我查清楚!尤其是有什麽重大的變化,生活作風上的更要一點不漏!”清風對領事黑衣人說。

“是!”鏗鏘有力,可也是機械異常。

“派個人好好盯著景冉,總覺得這丫頭有事瞞著我。”清風把玩著手上的扳指,危險的說道。

“是!”一樣的力度,一樣的感覺。

看來,王東學的出現,真的破了清風的戒,擾亂了本來碼得整整齊齊的棋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