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離正坐在一片廢墟中, 雙手抱著膝蓋,仰頭望著遠處。

晨風吹拂,斜光掠影。

鬢角發絲吹拂, 他的唇頰微抿, 眉眼悵然。

天地之大, 不知何處可歸。

一襲白衣從半空中悄然落下, 目光落在少年的肩頭,不由駐足。

江離似有所察覺,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看了過去。

在看到來人之後, 他慌忙站起身來, 舉止間透露出了拘束與不安。

沈霽雲淡聲問:“你要走?”

目光輕輕一觸,江離隨即垂下了眼瞼:“是、是的。”他的聲音很輕, 近乎於耳語, “我有很多事情都記不得了,但我知道,我應當是有一個夫君的。我要去尋夫君……”

沈霽雲沉默半晌, 道:“既已記不清了, 又如何去尋?”

江離揉捏著衣角,因為太過於用力,指節隱隱發白:“總、總能找到的。”他有些著急,鼻尖上冒出了點點晶瑩的汗珠, 努力地說著, “隻要見到麵, 我就一定能認出夫君的!”

沈霽雲幾欲開口, 又止住了。

他倒是知道江離的夫君是誰, 但……那不是信口胡謅出來,用於招搖撞騙的嗎?

少年狡黠嬌縱, 滿口都是胡言亂語,一下子寡婦新喪,一下子亡夫又死而複活,裏頭找不見一句真話。

不料現在失憶了,竟然對以前撒下的謊深信不疑。這般陰差陽錯,實在是讓人不知道說什麽好。

四周越來越安靜。

江離似乎覺得自己做錯了什麽,眼尾濕潤,聲音中帶著明顯的哭腔:“對不起,我是不是不應該忘記這些的……”

一點淚珠從半空中滴落,摔在了地上,碎成了幾瓣。

這般的傷心,連帶著沈霽雲的心頭也微微一顫,**起陣陣漣漪。他的喉結上下一滾,低聲道:“你受傷了。”

江離怔怔抬眸,眼中蓄滿了一泡淚,將落未落,著實是我見猶憐。

沈霽雲不由放緩了聲音:“等傷勢愈合,自然就會記得了。”

江離啜泣了一下:“真的嗎?”

沈霽雲神情肅然,讓人不自覺的信服:“自是真的。”

在得到這般肯定的回答後,江離伸手抹去眼角的淚水,破涕而笑:“您真好。”他恍惚了一陣,不知想起了什麽,癡癡道,“您和我的夫君一樣,都是好人……”

沈霽雲的麵容一僵:“……”

見江離還在念叨著夫君,他神情生硬,撇開了話題:“等你傷好之後,再走也不遲。”

江離盯著腳邊的石子,咬住了下唇,聲音細微:“這樣會不會太勞煩您了?”

沈霽雲:“無妨。”

他頓了頓,解釋道,“你的傷全因門下逆徒而起,我自然……會對你負責的。”

言語之間,下意識地抹去了葉景閑的存在,等到說完了以後,方覺稍顯歧義。

還好江離沒有並察覺到話中的差異,手指糾纏片刻,最終還是輕輕“嗯”了一聲。

沈霽雲聽到動靜,落下一瞥。

少年的態度略顯拘謹。

許是在他眼中,麵前這些都是素不相識的陌生人,自然有些放不開。

他一直低垂著頭,看不清神情如何,隻能瞧見藏在烏雲間的耳垂,上麵的一點朱砂豔麗,恍若白玉生輝。

在衣袖的遮掩下,沈霽雲的手指不自覺地一顫,像是已然將這點白玉納入手中,仔細摩挲。

他心頭微亂,掩飾一般挪開了目光,不再看少年一眼。

“你……”

沈霽雲想告訴他,不必這般擔心害怕。

隻是話還未出口,就聽見身後傳來一陣咋咋呼呼的聲響。

葉景閑從遠處而來,口中說著:“阿離,你別走好不好?外麵這般危險,你孤身一人,萬一遇到危險怎麽辦……”

江離往後退了半步,躲開過於熱情的葉景閑,然後溫聲細語:“我不走。”

葉景閑還在絞盡腦汁想著該怎麽勸說,乍一聽江離說不走了,一時間還沒反應過來,呆愣愣的:“你、你真不走了?”

