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八章 輝煌大勝,揚帆的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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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明睿智嗎,朱永興承認自己不笨,但卻達不到那麽誇張的程度。而他最與別人不同的是眼光的深遠,以及務實不好虛名的行事風格。

務實,說起來簡單,做起來很難。名與利同列,是人們最普遍的追求,朱永興其實也不例外。他辛辛苦苦地工作,殫心竭慮地籌劃,為的是什麽,可別說他不喜歡成為這個時空的中國曆史上最有功績的千古一帝。

但凡事有個限度,也要有原則。而且,朱永興那後世的思維模式使他並不滿足於當時傳統意義上的一些東西。比如,表麵上的恭順和口頭上的稱臣,他不欣賞也不大接受;泱泱泱大國的氣度不是牽就弱小,用吃虧來換仁義。所以,在很多時候,朱永興象一個小商人似的斤斤計較、精明盤算,非要實際利益才能打動他。

雖然這顯得有點不合傳統的“仁”和“禮”,但確實是使國家、民族得到了好處。比如明王朝的附屬國很多,是明王朝依靠自己的實力讓眾多的國家服氣,“臣服”而自願加盟的。而朱永興卻不滿足於此,滅安南,滅占城,伐緬甸。他完全是以武力說話,並從中得到了國家複興所需的錢財和物資。

在弱肉強食的世界中,儒家傳統的“內聖外王”已經不太適合,至少是要有選擇的接受,有批判的吸取。

所以,不管卓布泰、達福能否接受大明的條件。秋季攻勢的準備一直在緊鑼密鼓地進行。為了彌補騎兵的不足,朝廷甚至從西北調了四千騎兵參戰,作戰計劃也變得激進,非要一舉解決韃虜,或者至少要到打殘的程度。

既然建奴深溝壁壘,準備與明軍打陣地戰,總參謀部便最終製定了正麵強攻,側翼穿插直進的作戰計劃。

首先是明軍主力由沈陽、本溪兩路出動,東向攻擊建州。鋒銳直指赫圖阿拉(現新賓縣);在強大正麵攻勢的掩護下,由三個騎兵旅、一個混成旅組成的突襲兵團將秘密集結於朝鮮的慈江道,趁著建奴主力被吸引到正麵戰場,適時渡過鴨綠江,直插建奴後路。

按照現在敵我力量的比較,隻要建奴主力在正麵戰場與明軍展開戰鬥,突擊兵團便完全可以直掃其腹地的空虛防守,殺人、放火、搶掠。就食於敵,就算不能一舉將建奴徹底消滅。遭此摧殘,建奴也隻剩下了一口氣。

畢其功於一役,朱永興終於可以向軍隊發出這樣的期許和希望。而在這豪言壯語背後,則是一場巨大的投入。彈藥糧秣,被服棉裝,從陸路、海路運抵前線。從南到北,很多民間百姓都意識到戰爭即將走到盡頭了。而現在發放的將極有可能是最後一批戰爭債券,不僅有利息收入,更有紀念意義。

商家的購買是最踴躍的,他們的嗅覺也是最靈敏的。東北雖然苦寒。但人參、毛皮、東珠等卻是珍貴之物。而購買三十萬兩以上的個人或團體,可是有朝廷的獎勵和優惠。有民爵之賜,可得東北行商執照,拍賣東北光複地區的商鋪房產可享優先權。嗯,即便不從利益考慮,得到爵賞,對於商人而言,也是光耀門楣的盛事。再說,這錢是借給國家的,又不是白白捐輸。

五百萬兩銀子的戰爭債券,民間百姓的小額購買隻有很少的量,沒持續多長時間,中央銀行便宣布債券已經賣光,倒讓一些百姓直呼太少,時間太短,全讓黑心商人給買了。

時間就在這準備和籌劃中飛快流逝,除了戰爭之外,朱永興還在悄然作著另外的準備。密折和書信溝通一下子繁忙起來,各地的巡撫,各軍區的長官,朱永興在試探,在商議,在征詢,逐漸形成了比較完善把握的思路和章程,就等著東北的大勝,等著威望再上一個台階,再對外宣布了。

這也是做皇帝的優勢,無論是什麽好事,總能沾上點邊。君明臣賢嘛,沒有明君,哪有賢臣,哪有名將?

