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想接到宋雲舒的電話時極為詫異。自從他這位舅媽跟他舅舅結婚,還是第一次給他打電話。

原因陳想也知道,就是因為他看不上她,見到她的時候總是掩飾不住的散發一些若有若無的惡意,所以人家不願意和他來往。

陳想往窗戶外頭看了一眼,太陽也沒從西邊升起來啊。

“誰的電話,怎麽不接?”蔣霞正在寫毛筆字,被鈴聲吵的心煩。

“宋雲舒。”

“好好叫舅媽。”蔣霞皺了皺眉,“她找你幹什麽?”

陳想搖頭:“不知道,那我接了?”

蔣霞也不太喜歡這個弟媳,但終歸算是一家人,再不喜歡也好歹是孩子他媽:“接吧,聽聽又要打什麽主意。”

電話一接通,陳想就按了免提,那邊哽咽的聲音讓在場的母子倆對視一眼。

“陳想,你在家嗎?”

陳想回答:“在呢。”

宋雲舒哭的一抽一抽的:“你來我這接一下溢溢,讓她跟你玩一會兒。”

蔣霞和蔣奇謙姐弟倆感情好,有能力買房子後買在了一個小區,後來各自結婚,想著相互照應也都沒離開這裏。所以宋雲舒讓陳想去接蔣益溢,其實就是隔了幾棟樓而已。

蔣益溢出生以來除了父母,就屬跟陳想親近,小的時候蔣奇謙工作忙,她還追著陳想叫爸爸。

明明陳想跟蔣奇謙長相一個圓乎乎傻白甜一個身姿頎長大惡霸,不隻是長相就連氣質都南轅北轍,大家都搞不明白怎麽會把這兩個人弄錯。

但如果裴頌在,一定可以跟蔣益溢產生同頻率的共鳴。

陳想掛了電話就去接蔣益溢,回來的時候還帶著一臉興奮的八卦。

蔣霞樂嗬嗬的把蔣益溢接到懷裏,稀罕的香了一口:“哎喲寶貝兒,想死姑媽了。”

蔣益溢伸著胳膊要陳想抱:“哥哥,要哥哥!”

蔣霞把孩子還給他,用眼神詢問他怎麽回事。

陳想隻做出了個唇形:我舅要離婚。

蔣霞沒有絲毫驚訝,有的隻有痛快,要不是顧忌著蔣益溢,她恨不得跳起來鼓幾個掌,再開瓶酒一家人慶祝一下。

隻希望這次她那個傻弟弟別再心軟。

傻弟弟本弟頭疼的很。

蔣奇謙原本打算過完節再跟宋雲舒提這件事,但誰知一時衝動提了一嘴後,宋雲舒連家都不回了,安置好女兒就要跟蔣奇謙大鬧一場。

“為什麽要離婚,你把話說清楚。”宋雲舒坐在沙發上,瘦弱的身體蜷縮起來,精致的妝容完全花掉,像是個落落街頭的可憐蟲。

蔣奇謙則坐在餐桌邊,按著太陽穴:“我們早就該離婚了,不是嗎?”

宋雲舒:“是因為我出軌嗎?我的丈夫不作為,我隻能這樣,我是個正常的女人,那隻是解決正常的生理需求!我沒有跟他在來往了。”

蔣奇謙沉聲道:“你知道不是因為這個。”

宋雲舒何止知道,她甚至有預感就算自己跟別的男人保持長久的關係,蔣奇謙也不會在乎。

他根本不愛她,所以也不會在乎她跟誰上床。

“那是為什麽?”宋雲舒哭著問他,“我不要求你顧家、不要求你照顧孩子、甚至不要求你屬於我,你為什麽還要離婚?”

蔣奇謙知道今天是躲不過去了,與其繼續逃避,倒不如索性把一切都說清楚:“你不要求我屬於你,但你也不會允許我屬於別人。對吧?”

