梧桐大道還未複蘇,亮眼的棕黃襯著藍澄澄的天,沉睡的繁枝間,有冬日殘留的枯葉偶爾飄然。

裴頌把張迪搭在肩膀上的手臂甩掉,“娛樂圈也不是想進就能進的,有機會再說吧。”

張迪咋舌,“也是,水太渾其實也不太好混。”

軟院頂層的輔導員辦公室,裴頌簽到時看到陳想和周翊濤的名字後麵還是空的,問輔導員,“周翊濤來了,我能幫他簽一下嗎?”

輔導員謹慎的確認了一句:“確定來了?”

“嗯。”

“那就簽吧,簽完去拿書,在B1層。”

裴頌幫他簽完到,一邊和張迪往出走,一邊掏手機找人。周翊濤對陳想賊心不死,但陳想不久前才說過一定會結婚生子,他們呆在一起,也不知道能不能和平共處。

【裴嬌嬌:哪呢?】

陳想沒回,倒是碰巧路過的教室裏,傳來一聲手機放在硬質桌麵時才會出現的嗡鳴。

裴頌與張迪對視一眼,不約而同放慢了腳步。

裴頌低頭又發了句,【幫周翊濤簽到了,你們在法學院嗎?】

嗡鳴再次出現,同時傳出桌椅碰撞和椅子腿在地麵摩擦的刺耳聲。

張迪抬手開門:“他們在裏麵?”

裴頌上前一步攔住他,“等一下。”

樓道裏靜悄悄的,一頭的側窗照撒進大束陽光,將空氣中浮動的塵埃照射成細閃的金箔。

裴頌被晃了下眼,將手機放回兜裏,“我們走……”

還沒說完,清脆的巴掌聲響徹教室,很快,陳想衝了出來,動物似的的杏眼蒙了層水光,嘴唇紅彤彤的,正被人拚命地用袖子抹擦。

“想子……”張迪被他的樣子嚇傻了。

陳想用窘迫的眼神惡狠狠地瞥了他一眼,落到裴頌身上,隻剩道不盡的委屈。但他什麽都沒說,一邊擦著嘴一邊跑了出去。

過了一會兒,周翊濤從教室裏出來了,一側的臉泛紅,巴掌印五指根根分明。他低著頭,過長的劉海蓋住了眼睛,卻能看出神色陰鷙。

他遞給裴頌一隻手機,“他忘拿了。”

裴頌的視線在他的臉上停留了半秒,將接了過來,轉身追了上去。

“什麽情況……”張迪一臉驚悚地摸著胸口,“你把陳想強了?”

周翊濤的聲音被砂紙磨過似的啞,肩膀耷拉著:“沒。”

張迪:“那他……”

“差點。”

靜了片刻,張迪安慰地拍了拍他的手臂,“走吧,把咱寢室的書拿回去。”

裴頌在軟院門口追上了陳想,拉住他的手腕,“陳想。”

陳想眼泛淚光,緊緊的抿著嘴巴,隱忍不發,盯著地麵不肯看他。

裴頌拿他沒辦法,歎息過後領著他繞到了圖書館後麵。

圖書館後是學校的人工湖,湖邊種滿了蘆葦,西側竹林四季常綠,隻是在咋暖還寒之時仍略顯蕭瑟。湖麵倒映著一碧如洗的天,路過的雲驚起水麵的漣漪。

裴頌帶他到竹林旁的長椅休息,安靜的看了會兒風景,陳想主動開口:“他親了我。”

裴頌清清淡淡的嗯了聲。

陳想又說:“然後我就給了他一巴掌。”

裴頌:“那公平了。”

陳想不滿的冷哼,“不公平,他占便宜。”

“那再打一次。”裴頌哄他,“回去我幫你把他綁起來,連環十八掌還是九陰白骨爪,都往他身上招呼。”

陳想撇嘴,“算了。”

裴頌掐了掐指腹,隨手摘了片背後的竹葉捏在手裏把玩,“你對他真沒感覺?”

明明他好幾次酒後提起周翊濤都是全然依賴的語氣。如果真的毫無感覺,會一直將人惦念在心裏嗎。

陳想卻十分篤定,“我不喜歡他,我喜歡女生。以後我要結婚生孩子。”說完怕裴頌不信似的,重重的點了好幾個頭,“對,生三個,兩個哥哥一個妹妹。”

裴頌不著痕跡的蹙了下眉,手中幹巴巴的竹葉被揉搓得掉出細渣:“那你明確拒絕他了嗎?”

陳想低頭,“沒,我隻是逃了。”

裴頌看他:“為什麽?”

陳想站起來,撿起一塊石頭擲進湖裏,“噗通”一聲,濺起碩大的水花,漣漪一圈圈**開,很快歸於平靜。

“沒來得及,我回去就跟他說。”陳想連續向湖裏投了好幾顆石子,將憋在心裏不願言說的情緒發泄了個幹淨,回頭,朝裴頌笑了笑,“我好啦!走吧!”

隻是這笑怎麽看怎麽牽強,讓裴頌感到喘不過氣,裴頌定定的看他,終是沒忍住:“陳想,連我都不能說嗎?”

陳想的笑僵了僵,隨即更燦爛了些,“不能哦,我自己也要有小秘密嘛。”

裴頌隻好起身,跟他一起回宿舍。

到宿舍門口,陳想停了下來,裴頌先進去看了一眼,“他不在。”

“我才沒躲他。”陳想嘴硬,進屋的步子卻輕盈不少。

他不想說,裴頌也不能硬撬他的嘴。陳想是不是的就往門口瞄一眼,聽到樓下有動靜也要到陽台上張望一下,看著都累。

“我今晚回你舅舅家住。”

陳想嗤了一聲,“粘人。”

裴頌從抽屜裏找到一串鑰匙丟給他,“我租的房子沒退,你要是想用隨時可以過去。這學期課不多,我都住你舅舅那。”

樓道裏出現雜亂的腳步聲,張迪的破鑼嗓子在外麵嚷嚷:“領書領書!2班的我們都拿回來了,來外邊領。”

陳想肉眼可見的緊張起來,他慌亂的看了裴頌一眼,脫鞋竄上了床,將被子罩在了腦袋上。

周翊濤進門,剛好瞧見他的被子像個蒸壞了的饅頭似的癟了下來。

裴頌與他無聲對視,他臉上的巴掌印短短時間已經消了不少,看來臉皮還是有夠厚的。

開學第一天沒課,收拾完開學的東西,陳想賴著裴頌一起離校,裴頌把他送到出租屋,本想陪他到晚上,卻被陳想趕了出來:“走走走,我要睡覺!”

裴頌自己回家也沒意思,打車去了飛來。一進門就被辦公室的哥哥姐姐們熱烈歡迎,扯著一張小臉跟大家寒暄完,他才鬆了口氣鑽進蔣奇謙的辦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