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渝真如他所說,在封淮訓練時去看他,基本是除了放假回家每天都來。

他來的時間都很固定,都是每天的午休時間。

楚渝成績優秀,從來到江中開始,每次考試的紅榜上排第一的都是他,所以他自然也就在江川的重點實驗班級。

實驗班課程緊湊,到了高三休息的時間便越發少了,平時除了午休,楚渝幾乎沒有時間能去看封淮訓練。

封淮在三班,也是一個重點班,但他卻跟大多數人不一樣,他並沒有參加高考的打算,所以平時上課並不像其他學生那麽認真拚命,他在學校花的時間最多的就是在籃球上。

甚至缺課逃課老師管的也少,那些老師雖有怨言,但礙於其特殊身份,隻要不影響其他學生學習,他們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了。

因此封淮每天都有大半的時間泡在體育館或者體育場,若要去找他,除了班級之外,就是這兩個地方了。

這幾天天氣漸漸冷了下來,又下了雨,封淮去體育場的次數減少,大多都會泡在體育館,所以楚渝也沒像之前那樣去體育場找他,吃完午餐後就會直接來體育館。

有時封淮不在,他便會安靜的坐在體育館等他,直到臨近上課才會離開。

楚渝跟封淮走得近的消息近乎傳遍了整個學校,若是平常大家可能都不會這麽八卦,但自從楚渝是同性戀的消息傳出後,他們便對這個常年霸榜年級第一的學霸格外關注,而封淮又是江中的校草,這兩個從前從未有過交集的學校風雲人物突然走在一起,自然少不了被人關注議論。

這一個多月來,他們是清楚的看見他倆的關係日益親密,甚至封淮連喝水都隻喝楚渝遞給他的,這是之前從未有過的。

有人就在懷疑這兩個人是不是搞在了一起,但之前就有封淮將向他表白的男的揍了一頓的傳聞,而且封淮之前交往過的也都是女的,所以很多人都在議論他倆到底是朋友關係還是交往關係,直到如今都沒有準確答案。

臨近十二月,離比賽開始還有一個多星期的時間,封淮他們在一起訓練的時間便多了些。

一場訓練下來,所有人都大汗淋漓,熱汗幾乎汗濕了他們寬大的籃球服。

天氣雖然冷了下來,但體育館內的溫度卻不低,十七八歲的少年火氣重,跑個幾圈便都大汗淋漓,幾個人訓練累了打算休息一會兒,便離開籃球場往休息區走去。

封淮卻仍舊活躍在籃球場上,幾個少年癱在椅子上,看著球場上那道絲毫沒有倦意的高大身影,不由得搖了搖頭。

“同樣都是男人,為什麽體力就差這麽多呢?以咱們封少這持久力,以後誰要是做了他女朋友,那可就……嗷!你撞我幹嘛?”秦宇傑話還沒說完胳膊就是一痛,那一下又剛好碰到他麻筋,酸爽得他齜牙咧嘴。

林彥用眼神示意了一下,秦宇傑這才反應過來,他下意識的往某處一看,正對上楚渝看過來的眼神,無波無瀾,沒有任何情緒,但秦宇傑卻突然背脊一涼,他對著楚渝訕訕地笑了一下,恨不得給自己的大嘴巴一下。

為了緩解尷尬的氣氛,他連忙岔開話題。

“咳!話說再過兩天就是封少的生日了,你有沒有問封少打算怎麽過啊?”

“這個你就要去問封少了。”林彥說。

之前他們兄弟幾個過生日都是去包一個場子狂歡一夜的,這次應該也差不多。

“正好封少生日那天是星期六咱們沒課,不如我們就包個地方聚一聚吧,正好放鬆一下,這段時間又是訓練又是學習的,我都要累傻了。”

秦宇傑這一提議很快得到周圍人的附和,於是膽子一大,直接將還在球場上的封淮喊了過來。

封淮有些不情願,但還是走了過來,他看了眼秦宇傑,滿臉透露著不耐,“什麽事?”

秦宇傑早就習慣了封淮這模樣,他直接問道:“你生日準備怎麽過?還跟之前一樣嗎?”