當秋風蕭瑟,落葉滿地,令人頓生蒼涼之感的時候,東北戰事終於爆發了。掌握戰略進攻主動權的明軍,以威不可擋之勢向滿人的巢穴壓去。

…………

勝利是可以預料的,建奴舍長就短,想用深溝闊壕來守住巢穴,卻正是取死之道。在火力強大的明軍麵前,無論是攻堅,還是防守,都足以發揮優勢。如果建奴以輕騎遊動,那才是明軍不太好對付的。

當然,建奴采取這種戰術也有不得已的原因。首先是兵力不足,工事則可以稍作彌補;其次是戰略回旋餘地小,東北地區不象草原,建奴也不是遊牧民族,而是漁獵民族,家眷老小必須要安置在相對固定的地方,這也影響了其人員的機動。

而明軍在這個時候發動進攻,構思也是很毒辣的。即便建奴想再度北遷,也要考慮到重新找到居住地,再建房蓋屋以度過寒冬,是非常困難的一件事情。搬家窮三年,看似丟棄的是一些可要可不要的物件,但到底是固定資產,總有用處。建奴從關內到關外,立足未穩,又從遼東退到建州,損失極大,人心已是不穩,不打便撤,恐怕族人便要星散了。

朱永興雖然盼著勝利的確認,但也知道需要等上些時日。畢竟正麵進攻不是主要目的,起初也不會過於猛烈,總要牽製吸引更多的建奴兵馬。才有利於突襲兵團的一錘定音。

盡管這場大攻勢是以再次舉債支撐的,但朱永興並不發愁。國家的經濟正走上正軌,各地的恢複重建也卓有成效,特別是商業的蓬勃發展,財政收入自明年起便會有一個躍進式的增加。

而借著邊市貿易大發展的契機,中央銀行這個最賺錢的行當也越來越顯示出光明的前景。為了方便商戶的異地大額金錢交易。銀票這個能異地存取的東西終於推出了,為國家發行紙幣又打下了一個堅實的基礎。雖然還隻局限於邊市要地,如西安、蘭州、大同、張家口,以及省會級城市的銀行,但業務拓展卻將是迅速的。等到百姓習慣於將餘錢存在銀行,那就將為國家的各項建設提供源源不斷的資金。

一個國家也形同一個大公司,臨近年底,總要有個年終大盤點。作為大明董事長的朱永興,看著不斷匯總統計上來的數字。信心也在不斷膨脹,笑容也更燦爛。

而且,朱永興已經開始暢想明年的幾項大行動。征伐呂宋,是基本確定的,衰落的西班牙已經不是大明帝國的對手;膺懲緬甸,也是必要的,掠奪資財、占領土地,並為日後打通密支那。直進印度作準備;國內呢,是不是要開始大規模的“改土歸流”。還要看以上兩項戰事的情況;建奴若被剿滅,則工作重心便是移民實邊,向北穩步發展,以迎接新的對手——沙俄。

沙俄嘛,農奴製落後於大明的封建製;人口千萬,也不敵大明;在東北。明軍還有些主場之利,沙俄不是對手。能搞出些動靜的也就是西北,扶持葛爾丹南下東進,迫近大明疆域。不過,這應該是十幾年。或者二十幾年的事情,那時候的大明國力更盛,騎兵更強,與其作戰當不是問題。

這麽多年的奮鬥,終於折騰出來個樣子了。朱永興暢想著,既欣慰,又有些憂慮。打江山易,守江山難。這句話雖然不全對,可還是有些道理的。天下太平下來,那些讀書人是不是就有精神來跟我作對了?新政會不會遭受到新生的阻力,什麽綱常、禮義是不是又要被放在首位了?

一人,一家,一團體,一地方,乃於一國,大凡初時都聚精會神,沒有一事不同心,沒有一人不賣力,也許那時艱難困苦,隻有從萬死中覓取一生。既然環境漸漸好了,精神也就漸漸放下了。

看一部曆史,“政怠宦成”的也有,“人亡政息”的也有,“求榮取辱”的也有。我不敢說已經找到了全新的道路來改變這一切,因為這取決於天時、地利、人和,取決於很多方麵的因素,但縱使我不成功,也要將這個思路留諸後世。

朱永興歎了口氣,定了定心神,提筆端端正正地在紙上寫下“皇位繼承法”幾個字。

即便年紀不到三十,即便身體健康,但天有不測風雲,朱永興必須有所交代和安排。其實臣子們擔心的也不是沒有道理,傳承意味著穩定,意味著國本不動搖。雖然現在這個兒子的血統有些小問題,但總是皇子,斷沒有自己萬一有個三長兩短,妻兒便無所依靠的道理。

