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沐兒停了一下,看著白堯有些委屈地說:“不,舒服。”

白堯這才意識到如果他很久沒有變成人,當然也很久沒有穿過衣服,一時間當然不習慣。可是也不能讓他裸奔,隻好盡量安慰他道:“等等就習慣了,脫了的話……會冷。”

聽他這麽說,牧沐兒才將信將疑地把手放下,在原地小幅度地扭扭,以為白堯看不見,還扯了一下衣領。

白堯有很多想要問他的問題,一時間都不知道問什麽好,還沒想出來,一眼瞄見了床頭櫃的表,這才意識到都快到開店的時間了,而且還有很多東西沒有準備。

“我要下樓準備做飯了,你自己待在樓上等我?”他用詢問的語氣問牧沐兒,慶幸自己現在能正常和他交流了。

牧沐兒歪頭:“等?”

……至少還算正常。

“嗯,餓了的話下來可以找我,我給你做點吃的。”白堯起身開了房間門,給牧沐兒把門留了一點縫,想著萬一海獺不會開門呢。

可還沒走到樓梯口,身後卻傳來有些猶豫的腳步聲,白堯回頭一看,牧沐兒跟上來了。他走路還不太穩當,一隻手一直扶著身邊的牆壁,步子稍有點搖晃著。

他走路的姿勢稍微有點奇怪,不像是在走,更像是在扭噠。

白堯問他:“已經餓了嗎?”

牧沐兒聽見後卻慢慢地搖了搖頭,有些期待地看著白堯,又看看麵前的樓梯。他不是餓了,隻是本能地想要和白堯近一點,這是他現在唯一認識的人,自然而然地有些依賴。

在樓下待著也好,這樣白堯還能看著他點。他就領路下樓,回頭讓牧沐兒小心一點。他沒有伸手扶牧沐兒,隻是走得很慢,時不時回頭看男孩有沒有事。

兩隻腳走路畢竟還是比蹼好用,男孩沒多困難就到了樓下。

他手裏一直抱著自己原來揣在小口袋裏的幾個貝殼,剛才白堯放在了床頭櫃,他又給撿回來了,現在正極其寶貝地捧著。

白堯一眼看見,想要拿過來幫他保存起來,可是剛剛伸出手,牧沐兒卻往後縮。

他一臉戒備,下意識地抬起胳膊想塞回口袋裏,但是忽然發現自己現在是人,胳肢窩下麵沒有能儲存東西的小口袋,又隻好訕訕地把胳膊放下。

讓他一直捧著一小堆東西肯定不方便,白堯告訴他自己隻是想要幫他放,並不是想要扔掉。

牧沐兒卻不相信,把手又往回縮了一點,不讓白堯碰,焦急地說:“沐兒的,貝殼。”

“嗯,是你的。”白堯哄了他兩句,想著小海獺為什麽會這麽像一隻喜歡屯糧的倉鼠,屯的還不是糧食,是垃圾。

可牧沐兒卻以為白堯是不高興了,認真想了一下後認為他想要自己的寶貝。他舔舔嘴唇,內心掙紮著拿起最醜的一個貝殼,怯生生地塞進白堯手裏。

“就一個……沒了,沒,了。”

小倉鼠想要分享自己的垃圾。

白堯心裏樂得不行,憋著笑意沒說話,想看看牧沐兒還給不給。

牧沐兒看白堯沒說話,以為他嫌棄不夠,就在手裏的幾個貝殼中翻了翻,選出第二醜的送給他。

白堯欣然收下。

給了第二個之後,牧沐兒又給了他第三個,第四個,第五個……

最後他手裏隻留下一個,是白堯第一天晚上給他撬開的扇貝。牧沐兒如視珍寶般地把它摟在懷裏,小心翼翼地抬眼看看白堯的臉色,嘟囔道:“這個,不行。藏……沐兒藏。”

他委屈的神情看著都快哭了。

白堯:“?”

他是想要藏起來。

可是哪有要藏東西還主動告訴別人的道理啊。

牧沐兒環顧四周,視線落在餐館後院的位置。他蹦跳著走了過去,過了轉角,又偷偷探出腦袋瞄了一眼白堯,確保他沒有跟上來才放心。

白堯沒動,捧著一手的貝殼,鬼使神差站在原地等了十分鍾。牧沐兒回來了,手裏空著,眼神裏帶著一點自豪,大喊了一聲:“好啦!”