聽到“生日”兩個字,封淮的表情一僵,他下意識朝楚渝所在的方向看去,卻見他也正看向這裏,那雙漆黑清冷的眼,直直的看著他。

他呼吸一滯,連忙移開視線,撿起滾在腳邊的球回到籃球場上,隻留下兩個字,“隨你。”

“啊?”秦宇傑看著封淮的背影一臉懵,“什麽叫隨我?意思是叫我安排嗎?”

秦宇傑碰了碰林彥,問,“是這個意思嗎?”

林彥擺擺手表示不知道,他擰好水放在地麵,起身去了籃球場。

“那我可就當真了啊。”

秦宇傑立即興奮起來,問了身旁幾個隊友要不要去,幾個人都點了頭。

封淮的生日宴,他們自然是不會缺席的。

秦宇傑腦袋一轉,他看向坐在他身後幾排的楚渝,揚起可愛的娃娃臉笑著問:“楚渝,星期六封少生日聚會,你要不要去?”

這句話問出後,籃球場都好似安靜了一瞬,遠處剛好投籃的封淮手臂一頓,投出去的球便擦著籃筐徑直落地。

楚渝的視線從封淮的身上收回,他看向秦宇傑,說了一個“好”字。

他去。

楚渝早就知道兩天後是封淮的生日,他連禮物都準備好了,隻等著生日那天送給封淮。

這是他們交往以來過的第一個生日,他很重視,他提前一個月就已經選好了要送給封淮的禮物。

封淮的生日宴舉辦在寸土寸金的a市中心一家頂級會所內,秦宇傑邀請了不少人,除了玩的不錯的兄弟同學外,還有幾個他們從小一起長大的哥們。

楚渝到的比較晚,來的路上堵車了,耗費了不少時間。

楚渝到時,幾道目光便齊刷刷的落在他的身上,帶著打量和好奇。

這裏的人跟封淮他們關係都不錯,或多或少都知道封淮和楚渝之間的事,如今見到楚渝竟然也來了,驚訝之餘,也不由得將視線投注到一旁坐著的封淮身上,意味不明。

但他們並沒有說什麽,仍舊各自玩自己的,包廂內充斥著各種聲音和氣味,楚渝微蹙了一下眉,透過人群看向不遠處坐在暗色沙發上的人。

封淮今天穿的是便服,一身暗色,整個人幾乎都要與沙發融為一體,可即便在有些昏暗的光線下,他還是一眼就看到了他。

封淮身上有種莫名的氣場,無論他的周圍有多少人,他都能讓人的目光不由自主的落在他的身上,人群中,他總是最引人注目的一個。

他長得太耀眼了,耀眼得楚渝的世界再也看不清他人。

他向朝他打招呼的林彥秦宇傑等人點了點頭,徑直朝封淮所在的地方走了過去,封淮的身邊坐著一男一女,那名女生正在跟封淮說著什麽,封淮有一搭沒一搭的應著,顯得有些漫不經心。

他甚至都沒抬頭看楚渝一眼。

直到楚渝站在他身前的茶幾前,他才將視線移到楚渝臉上。

那名女生也跟著抬起頭來,是個很漂亮的女生,她在看到楚渝時眼中有一閃而逝的敵意,但僅僅隻是一瞬間,她露出一個溫和得體的笑,對楚渝說:“楚渝,年級第一,我認得你。”

楚渝這才將視線落在那個女生身上,他眼簾低垂,看到她與封淮之間的距離,開口的聲音清冷,聽不出什麽情緒。

“能讓一下嗎?”

女生臉上的笑一僵,像是沒聽見一樣,輕輕的“啊”了一聲。

“能讓一下嗎?我要坐這裏。”楚渝重複了一遍,聲音比之前冷了幾分。

女生臉上的笑便淡了下去,即便心中已經將楚渝罵了幾遍,但礙於封淮在側,她沒有發作。

這還是她第一次在男生麵前受到如此待遇,往日她到哪裏不都是眾星捧月,這個楚渝竟然敢這麽對她!