猶豫再三,朱永興苦笑著搖了搖頭,終於沒有把柔、嘉兩位公主寫進順位繼承人的名單之中。兒子被承認有繼承權便夠了,再驚世駭俗恐怕就過分了。

《皇位繼承法》、《人權保護法》、《皇權法案》,這是朱永興準備陸續付諸實施的三大憲政法律。借此,一個近代化、一個皇權受到限製、一個有穩定傳承的國家才算是有了架構,至於完善並深入人心,那就用時間來完成吧!

打贏這場國戰當然值得欣慰,不使華夏子民淪入愚昧、麻木、僵化、落後、閉塞的深淵;但能否使中華矗立不倒,緊跟或引領先進大潮,傲然屹立於世界民族之林,則是更重要的事情。

在世界發展日新月異的年代,守舊因循、原地踏步,便意味著落後,落後便要挨打,不管這將是多少年之後的事情,總是避免不了的結果。

也正因為朱永興看得遠,看得深。所以才有比別人更多的憂慮和擔心。建奴被滅,天下太平,別人可以歡呼,可以慶幸和平的到來,慶祝安定生活的開始,朱永興則依然要殫精竭慮。前行的障礙還有。卻已經變成了人們心中的固有傳統,變成了已經持續數百年的思想和觀念。

這更加艱難,更耗時間,更需耐心和巧妙的引導灌輸。正因為如此,朱永興雖然還年輕健壯,卻不得不心存憂慮,擔心萬一老天不開眼,自己有個閃失,心血便白廢了。

四十年哪。兩代人的時間,我就有把握使大明帝國煥發出持久的榮耀,建立起穩定先進的傳承機製;二十年呢,稍顯倉促,不過應該也無大礙;十年,那便隻能是以權威強製推出各項政策,施行各種律法,生硬在所難免。隻能寄希望於以後緩解完善……

現在呢,也就隻能按照十年的規劃進行下去。縱然日後有反複,但在走過彎路、經過動**之後,希望國人能夠重新認識到自己的正確,改弦更張,再走上正途了。也就是說,縱然不能一切如意。朱永興也要在中華的曆史上留下一個先進模式的影子,使後人能夠對此思考、爭論,或者依循。

……

昭武元年十一月初六,東北風已經再度刮起,大地上覆滿白霜。冬天的寒意越來越濃。

而遼東前線的捷報,以日夜三百裏的加急速度傳到京師,立時讓人心沸騰起來。

“大捷,大捷,遼東大捷,王師盡殲建奴叛匪,奴酋玄燁以下盡被生擒……”報捷信使大汗淋漓地奔馳在京城的大街上,聲嘶力竭地大喊。

“大捷,大捷,王師光複建州,建奴被盡數剿滅……”

“大捷,大捷,王師剿滅建奴叛匪,斬首數萬……”

信使沿途所進,所有的官民百姓都沸騰起來,沒有鞭炮,卻有無數的鑼鼓家什,以及縱情的歡呼雀躍。

建奴雖頹勢難挽,但到底還是一息尚存,不徹底剿滅,便總是一塊心病。如今算是塵埃落定,最後的一點點擔心也沒有了,太平年月真的到了。

而此時,朱永興正與內閣官員在殿內議事,說的則是“中華民族”這個稱謂的含義,以及將來使用這個稱謂所帶來的影響。

“……泱泱大國,首先是氣度和胸襟,以及海納百川的包容。沒有這樣的心胸,隻稟持於狹隘的漢家觀念,不僅不能使萬民齊心,更易使他族生出隔閡,形成動亂之源。”朱永興的聲音在大殿中回**,語氣並不激昂,但卻在闡述一個使國家穩定並擴大,且杜絕日後某些分裂分子借口的大道理。

“漢、蒙、藏、回、傣、苗、彝等民族,但服王化,歸心中華,便皆是我中華民族大家庭之一員,朝廷豈能自外推拒?華夷之辯從春秋時起,曆經血統、地緣,現在已是到了第三階段,便是以文化(禮儀、道德、思想、服飾等的綜合體)來區分。對此,朕深以為是。所以,四夷之民長有重譯而至,慕中華之仁義忠信,雖身出異域,能馳心於華,吾不謂之夷。然中國之民長有倔強王化,忘棄仁義忠信,雖身出於華,反竄心於夷,吾亦不謂之華……”