江離:“嗯。”

葉景閑心中歡喜:“那實在是太好了!你放心,待回到宗門,一定能治好你身上的傷的。”

江離垂下了卷曲的睫毛,疑惑:“宗門?”

葉景閑一副與有榮焉的樣子,自傲道:“我師從於太忘宗,我們宗門乃是八大宗門之首……”

江離聽得認真,時不時地應和兩聲。

兩個年輕人湊在一起,一個白皙精致,一個俊朗英氣,一眼看去,竟無比……般配。

一想到這點,沈霽雲眼瞳一沉,周身氣息愈發冷漠:“葉景閑。”

葉景閑還在暢享著日後的時光,說得過於投入,都沒有聽見旁的聲音。

他正說到:“我住在靈雲峰上,那裏養了很多的仙鶴,我可以帶你乘仙鶴去看雲海……”

話音戛然而止。

他後頸一涼,整個人哆嗦了一下,終於回過神來:“師祖……”

沈霽雲漠然不語,不怒自威。

葉景閑不由心生畏懼,又不想在心上人麵前露怯,隻好強撐著問道:“師祖有何吩咐?”

沈霽雲也不知自己為何會出聲打斷這一幕,或許隻是看不慣葉景閑這般眉飛色舞。

這般輕浮,哪裏有首席弟子的模樣?

想來是在外頭太久了,忘記了規章戒律,實在是不像話。等回到宗門,是該好好教導一番了。

他不動聲色地掩飾下了私心,吩咐道:“去飛舟那處看看。”

葉景閑肩膀一鬆,連聲應下:“是。”

葉景閑匆匆離去,一時間,斷壁殘垣間隻餘下兩人。

為了避嫌,沈霽雲筆直地站在一側,就連餘光都沒動一下。

江離捏著自己的小指,唇角一扯,笑容玩味。

沒過多久,前方傳來轟隆一聲巨響。

地麵石子震動,一陣風憑空刮起,吹散了浮草。

巨大的陰影從上空落下。

抬頭一看,一座龐然大物淩於上空,攜風同雲,錦旗獵獵作響。

與此同時,耳邊傳來葉景閑的回話:“飛舟不日就可啟程了。”

……

柳城劫難已破,圍繞四周的領域自然煙消雲散。

當日因陣法失靈被迫擱淺的飛舟再度啟程,比之前多了不少的客人。

那些人死裏逃生,不願再待在柳城,爭先恐後地搭乘了飛舟,想要前往他處。

陣法啟動,四周雲浪翻湧,像是有一雙無形的大手,托著飛舟往更高處。

低頭一看,柳城逐漸縮小,最終化作了一個小黑點,徹底消失不見。

江離站在圍欄邊上,清風拂頰而過,帶來一股濕潤的氣息。

葉景閑還在喋喋不休:“阿離,你看——”他指向了北側,“那裏就是太忘宗了。”

太忘宗在北境的最北端。

此時望去,可見一座山峰屹立。

山峰負雪,像是一柄長劍從雲端落下,直直插-入山川之中。隔著朦朧的雲霧,依舊能感覺到一股淩冽的冷意。

葉景閑:“那是我師祖所在的望舒峰。”他左右一看,壓低了聲音,“我師祖不近人情,就連我們都沒見到過好臉色,你千萬別被他嚇到了。”

江離輕輕“啊”了一聲。

葉景閑:“反正等回了宗門,我師祖就回望舒峰了,到時你也遇不著,不用太過於擔心。”

江離欲言又止。

葉景閑還以為他是被嚇到了,安撫道:“你若是實在害怕,就離得遠些,實在不行,就來找我。”

江離瞪圓了眼睛,忍不住又往後麵看了一眼。

葉景閑奇怪:“怎麽了?”

一邊說,他一邊回頭看,在看到那襲白衣後,他頓時渾身僵硬,下意識地往後跳了一步。

“師、師祖。”可憐被嚇得連話都說不清楚了,“您、您……怎麽來了?”

