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聶小倩在外麵吹夠了風，緩緩飛回蒲宅。
經過外院時，她看到季三郎在院子的大石頭上盤膝坐著，閉著眼睛也不知在做什麽。
她有些好奇，於是悄悄飛了過去，停在季三郎一步開外，背起手歪著頭打量他。
季三郎那一頭狗啃過的亂發此時在風裏微微搖晃，參差不齊的發梢掃過他的眉眼，高挺的鼻梁下，嘴小唇薄，五官淺淡。
他長得其實不算英俊，隻是睜開眼時，那靈動的眼神和狹長的眼尾才給他平淡的五官染上一抹綺麗耀眼的魅色。
此時他盤膝坐在大石頭上，掌心向天，閉著眼，嘴唇微張，呼吸吐納，仿佛電視劇拍攝的情節在修煉什麽武功秘籍，十分好玩。
聶小倩走近他身旁，用手指挑了挑他翹在空中的發梢，開玩笑般對他說道：“你好呀~差點忘了你還留在蒲宅，一段時間不見，你好像過的還不錯嘛~”
她知道季三郎看不見自己，所以說起話來格外放得開。
之前與蒲鬆齡相處時偶爾憋在心底的苦悶，此時仿佛都有了傾訴的門路，她忍不住蹲在季三郎身旁，開口對著木樁似的人抱怨訴說起來。
“唉，人生苦短，鬼生漫長。我都不知道我到底為什麽穿越來的古代，難道就為了見證這個動**的亂世嗎？還是為了保護蒲鬆齡在亂世平安長大呢？我覺得我好迷茫哦。”
“你呢？你又是個什麽樣的人？傳說中的修真者嗎？不對，修真好像是現代的流行詞，古代應該叫什麽啊？道士？法師？”
“不過傳說道士都會捉鬼的，你若是道士，不可能看不見我啦！唉，好無聊啊……我覺得我現在活的特別沒有意義，特別迷茫，誰都看不見我，一點存在感都沒有。你呢？你在修煉什麽？若是能教教我就好了。說不定我修煉好了，也能變成人呢。小說裏都這麽寫的。”
“三郎，你每天都在這裏修煉嗎？是不是特別辛苦？你為什麽來蒲家莊啊，就因為小鬆齡給了你一塊餅子嗎？那也太好拐騙了吧……”
聶小倩喋喋不休地說話，沒有半點停歇。
她也沒指望季三郎會回答。
她隻是憋得狠了，想要找個樹洞傾訴一下而已。
有些話她無法跟蒲鬆齡說，畢竟蒲鬆齡隻是一個小孩子。可一直憋在心裏，她也十分難受。
眼下，同樣與常人有異的季三郎，就成了聶小倩傾訴心裏話的最好聽眾。
不會躲避，不會回應，也不會泄露秘密。
宛如一個乖巧的樹洞。
夜風微微吹拂，聶小倩披在肩後的柔順長發也被風吹起，落到季三郎的肩上，灑落一身桂花香氣。
季三郎緊閉的眼皮之下，眼珠微微轉動了一下。
聶小倩一無所覺，依舊坐在他身邊，仰頭看了看深藍的夜空，歎息道，“算了，我要回去了，今天一整天都在外麵浪，再不回去小鬆齡該擔心了。”
她站起身，隨手拍了拍季三郎的肩膀，就像拍一塊屹立不倒的頑石，或者一根枯朽堅硬的樹幹一樣，毫無自覺的說，“拜拜~三郎，你繼續修煉吧，我不打擾你了。”
誰知下一刻，季三郎的手臂突然動了起來。
他迅捷地出手捏住了聶小倩扶在他肩膀上的手，虎口卡住纖細的手腕，就勢一拽，聶小倩頓時身形不穩，向前跌去。
季三郎閉著眼，挺起胸膛向前，正麵迎上撲倒的聶小倩，另一隻手順理成章抬起卡住她的脖子，翻身而起，將她壓在身下。
一陣天旋地轉，視野裏光影流動。
“撲通”一下。
聶小倩單薄的後背撞上巨石，痛的低呼一聲，但脖子被一隻粗糙且有力的大手鉗製著，被迫揚起了下巴，露出纖細猶如天鵝般優美的頸子。
視野上方，滿天星河在遙遠的地方閃爍，而眼前少年緩緩睜開的那雙流光溢彩的眼眸，比星辰還要美麗，比月光還要皎潔，比黑洞還要令人窒息。
他原本平淡的相貌在睜眼的一刹那生動絢麗起來，仿佛璀璨的珠寶被掀開了綢布，在鎂光燈下釋放出奪目的光彩。
“你是誰？”季三郎勾起唇角，狹長的眼睛緩緩眯起，猶如狐狸般狡黠。他修長的手指緩緩從聶小倩的臉頰上沿著輪廓滑過，態度親昵又浪**，“一個獨自遊**的小鬼？”
聶小倩驚呆了，連自己被人調戲了這件事都拋在了腦後。
她隻喃喃道：“你……你竟然看得見我！！！”
季三郎笑眯眯道：“看不見呦~”
