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三十的商場人也不少,一踏進兒童樂園的大門,以前兼職時的回憶就如潮水般湧來。

蔣奇謙和裴頌一左一右牽著蔣益溢,小朋友一看到巨大的氣囊城堡和一大池子的海洋球就按奈不住了,掙脫了兩人的手衝進去小猴兒似的上躥下跳,興奮的叫著爸爸爸爸。

蔣奇謙去給他交錢,裴頌和蔣益溢隔著城堡圍牆說話。

“哥哥,你進來跟我一起玩吧!可好玩了!”蔣益溢在氣囊上蹦個不停,把好幾個路過的小孩蹦的摔倒在軟墊子上。

裴頌依稀記得這裏確實準許大人進去陪護,可昨天夜裏的運動雖影響不到日常活動,但在蹦**折騰……

“讓你爸爸進去陪你可以嗎?”

蔣益溢顯然很懂她爹的習慣,可憐巴巴的瞪著大眼睛:“他才不會陪我呢!以前每次過來他都不會進來的,隻有媽媽會進來陪我,但爸爸在的時候媽媽就會在外麵陪他了。哥哥,求求你了,陪我玩嘛。”

但凡換成別人家的小孩,裴頌都會扭頭就走。可這是舅舅的心肝寶貝,自己和舅舅在一起最對不起的人就是麵前淚眼汪汪的奶娃娃,甚至可以說,是他搶了蔣益溢的爸爸。

裴頌再狠心也沒法拒絕蔣益溢的要求,他感受了下身後還未完全消退的異樣感,雖有些難受,但遠遠稱不上疼痛。

進去稍微活動一下應該問題不大……

“好。”

裴頌在入口處換鞋,蔣奇謙走了過來,二話不說便單膝著地,把他剛解開的鞋帶原封不動的係上。

“她不用你陪。”

“她都求我了……”裴頌回頭找到蔣益溢,卻看到她已經爬上了高處的繩結通道,故意晃著繩子嚇唬前麵的小孩,很快兩個小孩鬧成一團。

裴頌:“……”果然社牛。

蔣奇謙站起身,向他伸出手:“走吧,我們去旁邊等。”

裴頌將手遞給他,被溫柔而堅定的力道拉起來,舅舅就這樣牽著他,絲毫不顧及周圍的目光。把他帶到城堡背麵,這裏沒什麽人,蔣奇謙將他拉到懷裏,“辛苦了。”

裴頌不自在的推開他:“這有什麽辛苦的,不過是哄哄小孩。”

裴頌不以為意,但跟男朋友的女兒相處,再輕鬆又能輕鬆到哪裏去呢。蔣奇謙找了個長椅,脫下羽絨服給他墊在屁股下麵,讓他靠在自己的肩膀上,自顧自的望著氣囊城堡發呆,看不出在想什麽。

蔣益溢比一般的小孩子精力旺盛,足足在樂園裏占山為王兩個小時,把一群孩子收成小弟,才戀戀不舍的朝朋友們揮揮手,自己穿好鞋子,一路小跑撲到蔣奇謙懷裏。

“爸爸!”

“玩夠了?”蔣奇謙見她滿頭大汗,抬起手想拿自己的袖子給她擦擦臉。裴頌拽了一下他,遞給他一張麵巾紙。

蔣奇謙真是個好爸爸,一點都不慣著孩子,轉手把紙巾塞給了蔣益溢,“自己擦汗。”

蔣益溢胡亂抹了一把臉,懂事的把紙丟到垃圾桶裏。

裴頌瞪了眼蔣奇謙,舅舅無辜的推了推眼鏡,順手把他淩亂的頭發理得順了些。

裴頌心中愧疚更深。他躲開蔣奇謙的親密,牽住蔣益溢的手,“走吧,哥哥帶你逛逛。”

“好耶!”