戈雯委屈的看向封淮,卻看到封淮的視線根本都沒落在她身上,她氣得一抖,握緊雙拳起身氣衝衝的走了。

這裏發生的小插曲吸引了不少目光,大多都是在看戲。

戈雯是半路聽到封淮生日的消息自己來的,一中的人誰不知道她在追封淮,秦宇傑人一根直腸簡單得很,她一問,他就直接讓她來了。

包廂的女生不多,大多是其他人帶來的女朋友,其中有兩個是戈雯帶來的。

戈雯來找她們時,她們正跟幾個男生聊著天,這好不容易得來的機會,她們必不會錯過。

能跟封淮粘上關係的人家勢權勢都不錯,那些女生也知道,所以她們掙破頭皮也要來,封淮她們是不敢想了,但其他人,她們還是能想一想的。

戈雯突然到來她們心中有些不悅,但還是表現出一副關心的模樣安慰幾句,時不時將不屑的目光看向另一邊楚渝所在的方向。

楚渝已經坐在了封淮身邊,他的視線落在封淮在光影下顯得越發立體的側臉上,直到屬於封淮的氣息將他包裹起來,他這才覺得舒心許多。

封淮沒有看他,從他進來到現在一句話都沒說,封淮另一邊的男生早就離開了,此刻這個沙發上隻剩他們兩人。

“封淮,生日快樂。”

楚渝將一個包裝精致的方形禮盒遞到封淮麵前,封淮這才看向他,看到楚渝帶著淡笑的臉,他一愣,之前想好的話哢在喉嚨口,怎麽也說不出來。

他隻能接過楚渝的禮物,隨手就放在了麵前的茶幾上,淡聲道了一聲謝,之後再無多的話。

楚渝臉上的笑漸漸淡了,他看著自己那個淹沒在一堆各種禮物裏麵的盒子,目光暗了下來。

封淮是個富家子弟,吃穿用度都是頂奢,他周圍的朋友大多都是跟他一個圈子的,送的禮物各式各樣,他的那塊表在其中便顯得有些黯淡無光,封淮連看一眼的欲望都沒有。

即便這是他目前能為他買得起的最貴的禮物。

後麵兩人都沒再說過話,楚渝不是話多的人,封淮更不是,兩人雖坐在一起,全程卻沒有一句交流。

起初楚渝還能適應,到後麵圍繞著封淮的人越來越多,他看著封淮跟其他人玩時那高興放開的模樣,他突然就覺得窒息。

在這一刻他清楚的感受到了他與封淮之間的距離,仿佛有一道看不見的牆將他和封淮分成了兩個世界,他跨不過那道牆,也融入不了他的世界。

刺鼻的煙味與酒味籠罩了他全身,連封淮的氣息都淡了,周圍嘈雜一片,楚渝突然就覺得煩悶,很想離開這個地方。

他看向封淮,靠近他耳邊說了這兩個小時內說的唯一一句話。

“封淮,我想回去了。”

封淮回頭看了他一眼,什麽都沒說,隻是淡淡的應了一聲就再次投入到遊戲當中,楚渝見他這種模樣也沒再說什麽,起身離開了包廂。

他在包廂外麵站了一會兒,走廊沒有包廂內那麽暖和,他身上的熱度很快便散了。

封淮沒有跟出來,他透過包廂的門縫看向被眾人圍繞的封淮,他清楚的看見,在自己離開之後,封淮臉上的表情比之前更加輕鬆,仿佛鬆了一口氣一般。

他沒有再看,轉身走了。

直到走到會所樓下他習慣性的摸口袋才發現,他的手機落在了包廂的沙發上。

楚渝原路返回,卻在要推開包廂門的下一刻聽到一段對話。

“封少,這都兩個月了,你還沒跟他分手啊?”

“你該不會是真的喜歡上他了吧?”

包廂安靜了些,門也沒有關嚴,所以那個熟悉的聲音說話時,他聽得異常清楚。

他聽見封淮嗤笑了一聲,聲音有些不屑。

“喜歡他?你覺得可能嗎?”

“要不是那個賭約,你以為我願意跟他在一起嗎?”

“老子不是變態,不喜歡男人。”

他清楚的聽見自己心髒下沉的聲音。

握在門把上的手遲遲都沒有用力。

直到包廂的門被一股大力拉開,有人從裏麵出來。

他望進包廂,封淮臉上不屑的笑意還未完全收斂,看到門口出現的他時,明顯一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