吵鬧的包廂瞬間安靜下來,無數視線落在楚渝身上,帶著看戲謔和看戲。

楚渝的視線在封淮的身上停留,封淮隻在起初愣了一會兒,似乎在錯愕他的突然出現,隨後拿起一杯啤酒,很平常的喝了下去。

他繞開站在門口的人一步步走到封淮身邊,周圍玩鬧的人都停了下來,一個個視線都落在了他和封淮身上。

坐在封淮身邊的人很識趣的起身離開,楚渝俯身靠近他,他能明顯看到,在他彎腰時封淮的身體瞬間緊繃了,楚渝此刻已經不想去猜他到底是因為厭惡他的靠近還是因為別的什麽原因出現這種反應了。

“我隻是回來拿手機。”他隻低聲說了一句話,拿起落在沙發角落的手機,轉身離開了包廂。

更令他窒息了。

楚渝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麽離開的會所,他回過神來時,發現自己已經站在了某處不知名路邊,有淅淅瀝瀝的雨滴落下,冰涼的雨水一下子將他恍惚的思緒拉了回來。

天已經徹底黑了下來,他看向遠處的燈紅酒綠,腦海中突然想起自己第一次遇見封淮的場景。

那天也是下著這樣的雨,他剛轉來一中,獨自拖著一堆行李往宿舍方向靠近。

他記得那天的雨很大,他沒帶傘,渾身都濕/透了,偌大的校園空無一人,沒有一個人會來幫他。

封淮就是這樣突然闖入他的世界的,在那場雨中,他遞給了他一把傘,雖隻是順手,可他卻在那一刻久違的感受到了溫暖,從此以後,那道身影就在他的心中生了根。

他不知道自己是什麽時候喜歡上封淮的,或許是因為那把傘、或許是因為他打球時自信又矯健的身姿、又或者是因為他那張臉,等他反應過來時,他發現,他的眼中已經容不下別人了。

他是個gay,從一開始他就知道自己的性取向,所以當他意識到自己喜歡上封淮時,他的反應就很平靜。

隻是他知道,他跟封淮之前永遠都不可能有交集。

直到那次封淮突然向他表白。

其實從封淮向他表白的那刻他就猜到了,可即便他知道這是他騙他的,他還是答應了。

他拒絕不了他,也怕他反悔。

這兩個月他也試著靠近封淮,每次封淮的反應都在告訴他,他不喜歡他。

封淮是直的,跟他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從他們交往時他便料到會有這麽一天,兩個月,已經夠長了,隻是即便他早已做好了心理準備,聽到那句話時他的心還是免不了一痛。

那樣的話他聽得太多了,他以為自己已經麻木,但從封淮口中聽到,他發現自己還是沒有想象中的那般不在意。

眨了眨發澀的眼,楚渝呼出一口氣,隨手攔下了一輛出租車,離開了這個有封淮的世界。

到家時已經晚上十點,客廳裏還亮著燈,楚渝在冷風中站了一會兒,抬步上了樓。

拿出鑰匙開了門,坐在客廳沙發上的女人很快便抬起了頭。

“小渝,你回來了啊。”

楚渝淡淡的應了一聲,低頭換鞋。

“我給你溫了飯,你吃了嗎?要不要吃一點?”

楚渝離開的步伐一頓,他今天隻吃了早餐,之前在封淮的生日宴上什麽都沒碰,胃早就空了。

但他現在沒什麽胃口。

女人起身來到楚渝麵前,這才看見他身上都是雨水,一摸他的手更是如同冰一樣的冷。

“怎麽淋得這麽濕?快洗個澡換身幹的衣服,不然會著涼,你快去,媽去給你熱菜。”

溫暖的溫度從母親手掌中傳來,楚渝剛想說些什麽,不遠處緊閉的房門卻傳出一陣嬰兒的啼哭聲,女人的臉色頓時一變,連忙往那個房門快步走去,卻在要推開房門時聽到楚渝冷淡的聲音。

“媽,我在外麵吃過了,菜不用熱了。”

女人的身影一頓,回頭時隻看到楚渝離開的背影,她目光暗了一瞬,眼中掙紮,卻在室內響起男人的聲音時開門進入了房中。

嬰兒的哭聲漸漸停止,楚渝靠在床頭許久都沒有動。

時間漸漸流逝,那種難言的孤獨感又籠罩了他,他拿出手機翻了翻,看到自己與封淮的聊天界麵。

【楚渝:路上堵車了,我可能來的比較遲。】

最後一句話是他發的,封淮沒有回複。

他往上翻了翻,發現他跟封淮這一個多月來的聊天界麵簡潔得加起來都不超過兩百字,其中大多都是他發出而封淮沒有回複的,即便回複了,也僅僅是一兩個簡單的字,肉眼可見的冷漠。

手機微弱的光在亮了一分鍾後熄滅,楚渝的世界徹底陷入一片黑暗。

一夜未眠。

穿著濕了的衣服坐了一夜,第二天楚渝就發燒了,即便吃了退燒藥,他的頭腦仍舊有些昏沉。

為了不讓母親擔心,他一大早就收拾東西回了學校。

其他舍友還沒來,寢室裏隻有他一人,做了一會兒試卷後,他實在抵抗不住頭腦的昏沉,在宿舍的**沉沉睡了一覺。

吃了退燒藥的他出了一身汗,身體脫水嚴重,他是被渴醒的,醒來時發現,時間已經到了下午,宿舍來了一個人,他的同班同學陸飛。

撐著乏力的身體下了床,楚渝拿起礦泉水就灌了半瓶。

楚渝性格冷淡,生性寡言,因他性格原因,與舍友的關係本就不算熟絡,之前他性取向的事被暴後,跟舍友的關係可以說是降至冰點,另外三個雖沒有在言語上排斥他,但也是將他當成透明人看的。

所以當陸飛跟他說話時他是很錯愕的。

“你臉色不好?生病了?”

