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以來,白堯留給他的隻有毫無條件的溫柔,所以牧沐兒打開了話匣子就刹不住了,越說越委屈,尾音可憐巴巴地向上翹。
“沐兒,乖,還可以更乖。”話音剛落,又問問,“堯堯不覺得沐兒很乖嗎?”
“嗯,是很乖的,沐兒是堯堯見過最乖的男孩子。”白堯很想戳一下這隻小刺蝟軟軟的肚皮,但是又怕自己嚇到他,最後隻好捏了一下牧沐兒的手指作為妥協。
現在牧沐兒是真的不明白,他的聲音越來越小,小心翼翼地問:“那,為什麽……”
他想問為什麽白堯喜歡自己,還不肯把家和他一起分享,他以為白堯的床有他的一半,好吃的都有他的份,手也是隻有自己才能拉著。
但好像不是。他跟著哥哥到了旅館,乖乖等了很久,晚上在陌生的**時還想著白堯為什麽沒有來找,他想到底都沒想明白,最後以為是因為他的堯堯不喜歡他了,要趕他走。
話說到了後麵,漸漸沒了聲音。
白堯輕歎,抬手落在牧沐兒腦袋上:“因為堯堯想錯了,堯堯以為沐兒和哥哥在一起會更開心一點,也以為沐兒會更喜歡哥哥。”
牧沐兒少見地生氣了,往後躲躲,避開了白堯的手。
他生氣的時候沒有過多的表現,沒有皺眉也沒有大聲說話。但白堯能看出他現在不開心,而且不是普通的不開心,是難受委屈又沮喪的不開心。
牧沐兒活得很安靜,像花園裏的小草一樣,沒有燦爛鮮豔的花朵,也沒有滿身尖銳的刺。他就在花園最隱蔽的角落裏生活著,給他一點點水他就能長得更高、更翠綠。
可要是不小心踩到他,他也會疼,小草也是會傷心生氣的。
白堯沒有和牧沐兒說清楚,牧逸騙著他說晚上還能回來他也沒有糾正。說得難聽點,他就是無視了牧沐兒的情緒,隻因為覺得這樣最簡單,甚至都沒有和他道別。
這件事他的確做得不對。
沒等白堯說出那聲對不起,牧沐兒舔舔嘴唇,慢慢開口,“沐兒喜歡哥哥,可是明明更喜歡堯堯的……”
“這兒是沐兒的家,堯堯不要趕沐兒走,不可以趕的。”
對牧沐兒來說,他在世界上認識的人少之又少。他沒有接觸過社會,甚至連學都沒有上過,更沒有交過朋友。
牧逸是哥哥,他再次見到哥哥之後很開心,也喜歡他,但是並不會依賴他。六年之間他早就學會了獨立,而回到人類社會遇見的第一個人是白堯,不是牧逸。
給他扇貝吃的人是白堯,給他洗澡、教他化形、每天晚上和他拉手的人是白堯,給他一個家的人還是白堯。
牧沐兒是打心眼裏喜歡白堯,喜歡他的小餐館。白堯這兩個月給他細致入微的照顧,已經足以讓牧沐兒把橋海鎮當成了家。
他哪兒也不想去,想留下來。
牧沐兒說完,把腦袋一歪,仔細想了一下。他忽然間想到因為自己這麽喜歡白堯,才想要留下,可是白堯卻趕自己走,那他……是不是因為不喜歡自己才趕自己走。
“堯堯也喜歡沐兒的。”牧沐兒的聲音帶著點討好似的乞求,“對不對?”
