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牧沐兒醒來的時候,白堯不在他身邊,房間隻有他一人,顯得有些冷清寂寥。

牧沐兒在**躺了一會,發著呆盯著天花板看了半天,愣了很久才出去找他。

白堯就坐在外麵客廳的沙發上,頭發有些淩亂,沒紮起揪,臉側落下幾絲碎發。茶幾上的煙灰缸積攢了不少煙頭,他指尖夾著的煙已經幾乎燃盡。

滿腦子都是心事,白堯沒聽見牧沐兒從房間裏出來,連頭都沒抬,把煙放到唇邊深吸了一口,含了兩秒才吐出。

牧沐兒看他臉色有些陰沉,站在房間門口猶豫了一下,沒敢過去。

“堯堯。”他極小聲地喊了一句,雙手搓搓,不知所措。

屋裏滿是煙味兒,牧沐兒被嗆得咳嗽了一聲,害怕自己吵到白堯,咳到半截硬是生生憋住了。

白堯聽見聲音,這才回過神抬頭,一眼就看到房門那邊委屈巴巴站在那兒的男孩。牧沐兒耷拉著腦袋,身上的寬鬆T恤從肩膀掉了一點,能看到鎖骨窩。

他把煙在煙灰缸按滅,起身去開窗,路過牧沐兒的時候順手揉了揉他的腦袋。

“早。”

牧沐兒不喜歡白堯身上的煙味兒,覺得似乎和往常不太一樣。白堯不經常抽煙,就算偶爾過過癮,也一定會避著他,在院子裏抽完之後,上樓把衣服換了才去找他。

可今天客廳裏的煙味卻濃得嗆人,他不喜歡,覺得今天的白堯很凶,也冷冷的。牧沐兒小尾巴似的跟著他,走了兩步跟到落地窗前,等白堯開窗之後又跟著回到沙發。

白堯在沙發上坐下,牧沐兒就站在他麵前,低著頭偷偷打量白堯的臉色。

他又看了一眼煙灰缸裏堆滿的煙蒂,舔舔嘴唇,問了他最好奇的問題:“哥哥呢?”

昨晚牧逸沒再說什麽別的,他聽見白堯的性取向之後,隻是沉默了很久,之後就回了旅館。等他走後,白堯在客廳坐到深夜才回房間睡覺,早上不到七點就醒了。

白堯對著牧沐兒微微挑眉:“想他了?”喓邀曜

“不想。”牧沐兒立刻搖頭,想了一下,垂著腦袋觀察白堯的臉色,“堯堯不開心。”

他不是在問問題,隻是把他看到的說出來,語氣帶著點討好,小心翼翼地猜測:“是因為哥哥麽?”

白堯看著牧沐兒那副做錯事小孩的模樣,輕聲歎了口氣,拉著他的手腕讓他靠進自己懷裏,揉了兩下他的後背:“沒有不開心,餓不餓?”

牧沐兒小幅度搖搖頭。

他昨晚就吃得不多,現在還沒有胃口,白堯稍有點擔心。

幹什麽都行,牧沐兒餓著不行。

他起身去給牧沐兒做了一個鱈魚沙拉和海鮮燴蛋,盯著他一口不剩全都吃完才放心。

早上十點半多點,牧逸過來了。

他還是開了那輛邁巴赫,不過沒帶那三個保鏢,自己一個人來的,把車停在了餐館的後麵,從街上完全看不見。

昨天來的時候牧逸穿著西服,今天他換了一身便裝,簡單的低調黑色T恤配著牛仔褲,看著沒那麽清冷,卻還是一副禁欲的精英模樣。

牧逸進店的時候,牧沐兒正坐在角落的椅子上玩白堯手機上的月兔冒險,玩得不亦樂乎,腦袋幾乎埋在屏幕上。

遊戲裏有一個扭蛋機,有票的話可以扭玩具出來。牧沐兒上次扭到了一個甜甜圈麵包,那是他最喜歡的東西,老想著月兔餓的時候可以把它吃掉。

他還想看看能不能扭到什麽好東西,正專心點著屏幕上的扭蛋機圖標,卻聽見門口傳來聲音。

牧沐兒好奇地抬頭,抬眼一看是哥哥,頓時有點慌張無措,眼睛都睜圓了,手機差點沒拿住。

他想起身去廚房找白堯,但是牧逸站的位置正好擋了路,牧沐兒就探著腦袋看了一眼廚房的位置,最後坐著沒敢動,甚至往後縮了一點。

牧逸叫了他一聲:“牧沐。”

牧沐兒半天才反應過來這是在叫他,支吾了半天,最後還是沒忍住糾正:“不叫牧沐,叫沐兒。”

“嗯。”

牧沐兒是真的想去廚房,可憐巴巴地縮在凳子上。他的神情特別像一隻被揪住了尾巴的小貓咪,想跑但是又跑不掉,隻能伏低身子,假裝自己根本不存在。

這副模樣牧逸全看在眼裏,看得出來他實在難受,沒有勉強,不動聲色地退到了餐館角落,讓出一點位置,看牧沐兒如釋重負地起身跑進了廚房。

“堯堯。”牧沐兒拉著白堯的衣角,本能地想往白堯的懷裏縮,但白堯正麵對著台麵,他擠不進去。

白堯正拿著刷子把池子裏的新鮮海螺刷幹淨,沒回頭,應聲道:“嗯,餓了嗎?”

