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說: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有人說:將在外,軍令有所不受;

還有人說:服從命令,是軍人的天職。

諸如此類……

這些類似的話語是矛盾的,而且本來如此,並沒有半點怪異。

因為這些話是“觀點”,而非“真理”。

許多的話都是這個道理。

問題的關鍵就在於,許多人將不同的“觀點”認定為了“真理”,進而去反駁那些他們所認為的“錯誤”。

於是乎,就有了“爭論”。

……

現在,就讓我們來“爭論”一件事吧。

船長到底是對是錯?

先讓我們來看看船長到底指揮著無明號做了什麽。

彼時,持續時間三秒鍾的血幕戰役剛剛結束。

利加洲內陸的軍團主要戰鬥力們死傷慘重,甚至已然組織不起了有效的防禦力量。

所有人都被那片黑暗中的詭異嚇破了膽。

與此同時,大量小規模的詭異降臨事件在利加洲的沿岸與近海附近爆發。

這並非是血幕戰役的一部分。

血幕戰役早已經結束了。

但由於在短時間內,於一個相對固定的地點匯聚了大量的原能,導致逸散出來的原能同樣引發了其他小規模的詭異降臨事件。

這些降臨在周邊的詭異生物並不強,但此時的軍團已然潰敗,根本組織不起有效的進攻力量。

怎麽辦呢?

有辦法。

軍團的指揮部早已經按照“第十人理論”,為可能出現的“軍團戰敗”這一情況做好了準備。

無明號計劃就是為此而生的。

按照軍團製定好的計劃,無明號將會不顧一切地衝到軍團撤離點,載著幸存下來的軍團成員們逃離戰場。

詭異降臨?

隨它們去吧。

軍團戰敗,意味著人類的全線潰敗,蔚藍也就再無力去抵抗詭異生物了。

既然如此,與其耗費所剩不多的超凡戰力去做無用的鬥爭,倒不如將全部的力量集中在“保護人類剩餘火種”這一目的之上。

這很殘酷,但合理。

然而,當軍團的幸存者們來到撤離點的時候,他們所麵對的唯有空****一片的大海。

無明號不在這裏。

它去哪裏了?

它去哪裏了!

“無明號到底去哪裏了!”

逃跑至此的軍團幸存者們茫然地望著大海,又茫然地望著手裏的通訊設備。

倘若無明號失守,通訊設備也就絕無可能連接上無明號。

可現在通訊明明連接得好好的,那就說明無明號也還好好的。

既然如此,那無明號究竟去了哪裏?!

一名軍團的指揮官打開了通訊器,低吼道:

“船長,你們還有多久能趕來撤離點?”

“我們不去了。”

“嗯?”

指揮官聞言一愣,不解道:“你在說什麽?”

“我說,我們不去了。”

船長的聲音無比的平靜,卻又無比的堅定。

他的聲音經由通訊設備,傳達到了每一位軍團幸存者的耳中。

“我將帶著無明號的全體船員與詭異開戰,以確保降臨在利加洲及其沿海的詭異生物不會外泄。”

“……”

指揮官頓了頓,而後以同樣平靜的聲音緩緩道:

“我們輸了。”

“我知道。”

“我們輸了!”

“我知道!”

無論是船長還是指揮官,通通都再也按耐不住內心的情緒,朝著彼此咆孝了起來。

指揮官厲聲嗬斥道:

“我命令你立刻返航回到撤離點,繼續執行原定的計劃!”

船長卻反駁道:“你是要讓我們當逃亡者嗎!”

“你也別給我扣帽子!”

指揮官並沒有半點退縮。

事實上,在經曆過血幕戰役之後,還能以冷靜的頭腦去思考如今局勢的人,早已經是鳳毛麟角了。

別的不說,那位代號“武者”的超凡高手,此刻應該正渾渾噩噩地行走在內陸戰場之上,連軍團原本的計劃都忘記了。

那位指揮官真的是一位很厲害的人。

他抬頭望著周圍的那些軍團幸存者們,呼吸聲越發粗重了起來。

“船長,你麽再不過來就晚了,普通的載具根本衝不出被詭異生物包圍的近海!”

“那就把它們全宰了!”

船長的聲音越發憤怒。

他低吼道:“相信我,我能做到的,我要把它們全宰了!”

“然後呢?”

指揮官反駁道:“然後你要怎麽做?憑借一己之力打贏血幕戰役嗎?你做不到的!”

“蔚藍輸了,我們輸了!”

“別再想著怎麽打下去了,我們現在要考慮的是怎麽應對‘輸了’的這個局麵!”

指揮官的思路無比清晰。

贏了就是贏了,輸了就是輸了。

輸了之後,就需要坦然地麵對現實,然後再考慮接下來的事。

可船長顯然沒有這樣想。

憤怒驅使著他,讓船長直接無視了指揮官的話。

船長大吼道:

“我是不會認輸的!”

隨即,無明號便再度撞碎了一隻降臨在近海的詭異生物。

與此同時,在沒有任何船隻的撤離點,所有幸存者的耳中都在回**著船長的那句話。

“我是不會認輸的。”

然後,便再無其他。

見此情形,指揮官的雙手輕微顫抖著。

他轉頭,回望向遠處奔襲而來的大量詭異生物們,連帶著聲音也開始顫抖了。

我們不得不再度重申,這位指揮官真的很厲害。

即便是現在的這種情況,他的理智也依舊沒有崩潰,而是用通訊器向其餘幸存者們冷靜地傳達者自己的分析。

“準備好,我們要死了。”

指揮官輕聲說道:

“如果我們順利登上了無明號,利加洲的詭異生物將會再無人能夠阻攔,它們將會在極短的時間內擴散至整個蔚藍。”

“接下來,應該就是大規模性質的詭異降臨了吧。”

“蔚藍上的生命將會死亡,幸存者唯有無明號上的我們。”

“我們將會背負著自責與痛苦活下去,但人類將會尚且留有一絲希望。”

“我們所承受的痛苦也將會是人類最後、且最漫長的痛苦。”

“——這是我們的職責。”

指揮官頓了頓。

“但現在,我們要死了。”

“船長和他的無明號或許可以殺死降臨在利加洲的所有詭異生物。”

“我不知道他究竟是如何做到的,但我姑且覺得他能。”

“在那之後,蔚藍不會受到任何的影響,血幕戰役甚至都可以被輕易地隱瞞下來。”

“但我們已經輸了。”

“詭異遲早會降臨在蔚藍,而到了那個時候,蔚藍上的一切都將徹底消亡。”

“人類將再無翻盤的希望。”

“船長啊,你給全人類都判了一個漫長的死刑。”

“船長啊,你擔得起這個責任嗎?”

指揮官咧嘴,輕輕地笑了。

越笑越猙獰。

他忽然捏緊了手裏的通訊器,朝著通訊器那頭的船長聲嘶力竭地大吼道:

“船長,你是軍團的叛徒!”

……

“不能認輸!”

“絕對,不能認輸!”

船長的眼中有火。

憤怒之火!

他聽著對講機那頭的聲音消失在了詭異生物的尖牙利齒之中,眸子裏的火焰卻越燒越旺。

實質化的憤怒如同淚水一般,從船長的兩側臉頰上流下。

“不能認輸!”

“絕對,不能認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