也不知沈霽雲聽到了多少,目光一瞥,讓人恍如置身於寒冬臘月之中。

他言簡意賅:“過來。”

葉景閑的雙腿像是生了根一般,動彈不得,支支吾吾:“師祖是有什麽事要吩咐嗎?”

沈霽雲見他沒有反應,淡淡地掀起眼皮,像是在說:不要讓我說第二次。

葉景閑一個哆嗦,一個字都不敢多說,埋頭跟了上去。

跟著一同進了門,還什麽都沒看清,就是一道劍光迎麵而來。

葉景閑下意識拔劍相擋,“叮”得一聲,震得虎口一陣劇痛,差點連劍都握不住了。

還好他一咬牙,生生接下了這一招。若是真的將劍脫手,他這個太忘宗首席弟子也就別當了。

這一招的餘威未散,又是一劍直來,如同疾風驟雨,打的葉景閑招架不能。

他狼狽逃竄,哪裏還有眾人麵前意氣風發的樣子。

好不容易挨到劍光停下,葉景閑已是氣喘籲籲,連站都站不穩了,直接單膝跪在了地上。

沈霽雲淡然收手,就連劍刃都未曾出鞘,冷冷道:“心不靜,手不穩,在外多日,竟如此懈怠。”

葉景閑強撐著站了起來,冷汗如雨下,啞聲道:“弟子知錯了,日後必定加倍勤勉,不讓師祖失望。”

沈霽雲沒再說什麽,轉身離去。

葉景閑咬緊牙根,一手撐地,硬生生地站了起來。他不顧渾身酸痛,直接握住劍柄。

年少意氣,眼中滿是不服輸。

……

沈霽雲立於簷廊下,身後響起了一聲悶哼,然後就是一陣利落的破空聲。

不用回頭,就知葉景閑在練劍了。

他對這第七十三玄徒孫略有印象。

年輕尚輕,天資尚可。

一路上順風順水,未曾遭遇什麽波折。這般的年紀,趁著心性未定,磨一磨性子也好。

這般想著,耳邊忽然冒出了一個聲音,幽幽質問:“真的是這樣嗎?”

沈霽雲腳步一頓,目光陡然銳利了起來。

一道無形的劍氣掃過,一層寒霜無聲地凝結。

隻是四周並無人影,更沒有其他人途經的痕跡。

沈霽雲的眉心微微一擰。

那道聲音又響了起來:“心不靜的人,應當是你才對。”

不用再看了。

這聲音並非是從外傳來,而是……從心中響起的。

“其實你是在嫉妒。”

“剛才你其實在想,若是葉景閑一心練劍,就沒心思再去招惹江離了。”

“哈哈,世上怎會有你這般虛偽的人,看起來風光霽月,無欲無求,實則……欲壑難填。”