宋雲舒隻是流淚。

蔣奇謙繼續說:“我們是怎麽開始的,溢溢是怎麽出生的,你我心知肚明。勉強度過這麽多年,我覺得這樣下去對你不公平,對我也不公平。”

“我不是個好丈夫,不是個好父親。誠實的說,我對你,根本沒辦法做個好丈夫;對你和我的孩子,也就沒辦法做個好父親。”

“造成這一切的原因,是因為我不愛你。而我為什麽不愛你,從我們認識的源頭,就已經形成了。”

蔣奇謙和宋雲舒在國外相識,在國內重逢。宋雲舒對蔣奇謙一見傾心,此生非他不可,用手段跟蔣奇謙上了床,用清白逼迫蔣奇謙娶她。

蔣奇謙從來沒有喜歡過人,他覺得縱情山水遊曆四方才是他該有的生活,他覺得自己永遠不會結婚,永遠不會有愛人。

宋雲舒要他負責,聲稱隻要結婚,不會要求他婚後困在家裏。

蔣奇謙信了,既然這女人隻要一張結婚證,自己也確實破了人家的身子,負責就負責吧。於是倆人結婚了,婚後宋雲舒故技重施,和蔣奇謙有了孩子。

這也是蔣霞和陳想都不待見宋雲舒的原因。

蔣奇謙徹底被困住了。他沒法在全世界飛,為了盡到做父親的責任,他呆在國內,把“飛來”發展起來,給母女兩個優渥的生活。

從前陽春白雪的夢想,變成了下裏巴人的謀生手段。蔣奇謙情非得已。

宋雲舒要的越來越多,她要婚姻、要孩子、要感情。

他從京市東北角的京喬橋躲到了西南角的科技園,終於過了一段清淨的日子。

原本生活就這樣下去也沒什麽,蔣奇謙隻要掙錢,周末回家陪陪孩子就好了。妻子在外麵亂搞他不在乎,也不想管,要是能發展處一段感情來更好,這樣他就不用再被惦記。

但是,這一切都因為一個小朋友的出現被打亂了。

以前所有能忍的,都變成了煎熬的;所有不在意的,都變成了糟心的。

蔣奇謙還沒有確認自己的心意,沒有確認小朋友的目的,就迫不及待想讓那個原本就不屬於宋雲舒的位置空下來。

“這是個死結,隻要時間沒辦法重來,我就沒辦法愛你。”蔣奇謙從來都知道解決問題需要溝通,他以前懶得和宋雲舒談,但既然談了,他就會把所有話都說明白。

宋雲舒聲淚俱下:“這不能怪我!是你,如果你忍住了,這一切都不會發生!”

蔣奇謙歎了聲氣,聲線放軟,目光卻如鷹目般鋒利:“我姐姐一家都是律師,她甚至有辦法送你去坐牢。”

當初是他忍不忍得住的問題嗎?

宋雲舒從國外弄了藥,還以為他一直不知道。實際上蔣奇謙和蔣霞一開始就都知道了,蔣霞想告宋雲舒來的,還是蔣奇謙天真又心軟的給勸了下來,結果賠上了自己好幾年歲月。

如今這種結果,不僅僅是宋雲舒貪心,也是蔣奇謙太傻。

宋雲舒說不出反駁的話,邊哭邊呆滯的重複:“不、我不離婚,我絕對不會離婚的……”

她所有的朋友都羨慕她有個蔣奇謙這樣的老公,長相優越、氣質出眾、事少錢多、不要求老婆上班養家,甚至沒有婆媳關係的困擾,就算有個大姑姐,也是個講道理的人。

她不能離婚,她不能從所有人豔羨的對象,變成大家茶餘飯後目露鄙夷的談資。

蔣奇謙也不逼她,說完了自己想說的,留她自己冷靜,“婚我是一定會離的,你好好考慮要提什麽要求,下次我回來會帶上申請書。”

蔣奇謙踏出家門的一瞬間,裏麵傳來一聲伴隨著瓶瓶罐罐落地的尖叫。他回頭看了一眼,宋雲舒站在一片狼藉中大哭,瘋狂的將觸手可及的物品摔到地上。

蔣奇謙不知第幾次歎氣,把門關好,聲音被隔絕在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