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小時的路程很快便到了。

大年初一,路上的車和行人都很少,幾乎都在家跟家人團聚。

楚渝背著包站在公交站台前,坐上了那輛熟悉的公交車。

平時滿滿當當的公交此刻隻有兩三個人,城市的景觀在不停倒退,楚渝看著窗外的景色,思緒漸漸遠離。

他又拿出了手機打開了微信界麵,在通訊錄中新的朋友那裏看著封淮的頭像出神。

他的腦中回想著去年最後一次見封淮的場景。

唇上仿佛還留存著屬於封淮的氣息,楚渝伸手輕觸著自己的唇,想著當時封淮的眼神。

或許,封淮對他也並不是沒有感覺的。

——

初一初二這天楚渝都待在家,除了做筆記之外,還將沒有做完的寒假作業寫完了。

江川一中高三的寒假到初七結束,他初七那天就要返校,於是也加快了為賀麟整理筆記的速度。

他幾乎將初中到高中的幾門知識點都整理了一遍,工作量巨大,但他卻覺得很充實,在給賀麟整理筆記的過程中,他也相當於將那些知識複習了一遍,對他也有很大的好處。

初二那天晚上,他特意發微信問了賀麟初三他能不能補課,雖然李姐已經跟他說過,但他知道,並不是所有人新年都像他一樣空閑,特別還是像賀麟那種大家族的。

賀麟很快就回複了他。

【當然能,不過要遲一些,明天十點,我在家等你。】

第二天一早楚渝提前十分鍾到達了賀麟的家,跟之前不一樣的是,賀麟竟早早的就在門口的路邊等著了。

初晨的暖陽已經升起,空氣的溫度上升許多,路邊草地上結著的霜都已經化了,水珠在陽光下閃爍著稀碎的光,如同水晶撒了滿地。

別墅的大門口停了一輛拉風的黑色機車,少年穿著高領毛衣和黑色夾克,兩條長腿分別踩在地麵和腳踏坐在機車上,金色的陽光照在少年身上,仿佛給他鍍了一層金邊。

似是感受到楚渝的到來,正在刷手機的少年突然朝楚渝的方向看來,見到楚渝時,少年俊美的臉上露出一個張揚的笑來。

他朝楚渝揚了揚下巴,喊道:“楚渝!”

楚渝一步步朝他走來,見賀麟今天的打扮,不像是要學習的。

賀麟顯然已經在外麵等了有些時間了,風將他的頭發都吹得有些淩亂。

賀麟從車上下來,頗有些炫耀似的拍了拍自己的愛車,問楚渝:“帥嗎?我的車。”

楚渝的視線落在賀麟身後的車上,點了點頭,說:“嗯,帥。”

相信隻要是男生,就沒有一個不喜歡車的。

賀麟勾起了嘴角,抓了下自己被風吹亂的頭發看著楚渝,問:“那我呢,我帥嗎?”

楚渝:“……”

賀麟自然是帥的,但楚渝肯定不會直接說出來,他沒回答賀麟而是岔開了話題。

“你今天還補課嗎?”

賀麟聞言一笑,“補,當然補了,不過不是現在。”

說完將車上掛著的頭盔遞給楚渝,“走,我帶你去兜風。”

楚渝卻沒有接,拒絕道:“不去。”

賀麟臉上的笑垮了下來,“為什麽?不相信我的技術?”

賀麟抬腿跨上車啟動發動機,當著楚渝的麵轟了幾下油門,發動機的聲浪如同猛虎一般咆哮,在小區回響。

賀麟對楚渝揚了揚下巴,道:“上來,帶你去玩兒。”

楚渝無動於衷,賀麟以為楚渝是在怕,又說:“你相信我好嗎?不會讓你摔出去的。”

楚渝站在路邊,沒有絲毫要上車的意思。

賀麟年齡雖不大,但玩車卻是玩了快兩年了,技術沒得說,甚至一些俱樂部都想拉他入隊,他在本市的車圈也是有些名氣的,無數妹子想坐他的車後座都沒機會,楚渝竟然還拒絕!

