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試為期三天半,考完才周五上午。裴頌不想等到下周二去上班時再見到舅舅,考完試把頭發的顏色給補了,回到出租屋便收拾好輕便的行李,打車去了蔣奇謙家。

蔣奇謙還沒下班,裴頌上次把門禁和鑰匙都還了,要不是門衛還記得他,他連小區都進不來,現在在樓道裏等至少暖和一些。

蔣奇謙習慣性加班,裴頌宰門口等了一會兒,覺得太浪費時間,幹脆把行李放在門口,直接去了“飛來”。

飛來還是老樣子,裴頌張揚著一笑臉,迎麵就看見門神似的兩位研發,“哈嘍陸哥鬆哥!好久不見啊。”

陸仁吹了聲口哨,“喲,還以為你不來了。”

裴頌笑嘻嘻進來,腳步輕快:“哪能啊,期末忙著考試呢。”

賈奕鬆看了眼時間:“都快下班了才來,來幹嘛?”

裴頌已經快速略過兩人,在蔣奇謙辦公室門口朝他們招招手:“來接親愛的舅舅下班咯!”

賈奕鬆與陸仁對視,同時看見了對方眼裏的震驚:“舅舅?!”

蔣奇謙早就聽見了裴頌囂張的話,靠坐在皮質轉椅上有些無奈:“也不敲門。”

辦公室裏很暖,裴頌把外套脫了,明明有掛衣服的衣架,他卻偏偏把衣服扔在辦公桌上,蓋住蔣奇謙的鍵盤鼠標,自己擠到蔣奇謙和辦公桌之間。

蔣奇謙不得不向後挪了挪,挪到一半,就被對麵的小壞狐狸踩住了椅子的滾輪。

“別動,”裴頌嗔怪地看他,“跑什麽跑。”

蔣奇謙推了推眼鏡,“沒跑。”

“才怪。”裴頌用腳尖把他的椅子勾回來,微微俯身,抬起他的下巴,強迫他看著自己,“舅舅怕我?”

蔣奇謙拿開他的手,把眼鏡摘了下來,“不怕。”

假話。他確實不太敢麵對小狐狸精氣場全開的裴頌,僅僅對視,就會讓他的腦袋吸了迷魂煙似的暈眩。所以還是別戴眼鏡了,看不清暈比被**到暈更能讓他接受些。

裴頌瞥了一眼被放在一旁的眼鏡,覺得嘴角的傷口突然疼了起來,“怎麽沒戴我送你的眼鏡鏈?”

蔣奇謙抿了抿唇,“不方便搭衣服。”

裴頌不屑的切了一聲,“借口罷了。”

“不是……”

“就是!”這次裴頌沒有領帶可拽,就拽他衛衣的抽繩,“明明隻要你這張臉擺在這裏就很搭!你就是不喜歡我送的禮物,就是不喜歡我,就是討厭我,就是不想見我,我就是沒人待見沒人在乎的可憐蟲!”

裴頌控訴聲越來越大,漸漸紅了眼眶。

蔣奇謙既怕外麵聽到,又怕裴頌真的覺得他自己真的沒人在乎,一時情急,起身捂住了他又要繼續大喊大叫的嘴。

“小頌……”蔣奇謙真是拿他沒辦法,懊惱的把頭發全都順到腦後,而後握住他略顯單薄的肩膀,“很多人在乎你,你別這麽想。”

蔣奇謙本來就比他高,此時裴頌半坐半靠在桌邊,更是比他矮了一個頭。

裴頌抬起蘊著水光眼睛看他,音量被他的手阻礙了大半,弱弱的問:“你也在乎嗎?”

蔣奇謙似乎料到了他要這麽問,放下捂著嘴巴的手說:“當……”

裴頌卻撈住了他的手腕,把他的手按回自己的臉上,期待的看著他。

蔣奇謙隻好繼續捂著他的下半張臉,硬著頭皮繼續說:“當然在乎,但是……”

手心被軟軟的啄了一口,蔣奇謙心髒跳得有些快,血液開始沸騰上湧,“但是我在乎你和我在乎陳想一樣,是……”

這次是濕滑溫熱的另一種事物,在他掌心彈軟的畫了個圓。一股電流帶著火花竄過他整條脊柱,直達尾椎骨。

裴頌視線落在他泛紅的耳跟上,問:“是什麽?”

