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頌低頭看了看衝好的手磨,端起旁邊的牛奶,把美式做成了拿鐵。

旁邊正監督他步驟的米白急忙輕拍了下他的手背,“不能加奶!黑哥隻喝美式的。”

“啊……”裴頌尾音拖長,道歉道的毫無誠意,“那我去跟他說一下吧,讓他等會兒,我再做一杯。”

米白把拿鐵嚐了一口,“我來吧,你弄得太慢了。不過味道還行哈,好喝。”

“好,多謝。”裴頌有意想讓蔣奇謙多休息一會兒,走路都慢吞吞的。

蔣奇謙見他過來沒拿咖啡,反而拿著一塊甜品。“怎麽了?”

裴頌很抱歉的撫了撫圍裙:“我不小心做錯了,其他員工接手了。”

蔣奇謙安慰道:“沒關係,你上班時間還短,以後就好了。”

“嗯。”裴頌在他對麵坐下,把提拉米蘇放到他麵前:“送你的,當宵夜吧。”

店裏一塊甜品要三十多,小孩兼職一個小時都不一定能拿三十塊,蔣奇謙哪能讓他花這個錢。但他又不想拂了裴頌的好意,於是說:“不用你送,我自己買吧,正好想吃點東西。”

裴頌雙手放在膝蓋上,背很直,姿態放的很乖,表情卻流露出點狡黠:“店裏都快打烊,剩下的我們都可以拿走,我給你拿的是剩得最多的一種,不花錢。”

蔣奇謙啞然失笑:“好吧,那謝謝你。”

“嗯嗯,吃吧。”

裴頌聽出來他語氣中有對待小孩子的無奈,但他絲毫不慌。他們之間本來就差了11歲,這是怎麽樣都更改不了的客觀事實,強行讓他把自己當成個同齡人才奇怪。而且他們之間還不算熟絡,上來就暴露目的很容易被當成異想天開、膽大包天的小流氓。

萬一蔣奇謙看見自己就躲著走,那可就得不償失了。

裴頌的計劃是先賣乖,等跟舅舅熟起來,熟到不用陳想在中間做兩人之間的紐帶的時候,他再用上以前追人那一手,成功率肯定要比強裝成熟的同齡人來的高。

現在看來,他的想法很正確,蔣奇謙對他毫無戒心,不會拒絕裴頌對他的好意。

裴頌“溫水煮青蛙”的招式用得順手,蔣奇謙自然也把他當成了值得照顧的小輩。

咖啡做好,蔣奇謙要回樓上繼續加班,他問裴頌:“幾點下班?”

裴頌內心雷達一響,頓時蠢蠢欲動,答道:“十點。”

“嗯。”蔣奇謙點頭,沒再說什麽,握著咖啡杯上樓去了。

裴頌看著他的背影:“……”還以為要一起下班呢,看來是他想多了。

佩蘭八點以後基本上就沒什麽顧客了,像蔣奇謙似的大晚上來買咖啡的人是少數。所以蔣奇謙一走,米白就帶著裴頌和後廚大哥開始清潔工作。

晚班清潔比早班準備工作累很多,各種洗洗涮涮。裴頌手臂精瘦,空空的晃**在橡膠手套裏,等他收拾的差不多,兩隻手已經被濺進手套的水泡的發白。

米白碰了碰他的肩膀,“我櫃子裏有護手霜,擦幹之後去我那抹點,要不皮膚受不了。”

“好,多謝。”裴頌脫了圍裙,後背的白色短袖已經被汗水沾濕,透出些裏麵的膚色。

工作時隻要求穿白衣黑褲,沒發工服,所以衣服都是裴頌自己穿過來的,也沒有能換的,隻能就著濕溻溻的T恤回學校。

裴頌累的腰酸背痛,在辦公樓門外等著米白鎖門。晚上十點,地鐵還沒停運,他倆順路,能一起坐幾站地鐵。

夜幕籠罩,涼風習習。秋日的晚風褪去夏日的燥熱,已經攜來了些冬日的預警。

裴頌隻穿著半濕的短袖,薄薄一層,被風一吹,打了個冷顫。身後傳來腳步聲,他頭都懶得回,催促道:“快點,再耽誤地鐵末班都沒了。”

“沒關係,我可以送你。”蔣奇謙沉穩的聲線從裴頌的耳朵垂掛下來,勾了勾他的心跳。

裴頌轉身,肉眼綻開的大大的笑:“舅舅!”

漂亮得蔣奇謙全身的經脈都跟著舒展開似的。蔣奇謙麵上沒什麽表情,雙手插兜,手指摩挲著兜裏的車鑰匙:“跟同事一起走還是我送你?”

這還用選?

裴頌立刻:“跟你一起!”

“嗯,那跟他說一聲,我們走吧。”蔣奇謙推了推鼻梁上的黑框眼鏡,踏入濃而不重的涼夜。

裴頌給米白發了條微信,小跑著跟上。

上了車,裴頌坐在副駕駛,係好安全帶後看向左側的人影:“你每天都加班到這麽晚嗎?”

蔣奇謙:“差不多吧。”

也不是每天都忙,隻是回到家裏也是一個人待著,在公司偶爾還會有一兩個人陪他。雖然蔣奇謙不想承認,但事實上,他確實有些孤獨。

“陳想最近怎麽樣?他鬧脾氣,好久沒跟他媽聯係了。”蔣奇謙啟動了車子,黑色大眾緩緩駛出空曠的停車場。

裴頌在陰影裏毫不掩飾自己的視線,歪著頭,眼神**的盯著他的側臉,說:“挺好的,在認真準備考研。”

“那孩子想學計算機,可他家裏父母都學法的,他媽因為一些原因沒辦法再當律師,隻能把希望放在他身上,也是難為他了。”

陳想家裏的事裴頌多多少少也知道一些。

陳媽媽也就是蔣奇謙的姐姐,早些年幫助農民工申訴的時候惹了大人物,雖然官司勝了,工作卻被人從司法局給擼了下來。她覺得幫底層老百姓打官司是積功德的事兒,自己做不了了,便想讓兒子接著幹,陳想卻根本對法律不感興趣。

這事兒外人也不好說誰對誰錯,但蔣奇謙既然這個時候開口了,就肯定不僅僅隻是隨意聊天。

裴頌低下頭,撇撇嘴。還以為是真想送他回學校呢,原來隻是為了讓自己當他的說客。他甕聲甕氣道:“舅舅才比我們大了幾歲,說話的口氣像是當爹的。”

蔣奇謙聽他語氣不爽,還以為他是在為陳想不服,試著解釋:“我當然覺得陳想喜歡什麽最重要,但和家裏大吵一架後斷聯不是解決方案,有什麽事情應該大家商量著解決。”

陳想竟然跟家裏吵架了,這裴頌倒是沒聽他說過,怪不得最近總一副不痛快的模樣。

蔣奇謙把裴頌當小孩兒,裴頌也就擺出了一副任性的模樣,不說話,低下頭玩手指。

蔣奇謙也挺頭疼。他本就不太擅長處理人際關係,受姐姐所托來做陳想的思想工作,可陳想打電話不接發微信也不回,他也就沒招了。

好不容易想到能從陳想同齡人入手,小頌同學又那麽乖,蔣奇謙還以為能很順利的通過他至少勸勸陳想接自己的電話,沒想到剛說兩句話就碰了壁。

蔣奇謙歎了聲氣。

歎氣是下意識,卻聽在了裴頌的耳朵裏,搞得他有些心煩。

過了一會兒,裴頌敗給了自己的舔狗本能——幫忙是可以的,但他絕不會白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