他的好心情瞬間沒了,俊臉垮了下來。

“為什麽不上來?”賀麟還是有些不死心,他今天好不容易才有機會碰車,本想在楚渝麵前表現一下,楚渝卻連機會都不給。

楚渝的視線從機車流暢的車身移到賀麟臉上,回道:“你還沒成年,不能騎重型機車上路。”

賀麟:“你……”

這個理由是賀麟沒想到的,他玩車這麽久,大部分都在俱樂部的專業賽道上騎車,偶爾也會跟隨車隊到一些人少的路上炸街,因為他年齡的問題,跟他一起玩的人又大多是他哥的朋友,他哥管他管的嚴,不讓他上路,那幾次出行還是他偷偷跟上的。

如今他哥不在,沒想到楚渝竟也管起了他。

賀麟有些悶悶的說:“楚渝,我17了,不小了。”

楚渝又問:“你有駕照嗎?”

賀麟這下是徹底沒了聲,要在楚渝麵前炫車技的想法徹底泡了湯。

“行,我不騎了好吧,但是你今天必須去陪我去一個地方。”

賀麟下了車,拿出手機打了一個電話,對電話那邊的人說道:“過來接我。”

電話掛斷後見楚渝還背著包,賀麟直接伸手拉住楚渝的手腕將他往家裏帶。

到客廳沙發時,賀麟看了楚渝身後的包一眼,說:“今天不補習了,你把包放這兒吧。”

見楚渝不動,賀麟就主動上去要將他的包拿下來。

如此一來就避免不了有身體接觸,楚渝無奈,隻能自己將包取下,他問賀麟:“去哪兒?”

賀麟也沒有隱瞞,“我外公家,今天我外公生日,我必須去。”

楚渝有些不解,“為什麽要帶我去?”

被這麽一問,賀麟也有些愣了。

可能他自己也沒想出什麽答案,固執的說,“沒有為什麽,就是想帶你去。”

楚渝垂眸深思,像賀麟這種家世的,他外公家自然也是大家族,生日宴的人必然很多,他跟賀麟外公家沒有一點關係,沒有必要去。

他不喜歡人多的地方,何況,那些還都是他不認識的陌生人。

楚渝說:“我不想去。”

他看向已經坐在沙發上玩手機的賀麟,“既然今天不需要補課,那我就先回去了。”

賀麟一聽就急了,抓住楚渝的胳膊將他攔下,“等等!”

看著楚渝看來的目光,賀麟有些挫敗,“為什麽不去啊?又不讓你帶禮物,就是去玩兒而已。”

賀麟一看楚渝的眼神就知道沒戲,心中不由得有些惱意。

“你怎麽就這麽固執呢?”

似是想到什麽,賀麟又突然說,“你不是要幫我補課嗎?今天繼續,不過換地方了,不在這裏,去我外公家。”

最後楚渝還是被賀麟帶走了。

回到別墅半個多小時後來接賀麟的人就來了,賀麟拉著楚渝強行將他帶上了車。

路上兩人都沒說話,賀麟是氣的,而楚渝則是沒有話說。

城市的景觀在視線中倒退,莫約二十多分鍾後外麵的建築便開始減少了。

隨後汽車彎彎繞繞,穿過巨大的雕花大門開進了一個大花園中。

車穩穩的停在一處空地上,前麵的司機說道,“少爺,已經到了。”

賀麟這才有動作,他開門下車,快步走到車的另一邊等下車的楚渝。

兩人下車後司機就將車開走了,賀麟拉著楚渝的手腕,像是怕他會跑了一樣拉著他直往遠處那棟巨大的豪華別墅走去。

周圍不止隻有他們兩個人的,在他們來之前,前麵便已經有好幾個人了。

別墅的大門前是長長的紅毯,門口有幾個門侍和保安守著,檢查來人的請帖。

賀麟直接大咧咧的拉著楚渝就進去了,那些門侍想必是認識他,並沒有阻攔。

進門後便是一個巨大的宴會廳,裏麵人影重重,觥籌交錯,現場的樂隊正演奏著悠揚的音樂。

楚渝見到眼前的場景,身體僵硬的被賀麟帶著走,路過點心區時他還特意問楚渝餓不餓,要不要吃一些。

楚渝自然是拒絕的,兩人進來沒多久就有人注意到了他們,基本都是賀麟的發小和朋友,見賀麟來了一個個都來跟他打招呼。

見到他身邊的楚渝,打量的視線從他身上掠過,笑著問:“這是誰?你朋友嗎?”

賀麟將手臂往楚渝肩膀上一搭,嘴角微勾,“是啊,我朋友。”

另外幾人看著楚渝白淨的臉,視線又從他身上的穿著上掠過,打趣道:“你什麽時候交了這麽個朋友了?之前怎麽沒見過?”