沈霽雲的神情一點一點地冷了下來。

……是心魔。

……

於此同時。

江離懶懶地靠在圍欄上,任由流雲從指尖穿過。

一抬手,不知何時,一枚圓潤的石子出現在了手中。

石子通體漆黑,但在光影變幻間,又折射出流光四溢,好似天上明月,熠熠生輝。

這就是當日在柳城取得的機緣。

此乃天外來石,蘊含了一絲星月之力,正暗合了江離修的道。

隻是星石自從天外落下,輾轉過了幾手,沾染了斑駁的氣息。唯有將這些氣息化解了,才能徹底將星月之力化為己用。

江離的指腹摩挲著星石,點點星光溢出,沒入指尖之中。

不知想起了什麽,歪了歪頭,發出了一聲輕笑。

眉眼間的茫然無辜散去,隻留下了狡黠的笑意。

現在這個情景,不知該怎麽說才好。

他是為了柳城的機緣而來,現在機緣到手,完全可以一走了之了。

隻要逃之夭夭,就沒有後續的麻煩了。

這樣做簡單是簡單,但實在是不合他的脾氣。

以江離的性子,既然要騙人,就要騙得天衣無縫。

若是真的直接逃走,豈不就是明晃晃地承認了自己心虛撒謊?日後再遇到沈霽雲,也是低人一頭。

所以,要走可以,必須要找一個好的借口。

於是江離就順水推舟地假裝受傷失憶了。

本想用失憶的借口留在柳城,可沒想到……沒能留成。而且看樣子,沈霽雲還打算帶他回太忘宗。

江離的動作一頓。

去太忘宗也好。

正好借著太忘宗的風水寶地,煉化一下手中的星石。

這次可不是他想騙人,可是有人趕上門讓他騙的。

江離哼笑了一聲,反手將星石收起,眼波流轉,不過一眨眼間,又滿是懵懂怯懦的神情。

一回頭。

不僅沒見到沈霽雲,就連葉景閑都不見了身影。

他微微錯愕。

人呢?

……

飛舟一路向北而行。

在北境最北處,就是太忘宗的所在地。

太忘宗被劍陣覆蓋,一旦有外人從上空誤入其中,就會被萬千劍氣絞殺。

故而,若是要抵達太忘宗,就隻能先乘坐飛舟到距離最近的玉羊城,在跋山涉水,登上九十九重天梯,方才能抵達山門。

所以,等到飛舟停靠在玉羊城之時,就有不少人在此處留下。其中,自然就包括江離一行人。

在飛舟上不知發生了什麽,連日來,沈霽雲與葉景閑都不見了蹤影,一直到飛舟停下,方才現身。

江離眼瞳微微一轉。

隻見葉景閑渾身是傷,右手更是裹了一層厚厚的白布,看起來比之前消瘦了一些,但眉眼間更為堅毅。

再一轉。

沈霽雲容色冷峻,周身氣息越發冷冽,如同冰封了的湖麵一般,一靠近,就讓人生出一股寒意。

江離心中訝異。

這是怎麽了?

難不成在飛舟上發生了什麽他不知道的事情?

他心念一動,並沒有貿然開口。

等待了片刻後,葉景閑率先出聲:“阿離,我們先進城吧。”

江離符合了他小心怯懦的失憶人設,並未提起過多的要求,而是點了點頭,乖順地跟在後麵。

……

天下共有五州八宗三樓十九城。

玉羊城與柳城一樣,也是十九主城之一。

玉羊城位於更北方,這裏終年寒風淩冽,沒有春夏隻有秋冬,一年下來,到有大半年是在下雪的。

一眼望去,蒼山負雪,好似一個晶瑩剔透的冰雪世界。

大片大片的雪花飄落,不消片刻,就已經在肩頭積了一層薄雪。

江離哈出了一口冷氣,搓了搓雙手,凍得臉頰發白,瑟瑟發抖。

葉景閑有靈氣覆體,不知冷熱,走在最前方,都沒注意到江離的異樣。

倒是沈霽雲分出心神看了一眼。

江離:“我、我沒事,不要緊的。”

凍得牙齒上下打架,連話都說不利索了。

他往下縮了縮,掩住了發紅的鼻尖。

沈霽雲在飛舟上察覺到了心魔的痕跡,便閉關數日,企圖摒棄雜念。他以為已經壓製住了心魔,可看見少年這般楚楚可憐又不敢言語的姿態,又止不住心生漣漪。

凝眸片刻,他解開了外袍,搭在了江離的肩上。

外袍寬大,足夠將人從頭蓋到尾了,上麵銘刻著陣法,不染塵埃、風霜不近。

一蓋在身上,一股暖意就湧了上來。

江離往下拉了拉,鼻尖縈繞上了一股清雅疏離的冷香。

“多謝。”他雙手交握在胸前,遲疑道,“……您不冷嗎?”

沈霽雲冷漠道:“不冷。”

江離:“可是……”

剛開了個頭,就見葉景閑從前麵折了回來:“阿離,玉羊城今夜裏有冰燈會……”

說著,他的目光一頓,突然發現江離身上披著的外袍有些眼熟,“這……”

江離生怕他誤會了,小聲地解釋:“是我太冷了,所以你師祖將衣裳給我禦寒。”

葉景閑反應了過來,懊惱道:“我忘了這裏天寒,你還冷嗎?”