大年三十,商場很多店都關門早,裴頌帶著蔣益溢從頂層逛到一層,蔣奇謙一路追隨,逐漸兩手提滿了袋子。

益智玩具、芭比娃娃、小裙子……就連蔣益溢多看了兩眼的兒童口紅,裴頌都二話不說自掏腰包買了下來。這一下午,花了上萬塊,裴頌絲毫沒有肉疼的表現。

蔣奇謙沉默的跟著兩人。

傍晚時,宋雲舒下樓來接蔣益溢,身後還跟著一個相貌不錯的男人。

“溢溢!到媽媽這裏來!”她臉上對女兒的愛護掩飾不住,蔣益溢叫著媽媽就飛撲了過去。

宋雲舒把自己的寶貝擦幹淨,玩得亂七八糟的小辮也重新梳成乖巧整潔的模樣,摸了摸蔣益溢的後背,感受到她身上瘋玩的汗水,又給披上一件成年人的大衣。

把孩子愛護好,她才抬頭看向蔣奇謙。

蔣奇謙沒看她,把裴頌買的東西都遞給了她的新歡,“麻煩了。”

男人禮貌的朝他一點頭,“謝謝,應該的。”

裴頌沒跟著過來,遠遠地站在車前,看見宋雲舒對蔣益溢的愛護,突然想起青龍山上孤獨的墳塚。

蔣奇謙回來後在後座把裴頌壓著好好親了一通,抹幹淨他唇上的水光,才幫他整理好衣服,眼神清明沉穩起來。

裴頌卻小心翼翼的往角落縮了縮,蔣奇謙這種狀態似曾相識,他有種不好的預感。

果然,舅舅一開口就是語重心長:“溢溢才多大,你給她買了轉頭就忘,下次見到你卻記得你是個冤大頭,指不定又要你帶她買買買……”

蔣奇謙年輕是條件並不好,留學也是公費,生活習慣節儉,就算手上有錢,他也隻有一輛代步的大眾SUV。他沒離婚時對宋雲舒大方,也隻是想盡到自己的責任,畢竟他對蔣益溢稱得上是“生而不養”,總要在錢上多彌補一些。

蔣奇謙捧起他的臉,直視著裴頌的眼睛,話音嚴肅而認真:“虧欠溢溢的是我,不是你。”

“我隻是……覺得對不起她。”裴頌垂下眼皮,不敢看他,“要不是我,你也不會離婚。”

蔣奇謙抬了抬他的下巴,“會。我離婚跟你沒有關係,你隻是比較倒黴,在我離婚的節骨眼上被我看上了。”

裴頌不得不注視著幽暗深邃的雙眸,逐漸被裏麵堅定的光打動:“真的?”

“真的。”蔣奇謙鬆了口氣,抬起他的手輕柔的吻了吻他的手背,“別把那些無關緊要的事情壓在你身上,那些不是你需要承擔的。”

裴頌隻是被他牽連罷了。蔣奇謙深深的後悔起六年前對宋雲舒的心軟,如果他沒結婚、沒有孩子……

但沒有如果。

舅舅看出了他的想法,並且想方設法的開導他,裴頌渾身上下暖烘烘的。

這股暖意在接下來很短的時間內從心底衝向大腦,衝的他理性全無。

蔣奇謙沉著嗓子十分正經的說教:“上次教過你的,用錢或好處砸出來的人際關係很脆弱,或許能快速得到他人的好感,但總歸是經不起推敲的。還有,錢不應該花在這種地方……”

蔣奇謙年齡大,但沒有好為人師的習慣,對別人怎麽生活也毫不在意,可麵對的是裴頌,他就會忍不住想把自己吃過的虧才得到的教訓教給他。尤其他不知道裴頌什麽時候就會玩膩了跑掉,這種心情便更急切了些。

他不知道的是,裴頌太喜歡這種被教訓的感覺了!

他從小就沒人管,有人管教就代表著有人愛他,這怎麽能不讓裴頌激動!聽著舅舅穩重溫柔的諄諄教誨,裴頌血液的流速都在加快,每一個字砸在他的耳膜上,都有微弱的電流直擊大腦皮層,恨不得馬上就要顱內**。

他一把抱住蔣奇謙,趴在他耳邊小聲說:“舅舅,上次不是說要在車裏試試麽……”

蔣奇謙的話音戛然而止。

裴頌看到一片殷紅迅速從舅舅的衣領下向上蔓延。

片刻後,蔣奇謙揉亂了頭發,掏出手機打開手機地圖,“找個人少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