他手指撫摸過聶小倩的臉頰，拇指在她的唇瓣上停頓了一下，竟然直直伸進她的口中，觸摸她的牙齒。
粗糙的指腹摩挲過了她柔軟的舌頭。
聶小倩驟然臉紅！
“唔！你幹什麽！放開我！”她拚命掙紮起來，像一個普通少女，作勢要咬季三郎的手指。可季三郎似乎有所感應，在她咬下的瞬間拇指從她口中抽走，牢牢用指腹按住了她的嘴唇。
“噓，別亂動，我不會對你做什麽的。”他柔聲道。
老天啊！！！
這還叫不會對我做什麽！？那你還想做什麽！！？
聶小倩臉色爆紅，羞憤難耐，恨不得立刻將這個登徒子踹下去。
可她又掙紮了一下，徒然無功地發現，自己根本無法撼動壓覆在她身上這個少年，甚至連化作虛影逃跑都沒辦法做到。
她一個虛無縹緲的女鬼，竟然真的被人以這種手段捉住了？！
真要命啊！！
聶小倩氣的眼睛都紅了，嘴巴被他按住無法張開，連說話都做不到。
季三郎一手抓著她的手腕，一手按住她的嘴唇，身體將她牢牢壓在巨石上，低眸看著她的眼睛。
“你不動了，我就放開你。”他道。
聶小倩掙紮了半天，自己累得氣喘籲籲，卻根本掙脫不開他的鉗製。
無奈之下，她隻好點了點頭，老老實實地停止掙紮。
季三郎麵龐微微一偏，似乎在感受著什麽，隨即他露出了笑容，鬆開了按在聶小倩嘴唇上的手指。
“真乖~聽話~”
他起身，坐到旁邊，但一隻手還是牢牢抓著聶小倩的手腕，沒有絲毫放鬆。
“你混蛋！臭流氓！不要臉！”
聶小倩得了自由，那裏還顧得上別的，立刻對他大罵起來。
季三郎嗤笑一聲，滿不在乎道：“不過就是摸摸你的臉蛋而已。你激動什麽？”
“你！”聶小倩氣得說不出話來。
“我什麽我？我好奇你這隻惡鬼是不是如傳聞那般青麵獠牙，難道不對嗎？”
“什麽？！”聶小倩傻了眼。
她用手在季三郎的眼前晃了晃，雖然立刻就被對方用手捉住了手腕，但聶小倩卻發現，季三郎的眼神並未有半點挪動，依舊直直的盯著前方。
“你看不見我？”聶小倩驚訝道。
“我之前說了呀，看不見。所以我才想摸摸看你是不是真的長著獠牙嘛！”季三郎笑眯眯道，“不過可惜，你好像沒有長獠牙哦！”
“……”聶小倩無語了。
原來對方將手指伸進她的口中，竟是為了摸她的牙齒？害得她還以為自己被非禮了……
呸！不對，被他打岔想歪了！
不論他的目的是什麽，他剛才的行為本來就是在非禮啊！
聶小倩沒好氣的哼了一聲。
季三郎顯然不打算輕易放她走。
他捉著她的手腕，蹲在大石頭上，歪頭看她——雖然他看不見，但他能感受到身邊這隻女鬼身上傳來的靈氣浮動，和若有似無的桂花香氣。
那種清冽的靈氣，就好像神山澗裏的清泉水，清澈極致，惹人生憐。
季三郎從沒見過哪個修煉的妖物會有如此清澈的靈氣。
這是一隻什麽東西？
季三郎心底的好奇心蠢蠢欲動，忍不住又伸手向前摸去。
聶小倩嚇得一巴掌拍掉了他的鹹豬手，結巴的吼道：“你、你幹什麽！別**啊！你就算看不見我，也不能隨便摸一個女孩子吧！”
季三郎噗嗤一下，“女孩子？原來你是女孩子啊。”
“你……你看不見我，難道還聽不見我的聲音嗎？我的聲音很明顯是女孩子啊！”
季三郎聳了聳肩，道：“抱歉，我也聽不見啊。”
“……”聶小倩懵了，“那你是怎麽和我對話的？”
“唔，靠猜的？”他語調有些不太肯定，話尾帶著一個向上揚的小尾巴，似乎真的十分調皮。
“你、你在耍我嗎？”
“沒呀，我真的靠猜的呀。”季三郎目不轉睛地望著聶小倩的臉，笑眯眯道，“我大致能感應到你說的話的內容，但這是通過靈氣流動來猜測的，唔，你如果理解不了，就想想一下你養了一條小狗，它衝你搖尾巴，即使不說話，你也能猜到它想要做什麽，就類似這種感覺吧。”
“你才是狗！你全家都是狗！”
“你是女孩子，不可以罵人的哦~”季三郎伸手敲了一下她的額頭，又順勢摸了一把她的長頭發。
“……”聶小倩對他無奈了，打又打不過他，逃又逃不掉，隻能繼續忍受他的動手動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