他太讓人心疼了,白堯不知道說什麽,好像一不小心就會讓他受了傷。
牧沐兒幹淨得像朵白色鈴蘭花,欺負他就好像把他從花枝上蠻橫地揪了下來,把他扯疼之後又扔在了地上。
“對不起,是我做錯了。”白堯稍稍猶豫,還是把手覆上了牧沐兒的頭頂,輕輕揉了兩下。除了對不起,他不知道還能說什麽,心裏浮起一陣酸澀的悔意。
“不能騙沐兒。”牧沐兒也說不清楚為什麽不能騙,就一直重複著一句話,“不能騙不能騙。”
“騙了,沐兒會傷心。”
小海獺特別可愛,委屈的時候、傷心的時候、生氣的時候,甚至連靜靜看著你的時候,怎麽樣都是柔軟可愛的。
他會露出柔軟的肚皮給白堯摸,讓他揉揉,把自己最脆弱的一麵展示給他看,全世界就隻信任他一個人。
白堯摟著牧沐兒的腰把人從吧台上麵抱下來,在懷裏偷偷抱了一下才把他放在地上。
“嗯,以後都不騙了,堯堯再騙你,就是小狗。”在句子的結尾,白堯學著小狗“汪”了一小聲,嗓音低沉,像是隻憨憨的二哈。
這簡簡單單的一句話莫名讓牧沐兒放下了心,他輕輕點了一下頭,對白堯的承諾毫無條件地信任。
“乖,沒事的。”白堯又捏了一下他的指尖,“堯堯喜歡你呢。”
牧沐兒的眼睛又亮了那麽一丁點,臉上是掩飾不住的開心。
他真的就是一隻小海獺,軟乎乎又沒什麽心眼,看上誰了,一跟就是一輩子。
“上樓刷牙洗臉,一會兒吃飯。”從這個角度,白堯正好能看到牧沐兒頭頂有些淩亂的發絲,沒忍住揉了一把,壞心眼地又給他揉亂了些。
男孩乖得不行,布娃娃一樣讓白堯擺弄,眼睛亮晶晶的,看著他的眼神裏滿是依賴。
牧沐兒有點懵,愣著沒動,等白堯推推他,他才回過神。
“乖,快去。”
洗漱完,牧沐兒總算是清醒了些,眼淚都洗掉了,趴在白堯旁邊看他忙活,眼睛都不眨地盯著鍋看。
他明顯地開心了許多,明白過來自己不用和哥哥走了,嘴角都壓不下來。牧沐兒不怕白堯在騙自己,因為他知道堯堯特別好,不會騙人的。
白堯餘光瞥到牧沐兒臉上毫無遮掩的饞樣,心裏好笑,這世界上好像真的沒有能讓他不開心超過十分鍾的事情,一點好吃的就能讓他開心起來。
他給牧沐兒做了一個簡單的肉末拌豆腐和煎雞蛋,搭配他最不喜歡喝的牛奶,而且還是滿滿的一大杯。
白堯一手攪動鍋裏的炒肉沫兒,分出一半的注意力打雞蛋,直接打進已經燒熱了油的平底鍋。
牧沐兒看著白堯單手把雞蛋在鍋邊敲開,又單手輕輕一捏就把雞蛋分成整齊的兩半,蛋清蛋黃正好落在煎鍋中間,小小地“哇”了一聲。
過了半晌,牧沐兒伸手拉拉白堯的衣角:“堯堯。”
“嗯?”
牧沐兒好半天沒說話,眼神直勾勾地盯著鍋裏的煎蛋,好像不記得自己要說什麽。白堯現在基本能分辨出什麽時候牧沐兒叫他的名字是因為有事,什麽時候隻是因為想叫兩聲。
比如現在是有事,但是又不太好意思說。
“怎麽了?”白堯回頭對他笑笑。
“沐兒,可以試試嗎?”牧沐兒指著雞蛋筐裏的生雞蛋,小聲說,“就是,打雞蛋。”
“嗯,行。”
白堯都是直接把蛋打進燒熱的油鍋的,他怕牧沐兒被油星子燙到,就給他拿了一個小白瓷碗,讓他把蛋打進這裏麵。
牧沐兒很明顯得不滿,看著鍋裏形狀完美的兩個煎蛋,又看看自己麵前的小碗,撇撇嘴,沒說什麽。
他的不開心太明顯了,連頭頂的毛好像也連帶著不太開心。白堯看著覺得好笑又心疼,就把鍋裏煎好的蛋盛出來,又把火關了,確定油不會往外濺之後,讓他和自己一樣,往鍋裏打蛋。
單手打蛋沒那麽容易,牧沐兒看著白堯打得那麽熟練又瀟灑,以為自己也行,結果在鍋邊敲了兩下,力道太輕了,連個裂紋都沒有出現。
他有點失望,但是沒有回頭看白堯,又堅持敲了敲,這回力道正好,蛋殼裂開一個整齊的口子。
牧沐兒單純地露出一點笑容,可這點笑容馬上又消失了。他發現自己根本不知道接下來應該怎麽做。白堯沒有提出幫忙,隻是讓牧沐兒自己摸索,在一旁耐心地看著。
想了會兒,牧沐兒用了點力氣一捏,卻沒把握好力道,雞蛋在手裏直接碎得四分五裂,蛋黃破了,平底鍋裏也落了些蛋殼。