蔣奇謙緩緩吐出口氣,“是長輩對小輩的在乎。”

裴頌鬆開了他的手,蔣奇謙立刻後退,身後的轉椅被他撞到旁邊,他一直退到了窗前,聞到冬日寒冷的空氣才感覺到安全了些。

他抬手想推眼鏡,卻推了個空。

眼鏡被裴頌戴在了臉上,他學著蔣奇謙的樣子,雙手托著鏡片微微抬了抬,“你說過我戴眼鏡很好看,還說跟我的頭發很配。”

蔣奇謙看不太清,眯了眯眼。

“可是你卻把和我頭發顏色很配的眼鏡鏈給丟了。”裴頌難過的低下了頭。

蔣奇謙感覺自己被拿捏了,他甚至看不清裴頌的臉,隻是感受到對方落寞的輪廓,便像開車遇到碰瓷的似的,後退著妥協。

蔣奇謙隔著衣服摸了下胸口,細微的凸起靜靜的掛在那,並不因為主人的焦躁而有任何變化。

“沒扔,隻是收起來了。”他還是沒有拿出來。

裴頌狐疑的看他,“真的?”

“真的。”

“收在哪裏?”

蔣奇謙:“家裏。”

裴頌轉身便坐到辦公桌對麵的椅子上,“那我等你下班,到你家去檢查。”

蔣奇謙回到桌前,把他的外套拿起來,刪掉壓倒鍵盤而產生的一大串亂碼,把文件保存,“別等了,現在就下班。”

“現在?現在才五點。”

蔣奇謙創建公司以來每天都是最後一個走,今天頭一次有了老板的自覺:“我隨時可以下班。”

裴頌果斷繞過桌子貼上來:“哇哦,好霸道哦,我好喜歡~”

蔣奇謙推開他,摘下他還戴著的眼鏡,指腹碰到臉頰,有涼涼的觸感。

他把外套披在裴頌肩上,“穿好,走吧。”

裴頌乖乖嗯了聲,上前牽住蔣奇謙的手。

蔣奇謙頓住,“拿走。”

也不是他故意欲拒還迎,盡管裴頌隻軟軟的虛虛的握著他,可他確實很難控製著手臂將手抽出來。

裴頌一邊委屈,一邊得寸進尺把五指張開鑽進他的指縫,“舅舅……”

蔣奇謙很頭疼:“你要讓他們看到嗎,坐實你的名聲?”

裴頌感受到十指相扣給他帶來的巨大撫慰感,像是被溫柔的順毛撫摸,“他們都知道你結婚了啊。”

“好幾年的同事。”

裴頌撇嘴,小聲嘟囔:“我都不知道。”

蔣奇謙沒聽真切:“放手吧。”

裴頌隻好鬆開。

坐蔣奇謙的車,裴頌第一件事就是感受副駕駛的座椅有沒有被調過。還好,仍然是他特有的伸不開腿半躺型坐姿。

裴頌挺高興,老婆有什麽用,還不是連副駕駛都坐不上。

他不知道的是,宋雲舒不坐前麵,僅僅是因為蔣益溢的安全座椅要放置在後座,她看孩子坐後麵而已。

雖然是誤會,但不耽誤裴頌偷偷開心。回家一路,裴頌口頭上說說騷話,等紅燈的時候默默舅舅大腿占便宜,玩得不亦樂乎,絲毫不見在辦公室時落寞難過的影子。

蔣奇謙懷疑自己又中計了。

並且在家門口看到裴頌行李箱時,懷疑得到了肯定。

這臭小孩早就打定主意要跟他回家,什麽檢查眼鏡鏈,托詞而已。

裴頌等他開門的功夫,把行李箱當帶軲轆的椅子,出溜出溜滑著玩。樓道裏的瓷磚有點滑,裴頌化成一條圓滾滾的白色影子一晃而過,刹不住車,叫聲拖得老長:“舅舅~~~~”

蔣奇謙連忙快步追上攔住他的肩,幫他穩住身形後鬆了口氣,“臉剛好就又想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