幾人打量的目光令楚渝不適,特別是看到他的衣著之後,即便他們表麵沒有顯露,但楚渝卻能敏感的感受到他們對他的輕蔑。

他整個人都冷了下來,甚至下一刻就想從這裏走出去。

這裏的每個人都身著正裝和禮服,而穿著普通服裝的他在這裏顯得格格不入。

楚渝渾身僵硬,表情緊繃,一旁的賀麟好似察覺到了他的不適,身體上前一步擋住了幾人打量楚渝的目光,頗有些不耐的說,“我交什麽朋友還要跟你們說嗎?沒事我先走了,回頭有時間再請你們喝一杯。”

說完也不等幾人反應,拉著楚渝就走。

將楚渝帶到了人少一些的地方,賀麟停下來轉身看他。

楚渝的臉色可以說很不好了,本來平時就是一臉冷淡的模樣,如今更甚,仿佛結著冰霜一樣。

奈何他長得精致,就算是一臉冰冷的模樣,還是讓人忍不住想靠近。

賀麟湊近他盯著他看,俊臉帶笑,明知故問的說:“生氣了?”

見賀麟突然靠近的臉,楚渝條件反射的後退了一步。

他直接對賀麟說,“我想離開這裏。”

賀麟根本就不是讓他來補習的,那不過就是一個讓他來的借口罷了。

“你這才剛來就要走,再等一會兒吧,等我應付完那些長輩,我跟你一起走。”

楚渝垂眸不說話了,臉上的不願是個人都看得出來。

賀麟有些看不得楚渝這個表情,明明是一副冷淡不想說話的模樣,他卻覺得他像是受了委屈後獨自承受一樣,有那麽一瞬間他有些不忍。

“我帶你去個安靜的地方吧,那裏沒人,等我去看了外公我們就回去吧。”賀麟拉著楚渝的手腕就想將他帶走,不想這時身後卻傳來有人喊他的聲音。

“賀麟!”

賀麟離開的腳步一頓,回頭看去,見到了幾張熟悉的麵孔。

正是跟他關係不錯的幾個發小,喊他的那個是秦宇傑。

不等他回應,他突然就感覺到了一道強烈的視線朝他這個方向看來,他本能抬頭,一下子就對上了一雙黑沉沉的眼。

賀麟心中猛的一跳,還不等他說什麽,身旁被他拉著手腕的楚渝就強行掙開了他的手。

他朝楚渝看去,卻見他低著頭,濃密纖長的眼睫微微發顫,臉色比之前更白。

楚渝怎麽了?

他正要開口問他,不遠處的秦宇傑卻是眼尖的看到了之前一直被賀麟擋住的人是誰,他驚呼一聲,“楚渝?!”

他不由自主的就朝還站著旋轉樓梯上的封淮看去,見他此刻沉著臉一眨不眨的死盯著楚渝看,他就知道接下來有好戲看了。

賀麟清楚的聽到了這聲,回頭看看楚渝,又看向秦宇傑,疑惑道:“你們認識?”

見周圍沒人說話,秦宇傑尬笑兩聲,“認識,我們同一個學校,楚渝可是我們的年級第一,我當然認識他。”

想到秦宇傑和他哥一個學校都在江川,他知道楚渝也是江川的,隻是不知道他竟然是年級第一。

站在樓梯上的封淮下來了,他走到幾人麵前,視線從楚渝身上移到賀麟身上,語氣低沉。

“你之前去哪兒了,怎麽現在才來?老爺子等你半天了。”

不知是不是賀麟的錯覺,他總覺得他哥現在怪怪的,那眼神,仿佛要吃了他一樣,他就遲到了一會兒也不至於這麽生氣吧。

賀麟還是怕他哥的,有些不情願的說:“知道了,我現在就去。”

賀麟回頭看著楚渝,見楚渝的臉色已經不像之前那樣白了,神態也恢複了正常,隻是仍舊垂著眸不願意看他。

賀麟隻當他是不習慣這樣的場合,他靠近他對他說,“我帶你去人少的地方吧,你等我一會兒,我很快就來。”

說完也不等楚渝是否願意,拉著他的手腕回頭對封淮說:“哥,我先帶我朋友去休息。”

楚渝本想掙脫賀麟的手的,但當他不經意抬眸看到封淮那雙陰沉的眼時,他便沒再掙紮,任由賀麟將他帶往休息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