“碎了……”
白堯摸摸他的腦袋,應了一聲:“嗯,碎了,下次沐兒可以再試試。”
等所有的早餐都做好,白堯把盤子端上餐桌,讓牧沐兒坐下來吃飯。
牧沐兒小口吃著他的雞蛋,一口塞進去要嚼十來下才往下咽,全然沒了白堯剛見到他那時狼吞虎咽的樣子。
白堯給他熱了一大杯的牛奶,他捏著鼻子灌了好幾口,一句抱怨撒嬌耍賴的話都沒有。要是在往常,他能說一籮筐胡言亂語的話,就為了能逃過這杯在他眼中邪惡恐怖的牛奶。
可今天牧沐兒卻沒有,吃飯的時候一直很安靜,覺得白堯沒有注意到的時候,還會偷偷瞄他兩眼,小心翼翼地觀察他的臉色,神情裏帶著一點讓人心疼的討好。
白堯把他的神情一點不剩都看在了眼裏。
他越看越覺得他乖得有些反常,可稍稍一想,就明白了過來。
牧沐兒是以為自己不夠乖,白堯才趕他走的,他在擔心,甚至害怕白堯會嫌棄他,嫌他不夠好。
也許後悔和心疼已經不能用來形容白堯現在的心情了,他得是腦袋進了幾斤的水才能允許牧逸把他帶走。
白堯本來想著牧沐兒會很快適應新的環境,可要是從他的角度去想,他一個人在海裏生活了這麽久,白堯是六年來唯一一個對他好的人。
牧沐兒心思那麽細膩,肯定會依賴白堯,會更願意和他留在橋海鎮。因為也許他已經沒有力氣去闖**一個陌生的世界了。
他怎麽能舍得讓牧沐兒走。
白堯懊惱自己沒有早點看清,明白男孩心裏在想什麽。
他暗自在心裏發誓,以後不管是天王老子還是如來佛祖,都別想把牧沐兒從他身邊搶走。
白堯看著看著就移不開了視線,牧沐兒吃飯的時候很乖很乖,眼睛不會到處瞟,一直緊緊盯著自己麵前的食物,吃得極其認真專注。
他吃飯的時候就沒有比這更重要的事兒了,一副天塌下來也要先把手裏的飯吃完的表情。
牧沐兒兩手捧著杯子,似乎察覺到了白堯的視線,慢慢抬眼。
他不明白為什麽白堯要盯著自己看,牧沐兒心虛地看了一眼牛奶杯子,確定自己已經一滴不剩喝完了,這才鼓起勇氣小聲問白堯:“堯堯為什麽看著沐兒……”
白堯單手托腮,淡笑地看他,直到把牧沐兒看得渾身都不自在了,才慢慢說:“覺得你可愛。”
聽見白堯誇他可愛,牧沐兒立刻笑了,渾身上下都寫著他此刻的開心,就連頭發絲兒都快支棱起來,他學著白堯的樣子,軟軟地說:“你也可愛。”
從來沒有人用可愛形容過白堯,全世界估計也隻會有牧沐兒一個人真誠地用這個詞來形容他。
他們誰在照顧誰根本說不清,也許給了家的那個人,其實一直都是牧沐兒。
男孩不會說假話,說的什麽就是心裏想的。要是他說白堯可愛,那真的是因為白堯在他眼裏就像一隻毛茸茸圓滾滾的小豹子,就像那天看見的大貓咪一樣,軟軟的一大團。
白堯伸手揩掉牧沐兒嘴唇上殘留的一點牛奶,抑製住舔上他唇瓣的衝動,對他揚起唇角,“你更可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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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有好多讀者說想讓哥哥帶沐兒去治療,實不相瞞,我寫大綱的時候想到了這一點,但是想了很久最後還是決定不寫這樣的情節。
一是因為我覺得沐兒要是治好了,他的性格、說話方式、對白堯的感情都會有很大變化,我不確定他會變成什麽樣的人,琢磨來琢磨去總覺得我會變得不認識他。
二是因為我認為我現在的筆力不夠呈現好這個轉變,不想辜負我的角色,更不想辜負看文的寶貝們。
我大綱都安排好啦,我還是會按照我原來的想法寫,所以不會有任何治療的情節,就想和寶們打聲招呼~
我也會努力進步,以後把更好的故事帶給大家!
感謝支持鴨!祝看文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