楚渝很快回過神來,他回道:“有點發燒。”

陸飛沒有再說話了,楚渝拿著幹淨衣物去了浴室,當他在鏡中看到自己現在的模樣時也是一驚,難怪陸飛會這樣問,他的臉色確實不好,全身的皮膚像是夏季跑了一千米那樣紅透了,嘴唇幹裂蒼白,頭發也被汗濡濕沾在了臉上,看起來確實有些可怕。

洗完澡出來他的臉色也沒好多少,陸飛拿著感冒退燒藥過來遞給他,“我媽給我準備的,還沒吃過,要嗎?”

楚渝沒有拒絕,低聲道了謝。

陸飛愣了愣,站在楚渝身後猶豫半天,最後還是沒忍住開了口。

“你……”

楚渝回頭疑惑的看他。

“咳,你要不要去醫務室看看?今晚晚自習你不用去了吧,我可以幫你請假。”

清楚的感受到對方的關心,楚渝看著他禮貌的笑了一下,低聲道:“不用了,謝謝。”

吃了退燒藥睡了一覺,他感覺已經好多了。

晚自習他去的比較早,來到教室後他就開始不停的刷題,好似隻有這樣,他才能不分心去想別的。

這幾乎已經成了他的習慣。

他的桌前突然有椅子被拉動的聲音,一隻骨節分明的手出現在他眼前,楚渝抬頭就看到了班長周錦城的臉,此刻正一臉擔憂的看著他。

周錦城的手突然朝他的額頭伸來,楚渝本能的身體後仰躲避,周錦城的手停頓在半空,隨後尷尬的收了回去。

“我聽陸飛說你發燒了,怎麽不在宿舍休息?”

“我沒事,已經吃過藥了。”

楚渝沒再看他,低頭繼續解之前沒解完的題。

教室一時安靜下來,隻剩下他的筆摩擦紙張的聲音。

周錦城坐在前麵沒走,就這樣靜靜的看著他。

他的視線直直的落在楚渝的身上,內中炙熱毫不遮掩,若是楚渝這時抬頭,一定能看到他眼中那來不及收斂的情緒。

但楚渝沒有抬頭,就仿佛當他不存在一般,也是因為這樣,周錦城才能這樣肆無忌憚的看他。

可這樣看著他還不滿足,他想觸碰他,想有一個光明正大的身份陪在他身邊。

他看著楚渝低垂的濃密眼睫,喉結滾動兩下,再也忍不住,趁著教室沒人,他壓在心中許久的表白就要這樣說出口。

“楚渝……”

“班長!”

他的話剛說出口,身後突然響起的女聲便將他剩下的話打斷,他嚇了一跳,回頭看去,卻見一個女生氣衝衝走到他麵前。

“你坐在我位置上幹嘛呢!”

見是餘嬌嬌,周錦城看了眼楚渝,見楚渝也抬起了頭,他這才不情不願的起身,聲音有些悶悶的,“沒幹什麽。”

“哼,休想動我的寶貝!”

周錦城沒管餘嬌嬌,他看向楚渝,道:“若是有什麽不舒服的地方可以跟我說。”

餘嬌嬌聽到這才看向楚渝,一看他的臉她就覺得不對,“楚渝,你生病了啊?”

餘嬌嬌坐在座位上仔細端詳了楚渝的臉,這一看雙眼就有些放亮。

她矜持的咳嗽了一聲掩飾了一下自己赤/裸/裸的目光,“你看你臉紅的,要不要去醫務室看看呀?”

“不用,我沒事。”

餘嬌嬌有些不信,“真的沒事嗎?”她突然就想伸手去摸楚渝的臉,但理智還是讓她克製住了,餘嬌嬌笑了笑,露出了一對可愛的小酒窩,“若是不舒服你可以找我,我去給你請假。”

感受到餘嬌嬌的關心,楚渝點了點頭,臉上有了些淡淡的笑意,他說,“好,謝謝。”

餘嬌嬌被他這笑弄得一愣,可愛秀氣的臉很不爭氣的紅了些,她不好意思的道,語氣認真:“楚渝,你就應該多笑笑,你都不知道你笑起來有多好看,你說是不是啊班長?”

周錦城讚同的點頭。

餘嬌嬌說的確實不錯,楚渝笑起來很好看,隻是他笑的次數實在太少,他跟他在一個班一年多也沒見過幾次。

班裏的人都說楚渝冷漠高傲不好相處,但他卻並不這樣認為,楚渝隻是看起來冷,內裏卻很溫柔,隻是那溫柔外裹著層堅冰,沒有人能觸碰到罷了。

除了那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