江離搖了搖頭。

葉景閑還不放心,伸手就去捉,一摸江離的手,仍是冰冷。

他忙道:“前方就是酒樓,我們進去暖暖身子,然後再去買兩件厚長袍來……”

雪聲簌簌落下。

掩蓋不了青年焦急的心情。

“真是對不住,是我粗心大意了。”

“沒事。”

“你還冷嗎?要不我把衣服給你。”

“不用了。”

“阿離……”

“嗯。”

聲音逐漸遠去。

沈霽雲緩步走在後麵,心境平靜。

隻是走著走著,冷不丁地冒出了一個念頭——在江離口中,為何會覺得“師祖”二字格外得刺耳?

……

進了酒樓,暖風迎麵吹來,吹散了發間落雪。

江離捂住嘴唇輕咳了一聲。

葉景閑如臨大敵:“阿離,你喝點靈酒暖暖身。”

江離捧住酒杯,垂眸望去:“我酒量不好。”

葉景閑笑了笑:“有我在這裏,你害怕喝醉了不成?”他又道:“你在這裏等我片刻,我去買兩身衣服。”

江離坐得端正,乖乖應下了。

等葉景閑走後,他望著手中的杯子愣神,然後慢慢地低頭,伸出舌尖慢慢舔了一舔。

一股酒味湧上了舌尖,嗆出了一點淚珠。

等到辣味散去,又是一股醇厚甘甜的滋味湧了上來。不過一眨眼間,雙頰已然飄起了一片霞影。

江離眼前一片朦朧,聲音倒是還聽得真切。

樓下大廳裏。

百曉生正在說著奇聞異事,一拍驚堂木,口齒流利,吸引了眾人的目光。

“世人皆知這天下五分,太忘宗獨占八鬥。可我就要和你們掰扯掰扯,在宗門之間,還真的並非太忘宗一家獨大。”

“東西南北中這五洲之地,北境自然是太忘宗獨占鼇頭,可出了北境呢?東有飛星門,西有六合門……咳,這些都是老生常談,暫時先不提。”

“咱今個兒提什麽?提這五州八宗三樓十九城中的——三樓。”

“你們沒聽說過吧?”

“三樓各為天涯海角樓、珠光寶氣樓、鏡花水月樓,其中前兩樓想必各有耳聞了吧?前者在南海盡頭,後者是修真界中的第一拍賣行,唯獨這鏡花水月樓尋不見蹤影。”

“傳聞,鏡花水月樓不在世間,唯有月碎之日,方才能找到進去的入口。一旦能僥幸進入鏡花水月樓,樓主就能完成你的一個心願。”

有人起哄:“這麽神?難不成什麽心願都行?”

“那我想要得到成仙呢?”

“這鏡花水月樓這般神秘,也不知樓主是怎樣的人物?”

百曉生笑而不語:“我未曾見過樓主真容,但聽聞……乃是天下第一美人。”

自古文無第一,武無第二。

聽到“第一”這兩個字,就人沉不住氣了。

“一個沒現身過的狗屁樓主也能稱得上天下第一美人?”

“就是,在我心中,天下第一美人永遠是嵐蓮仙子!”

“倒是讓我們見見這樓主的真容,才好作比較啊……”

聽著眾人爭論不已,百曉生笑而不語,慢悠悠地扇著風,意味深長地說:“有句話說得好,越是生得好看的人,就越會騙人。”

那麽反而言之,最會騙人的那個,不就是天下第一美人了嗎?

……

江離聽著樓下的喧鬧,麵色不變,慢悠悠地喝完了杯中酒。他還意猶未盡,舔了舔唇角的酒漬。

正要再斟一杯時,一隻手從旁擋了下來。

沈霽雲道:“莫要貪杯。”

江離答非所問:“我沒醉。”

說是沒醉,但唇齒含糊,說話的時候倒像是在撒嬌。

他抬起眼皮,眼中霧氣氤氳,像是倒映了萬千星辰。

沈霽雲動作一頓。

那個陰魂不散的聲音再度響起。

它說:“你的心又動了。”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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