強調中華民族的多樣性是非常必要的,這在法理上為大一統的國家提供了依據。西藏、蒙古、新疆等皆是中國神聖不可分割的部分,任何分裂分子想以種族為借口製造動亂,都是癡心妄想,都是夷,為中華所不容;而漢人中的敗類,也不會因為其民族的關係,而被寬恕赦免,更被開除了華籍。

忽然,外麵的聲音嘈雜起來,最後竟是喧沸衝天,似乎隻有一個個聲音在天地間回**。

“……大捷……大捷……”

“………王師大勝……剿滅建奴……”

這轟響沸騰聲越來越大,聽得越來越清楚,最後,所有人都終於聽明白了。朱永興還勉強繃得住,不少閣臣卻有些失態,身子都不可控製的哆嗦起來。

內閣首相張煌言更是猛地起身,榔的一聲,身旁茶盞被衣袖帶倒,摔到地上變得粉碎。他是資曆最老的閣臣之一,更是受盡了苦難,今日終於滅此朝食,如何能不激動?

“微臣,微臣為吾皇萬歲賀。”副相宗守義最快平抑了心情,起立躬身施禮,“吾皇英明神武,天降聖君,複中華,滅韃虜,文治武功,直追太祖。”

朱永興輕輕吐出一口長氣,微笑不語,這場大戰是他期待的,借此威望暴漲之機,再加上他之前的準備籌劃,諸般舉措可以實施了。

“微臣為吾皇賀,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眾閣臣也反應過來,躬身施禮,山呼作賀。

……

明軍在秋末初冬的攻勢令建奴人心惶惶,為了穩定人心,建奴不戰而退便暫時不能選擇,起初的戰況似乎表明也未必就沒有抵擋明軍的可能。但雷霆一擊便在建奴稍覺有點希望的時候。

突襲兵團突然渡過鴨綠江,繞過長白山崗後(今撫鬆縣地域),殺進了建州腹地。兩萬五千名騎兵風卷殘雲般地掃**著滿人村鎮,殺、燒、搶,將滿人辛苦積攢的越冬食物盡皆變成了人吃馬嚼的糧秣。隨後,突襲兵團過濛江(現靖宇縣),屠輝南,攻占梅河口,分兵四掠,將集中於赫圖阿拉(現新賓縣)一線的建奴主力身後變成了到處是火光和濃煙,以及四處奔逃的建奴。

就在建奴主力稍做調整,準備分兵迎戰的時候,當麵明軍的攻勢突然異常猛烈起來,顯然,在時間上兩支軍隊事先便有過約定,而且建奴主力的異動又為明軍所獲悉。

攻擊至第二天,在鋪天蓋地的火炮轟擊下,明軍已經突破了建奴的防線,並展開兵力,欲將建奴合圍於靠近朝鮮方向通化和白山。孝莊帶著康小三等王公貴族於防線被突破之時便棄赫圖阿拉,向西北方向經清原,繞過梅河口,向遼源逃竄。

王公貴族逃竄,建奴軍隊損失慘重,隻有少部分在明軍合圍完成前逃出,其餘則都被圍困待斃。而孝莊等王公貴族倉惶竄至遼源,正是奉詔趕來增援,卻一直裹足不前的卓布泰、達福所率人馬的駐紮地。

或許卓布泰、達福之前還有著猶豫不決,對明廷的條件不願甘心接受,等見到孝莊等人的慘狀後,最後的一絲幻想終於破滅。當晚,卓布泰、達福就率軍包圍突襲了孝莊等王公貴族的營地,殺了反抗者,擒拿了大半人等。隨後,卓布泰、達福派出使者,前往通知明軍,其部反正投誠了。

稍有些意外的過程,但卻不是太意外的結局。隻不過卓布泰、達福的反正投誠,縮短了剿滅建奴的時間,使這場攻勢變得完美。

至此,建奴成建製的軍隊已不存在,星散流竄的殘餘雖然還要花些時間搜剿,但戰爭卻已經可以劃上句號了。

幾十年的大戰,千萬人的犧牲,浴火重生的大明,回顧以往,朱永興感慨萬千。但他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大勝無疑就是一股揚帆的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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