半天牧沐兒都沒有回答,白堯覺得奇怪,剛要轉身,就聽他小聲說:“哥哥來了。”

白堯把手裏的東西放下,轉身從廚房門上的窗戶看了一眼,“沐兒先出去陪陪哥哥,堯堯馬上就來。”

他話音剛落,就看著牧沐兒眼神頓時變得委屈。男孩使勁搖搖頭,又和白堯貼得近了點。

“膽子真小。”白堯刮了一下牧沐兒的鼻梁,隻好倒了杯水,端著和他一起出了廚房。

牧逸聽見聲音後抬頭,向白堯點點下巴。

“坐吧,想喝點什麽?”白堯把水放在桌子上,說出的語氣多少有些疏遠。

牧逸沒有在意白堯對待客人般的禮貌語氣,在昨天坐過的卡座坐下,道:“我來看看他。”

他從身後變戲法般地拿出一個海獺毛絨玩偶,擺在桌子上,讓它麵對著牧沐兒坐好,卻也沒說什麽。

玩偶有點舊了,但是洗得很幹淨,像是被一次一次洗過的樣子,還稍有點褪色。

牧沐兒在白堯身後探出一個腦袋,等白堯坐進卡座之後,他才跟著蹭過去,挨著白堯坐。

坐下後,他好奇地看著桌上的玩偶,明顯想要拿起來看看,但是又不太敢,瞄一眼牧逸,又接著瞄一眼玩偶,滿眼都是渴望。

牧逸等了會兒,看牧沐兒沒有伸手要拿的意思,嘴角微微上扯,親手把玩偶拿起來遞給了牧沐兒。

玩偶小海獺很可愛,圓圓的一小隻,和一顆籃球差不多大,軟綿綿的,抱在懷裏像是抱著天上的雲朵。

牧沐兒抱住就不想放手了,就連玩偶小海獺的胡須都捏了兩下,臉上的喜歡完全遮掩不住。

店裏有些熱,牧沐兒一手摟著玩偶,一手無意之間把額前的碎發撩上去,露出額頭涼快涼快。

他的額頭有一道三厘米長的傷疤,離發際線靠得很近,平時額前的頭發能遮擋得嚴實,他這樣一撩,疤痕看得清楚了許多。

白堯記得自己以前看到過,當時沒放在心上,畢竟牧沐兒身上的傷疤多得數不過來,他隻是當做是被別的海獺欺負的。

可牧逸卻從來沒有看到過這道疤,剛要開口說話,卻被牧沐兒的額頭吸引了過去。他眉頭緊皺,盯著看了會兒,抬手就想摸:“這是怎麽弄的?”

牧沐兒看牧逸忽然間伸手,條件反射地往後一縮,躲開了他的觸碰,眼神裏帶著些許驚恐。

牧逸的手還懸在半空,最後緩緩落下。

兩人都看著他,牧沐兒吞了口口水,忽然間覺得有點緊張。他不喜歡這種注意力都集中在他身上的感覺,心髒跳動的速度都開始加快。

白堯在桌子底下捏著他的手,輕聲哄他:“沒事,堯堯在呢。沐兒想說再說。”

牧沐兒皺眉想了一會兒,慢慢開口:“走丟了,找不到哥哥,摔跤了,就……掉到水裏麵了,那條很長很長的海。”

“撞頭,好疼好疼的。”牧沐兒說到這裏,轉身看看白堯,眼神裏流露出一丁點委屈。

白堯想了想才明白他在說什麽。

城市裏麵長長的海,那隻能是貫穿市區中央的河。

C市市中央的那條河晚上漆黑一片,隻有偶爾開過的渡輪將那塊水域點亮一小塊。靠近河岸的地方都是大石塊,牧沐兒從岸邊掉下去,沒有摔斷胳膊腿算是幸運的。

他說得很慢,幾個字幾個字往外蹦,一句話說到半截還要停下來歇歇,想半天才能接著往下說。

白堯和牧逸都沒有催他,靜靜等著他說完。

牧沐兒從來沒有一口氣說這麽多過,說到後麵,漸漸放開了一點,聲音也大了些。

“想不起來怎麽變人啦,海獺也好的,沐兒去找朋友了。海邊就有朋友,好多呢,那麽大的一群!”

牧沐兒其實也並不是害怕牧逸,他隻是看到牧逸的時候,會不由自主地想到自己找不到家,在外麵流浪時的情景。

走丟了,找不到回家的路,就連怎麽化形都不記得,隻好一直充當一隻真海獺。

他也不是天生智力不全,是因為受了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