其實他的大喊也算不上大喊,隻是聲音抬高了那麽一點,尾音翹到了天上。

白堯不由得也笑了一點,鬼使神差地哄他說:“嗯,真棒,肯定找不到了。”

牧沐兒聽見白堯誇自己,立刻露出一個真誠而又天真的笑容,圓眼睛彎彎的。

晚上的菜單有一道三文魚沙拉,要提前把三文魚拿出來醃製一個小時。白堯進廚房忙活了,從垃圾桶裏翻出幾個顏值稍微高點的貝殼讓沐兒自己在餐館裏玩。

牧沐兒就很乖地在角落的一個桌子坐下,津津有味地擺弄手裏的小貝殼。

等三文魚差不多醃好的時候,隔壁家許爺爺的妻子張姨來了,帶了自己做的一隻燒鵝來送給白堯,正在門口等著。

白堯從廚房窗戶看見,趕緊過去開門讓她進屋,“張姨,快進來。”

“哎,小堯。”張姨進了門,把手裏的袋子遞給白堯,“給你帶了隻燒鵝,今早自己做的,你許爺爺天天喊著要吃。等會兒熱熱吃啊,放了好多醬做的,味兒肯定足。”

白堯道了謝,想著回頭烤了魚給張姨他們送去作為回禮。

張姨比許爺爺小很多,是被父母安排的婚事。現在兩人有個女兒,在外麵工作,不經常回來。

張姨嫁到許家的時候才二十歲出頭,當時不情願,現在卻經常和別人炫耀老爺子多麽多麽好,自己是修了幾輩子的福氣才能嫁過去。

白堯幾年前搬到橋海鎮,當時第一個認識的人就是張姨和許爺爺,他在建造餐館的時候常常沒時間吃飯,張姨不是做了飯給他送來,就是邀請他過去吃。

他們就像是白堯的家人一樣。

牧沐兒看來了陌生人,也沒有太緊張,隻是有些拘謹地從椅子上起來,先是把自己的小貝殼們都不動聲色地藏起來,隨後悄悄往白堯身邊移了一點。

張姨一眼就看見了這個乖巧安靜的男孩子,笑著問白堯:“小夥子挺帥氣的啊,這是你朋友?”

實話當然是不能說,牧沐兒看上去比白堯要小好多的樣子,又長得顯小,白堯就臨時編了幾句。

“一個城裏來的親戚,來我這玩玩。”他扶著牧沐兒的肩膀把他從自己身邊往前推推,“叫張姨。”

牧沐兒眨眨眼,有些跟不上他們說的話,消化了許久才小聲開口,聲音小得幾乎像蚊子叫,最後聽上去就像是說了一聲“咦?”

不過因為牧沐兒的聲音太小,張姨沒太聽清他的發音,也沒有過多在意,隻說這孩子真好,真懂禮貌。

兩人的注意力從牧沐兒身上離開了,開始聊家常,牧沐兒這才放鬆一點,貼著白堯站著。他其實想要玩自己的小貝殼,但是又不放心拿出來,就一直忍著,努力聽白堯和張姨在說什麽。

努力聽也還是聽不懂,他們的語速太快了。

白堯又和張姨聊了聊小鎮最近的一些新鮮事,開了幾個玩笑,把張姨逗得直樂。

差不多到了開店的點,外麵已經來了等位的客人,白堯一邊和張姨聊天一邊去開店門,讓進來的客人隨便坐。

張姨驚訝地看著一開店就幾乎坐滿了的小餐館,和白堯小聲說:“已經這麽多人了?這才幾點呀。”

“沒事兒,也不累,就是忙點而已。”白堯不想讓她擔心,故作輕鬆說著。

“哎呀,不累也不行,還是找個人幫幫忙吧,找個女朋友也行啊,以後能一塊過日子了。”

白堯經常被鎮上認識的鄰居催婚,已經習慣了,還是那套說法,說自己沒多少積蓄,開小餐館的,別連累了人家姑娘。

看上他的年輕女孩很多,他知道,大部分都是衝著他的外表來的,他也知道。喜歡他的女孩都很好,小鎮上的姑娘都溫柔如水,性格柔和。

但事實上他喜歡男孩子,十幾歲的時候就發現了,這一點改不了,不想改,但是當然也不能說。

張姨還是絮絮叨叨地講著鎮上哪個姑娘適合白堯,西邊種藍莓那家的女兒燕子很會做飯,她隔壁的那家的姑娘手巧,會畫畫,還會雕刻手工品。

白堯隻是笑著應付,也不多說話。

牧沐兒在旁邊越來越無聊,他根本聽不懂什麽女朋友過日子不過日子的,就隻好四處張望打發時間。

他轉過頭盯著餐館門口的位置,不知道在看什麽,看著看著眼睛就直了,身子往那邊探探。

白堯感覺到牧沐兒在身邊有點不安,以為他害怕店裏人多,就悄悄伸過去握住他的手,用拇指輕撫了一下他的手背,安慰他。

張姨和白堯又說了幾句話就走了,臨走的時候囑咐他要按時吃飯,給他帶的燒鵝早點吃。

白堯送走了張姨,得趕緊進廚房接單做飯,轉身問牧沐兒:“我現在有點事要幹,你要不要上樓待會兒?”

牧沐兒卻搖搖頭,眼睛一直盯著白堯身後的一個位置,眨都不帶眨的。白堯沒多想,又囑咐了他一句要是覺得吵,可以自己上樓,就進廚房做飯去了。

等白堯走了之後,牧沐兒三兩步跑到了餐館門口,也不管身邊還有客人,一屁股坐在了自己的寶貝大石頭上,警惕地四處看看。

剛才他就看見有人偷偷摸他的石頭,還有壞人踢了兩腳。

對他來說,那些人的神情不懷好意,要把他的石頭偷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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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知道我有多少次把沐兒打成木耳……

所以如果以後文中出現木耳這兩個字,它=一隻海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