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軍營,位於城南一處極為寬闊的平原處。
還沒有進入軍營,隔著老遠,便能聽到士兵們那熱火朝天的操練聲。
“一二一,一二一”聽起來怪怪的,對於參將大人搞得這些東西,楊萬裏等人雖然不敢違背,但實則心裏,不知道腹誹多少回了。
進入軍營,不時能看到一個個百人隊在訓練。
有些在站立軍姿,有些在列隊前行,還有些,已經開始踏著整齊的步伐,小跑前進。
參將大人到來,頓時在軍營中引起了轟動,一些正在站軍姿的士兵,在看到那被東路百姓奉若神明的參將大人後,一個個興奮異常,有些人的身軀,便不由自主的晃動起來。
“啪啪啪!”
迎接他們的,是教官手中的棍子,那些軍姿不穩者,後背上頓時迎來了棍棒打擊,一個個苦著臉咧著嘴老實起來,不敢再東張西望。
“楊大人,這打的是不是有些狠了,壓迫的太狠了,你就不怕手下的兵嘩變啊?”
看著那一個個被打的臉都扭曲起來的新兵們,王定安咽了口唾沫,低聲詢問楊萬裏。
站軍姿這種訓練,雖然看似簡單,但他們這些人也曾專門跟隨大人練過幾天。
嚴絲合縫的站一會還行,但長時間站立下來,那簡直比使用兵器練上一整天還要疲憊勞累的多!
如此高強度訓練下,結果還要時不時挨打,在王定安看來,未免有些過於嚴苛了。
“嘿嘿,他們不做錯,又如何會挨打?”
楊萬裏不以為意,“大人可是沒少在這群新兵蛋子身上花錢,米飯、饅頭管飽,頓頓有菜,三天還有一次大肉,這吃的比以前鄉裏的士紳們都不差了,這麽好的條件,就是挨打,他們也舍不得離開啊!”
“當然,剛開始還是有些新兵受不住,有十幾個人當了逃兵!
老子派人把他們全都抓了回來,當眾打了三十軍棍,開除了他們軍籍,更是將他們下發的田地收回,給了點遣散費將其一家老小全都趕出了東路!”
王定安聞言哈哈笑了起來,“這事我也聽過,聽說那十幾戶人家被趕走時,幾乎半個城的百姓出來圍觀,在懦夫、孬種的嘲諷聲中灰溜溜的離開。”
“嗯,這次殺雞儆猴的效果很不錯,再之後,便無人敢做逃兵,哪怕一個個快要累死疼死了,也都是忍著繼續訓練。”
楊萬裏沉聲道:“畢竟在這個年景,離開東路,在大明其他地方,哪怕手裏有些銀子,也根本支撐不了多久,能不被凍死餓死就是燒高香了,還想有田有地過得舒服,那就是在做夢!”
他這麽一說,王定安等人當下連連點頭,如今的大明爛到了什麽程度,大家都心知肚明,跟其他地方比起來,陽和東路,真的算是世外桃源了!
“軍容看起來還不錯,不過究竟效果如何,還是需要檢驗一番的!”
陸凡拍了拍手,對著身旁的沈煉低聲囑咐了幾句,之後命令道:“你調一支百人緹騎來。”
隨後,他又看向楊萬裏,“你一直想要讓新軍練習軍陣,本官今日便告訴你,真正的堂堂軍陣,那就是沒有命令,勇者不得先,怯者不得後。
而若是能做到令行禁止,哪怕是行走坐臥,都可以是軍陣!”
說話間,沈煉已經帶著一隊身穿鐵甲,全副武裝的錦衣衛精銳緹騎趕來。
“按照本官之前的交代”陸凡看了一眼沈煉,隨後抬手指了指前方正在站立軍姿的一隻百人隊新軍。
“衝鋒!”
命令下達,沈煉率先抽出了腰間的繡春刀。
鏗!
長刀出鞘聲刹那間響起,下一刻,在他身後,上百名緹騎動作整齊劃一,宛若機械一般,一個個單手持刀,神色間帶著殺氣,凝視著前方的新軍。
“殺!”
上官的命令下達,在錦衣衛緹騎的眼中,可沒有什麽友軍之說,大人要衝哪裏,殺哪裏,他們照做就行!
上百人的騎兵衝鋒,而且還是全副武裝手持長刀的精銳騎兵,哪怕隔著數百米,那種戰馬奔騰,殺氣肆意的場景,依然給人帶來了極大的壓力。
就算是久經沙場的老兵,麵對騎兵衝鋒,心中都會不由得升起壓迫感,更別說是一群訓練還不滿一月的新兵了。
起初,新兵軍陣中,雖然有些**,但因為沒有得到上官的命令,而且懾於軍法威嚴,眾人還能勉強站在原地,不敢逃竄。
但隨著錦衣衛緹騎結成陣勢急速衝來,難以言喻的恐慌情緒開始在新兵中蔓延,有些新兵,已經開始左右轉頭,準備逃離。
騎兵戰陣的壓迫感實在是太大了,那種感覺,就像是後世的新兵,才剛進入戰場,卻發現敵方坦克集團軍正烏壓壓的向前衝鋒而來,那種窒息感,簡直令人絕望。
終於,在錦衣衛緹騎距離不足二十米處時,有些新兵終於精神崩潰了,哪怕是有軍官在高聲嗬斥嘶吼,但依然頭也不回的向後逃去。
如同多米羅骨牌一般,一人逃竄,頓時引起了群體效應,本就處於惶恐絕望狀態的新兵們,再也顧不得其他,一個個轉身逃去,頃刻間,一支本來完整的百人隊新兵,留在原地的,隻有稀稀疏疏的四五個人。
見狀,沈煉手中韁繩拉緊,身下戰馬開始減速,而他身後的緹騎,也隨之放緩了速度,向著左右兩側繞去。
見到這一幕,楊萬裏臉色鐵青。
對於新兵的訓練,他其實還是很有信心的,雖然這些時日新兵沒有訓練戰場兵器殺伐之術,但在他看來,令行禁止還是完全能做到的。
但今日,指揮官大人的一次測試,便當眾將他的自信心打碎,讓他瞬間明白,想要練出一支強軍,遠不是他所想的那麽簡單。
對於這個結果,陸凡倒是沒有什麽意外。
若僅僅隻是經過一個月的訓練,便可將一群新兵蛋子練成視死如歸的百戰強軍,那才是天方夜譚了!
生死之間有大恐怖,麵對全副武裝殺戮而至的騎兵軍陣衝鋒,在明知無法抵抗的情形下還能做到視死如歸的,這世間,又能有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