蟲它望著落定的表情,知道落定應該是已經不記得有關自己這顆舍丹之事,或者連他體內強悍的佛力,他都不知道是從何而來。

“我先問你,你是不是不記得以前的事了?”蟲它問。

落定臉上露出一絲疑惑,但立馬他又語鋒變厲,白了蟲它一眼:“這與你何幹?”

蟲它沒心思再跟落定鬥嘴皮子,他狠狠回望向落定:“我隻是想幫助你記起你曾經遺忘的事,入白雲寺之前的事情,我猜你已經全部都忘記了,我既然能夠猜到這些,便說明我知道你忘記的原因,你難道就不想知道,你曾經所經曆的那些事情嗎?”

蟲它的話,說到了落定的心裏麵,正如蟲它所說,落定被半山禪師帶回白雲寺後,便幾乎已經記不起了從前的事。

聽蟲它說得這麽準,他終於沒再和蟲它針鋒相對了,但他也沒有積極配合蟲它的話,而是保持著他的沉默不語。

“你的來曆,其實要從你的前世說起。”蟲它不開口則已,一開口居然就說到了落定的前世。

原本還細心聽著的落定,臉上頓時露出不信之色。

如果蟲它是按著常理說他的過往,那他還有可能會認真去聽,但蟲它一下子就跳躍到了前世上,他哪還有耐心聽下去?

蟲它知道落定的狐疑不信,他淡然道:“你如果不信,也可以將我所講的,當作禪理去看待,聽到最後,你自然就信了。”

蟲它說完,稍事停頓,開始講起了有關隨風、他、以及落定三者之間的故事。

“從前有個得道高僧,名叫隨風禪師,因佛法高深,被推舉為白雲寺住持,白雲寺在他手中發揚光大,逐漸成為了當時人屬聯盟的第一大寺;

“隨風在住持白雲寺第二百九十三年的秋天,到燁山講禪;

“有位老人求見,想拜他為師;

“隨風觀其相貌平凡,雖和善但無慧根,雖心誠但已體衰,絕不會有建樹,便對老人說:‘你年紀太大,已經不再適合學禪。’

“老人在燁山七天不吃不喝,以表拜師之誠,隨風仍舊不收;

“老人沮喪不已,下了燁山,在一無名小溪邊,看到有位少女在溪邊洗衣,老人靈機一動,問少女道:‘能否借宿一晚?’

“少女見老人相貌和睦,便點了點頭;

“隻一轉身,老人就不見了,少女驚詫之餘,也不作細想;

“回家後,少女肚子竟一天天大了起來,十月後她產下一名無父男嬰,相貌堂堂,機智過人,她一思索,才猛然驚覺此男嬰前身,竟是那個在溪邊洗衣服碰到的,請求借宿的老人;

“將身安在肚中有如借宿,雖十月懷胎有三百天,但對於肚中人來說卻未見一絲光明,恍若一晚,那老人所說的‘借宿一晚’,原來是這麽個借宿法。”

蟲它講到這裏時,落定神色微變,因為某些特殊的原因,他直覺地相信,蟲它所講的這個故事是真的。

而蟲它口中所說的隨風禪師,落定也是有所了解的。

在半山禪師等諸多禪師的口中,落定聽過有關隨風的許多故事,半山禪師還會經常教導落定,他並不是落定的“真師父”,落定的真師父,正是隨風禪師。

但落定不明白,這些故事,和他有什麽關係,蟲它為什麽要將這些和他無關的東西,神秘兮兮地講給他聽。

“九年後,隨風被人騙至燁山受了重傷,臨死時於一破落小廟中,偶遇這無父男孩,隨風靈犀心動間,已知男孩前世;

“經過此番輪回,眼前男孩已由當初的‘老人’脫胎換骨,如今他靈性超凡,佛根暗定,隻要找準方向,此世必能成就佛道;

“隨風感念老人執著禪心甚於自己,不與男孩以師徒相稱,卻以同輩朋友相稱,臨死時,不僅將內丹送給男孩,還將隨身所穿的落定袈裟也一並送給他,實是將一生衣缽,都傳給他了;

“而此男孩,因攜帶落定袈裟入寺,被白雲寺長老起法名為‘落定’。”

蟲它所講的故事,稍告一段落。

這是隨風禪師與落定的佛緣,落定能夠轉世投胎換得佛根之體,憑藉的就是那份堅毅與執著,所以,蟲它從來都沒有懷疑過落定的堅毅。

而要動搖落定的堅毅,他唯一能做的,便是用事實告訴落定真相,讓落定逐漸找回自己的真性,而不是在假性上越走越遠。

落定聽著蟲它的話滿臉驚愕,他隱隱約約記起了記憶深處的一位禪師,一個破廟,還有那位禪師對一個孩童的某種叮囑。

“隨風對男孩以平輩相待,是真正的敬畏,但可惜,隨風做了一件他不該做的事;

“隨風有兩種丹,一種是得丹,一種是舍丹;

“這個隨風也是可笑,既叫‘舍丹’了,自然該早早扔掉,但他活了一輩子,到快被仇家逼死時,居然還舍不得他那顆舍丹;

“他將得丹贈予男孩時,將舍丹也給了男孩;

“他說得倒輕巧,隻等雷劫降臨,將舍丹扔入雷霆中炸毀就是,若真有變數,也大可拋向大地,任那舍丹自生自滅,卻不知那舍丹他不舍得扔,男孩又怎會舍得?

“結果變數果然出現,男孩佛性天成,心有慈悲佛念,隨風要他拋舍丹到下界自生自滅,男孩卻不願舍丹轉世投生,注定成為被唾棄之人;

“於是男孩居然發下宏願,將自己的慈悲心轉賜給男孩,讓男孩在‘萬惡’之中,擁有了一絲‘善’;

“舍丹因此,得善念之血轉世成人,而男孩也因為自己的宏願,永遠喪失了自己的悲憫心……”

說到這裏時,蟲它張開口,差點說出有關落定該不該掏走他心髒的話。

但他立刻又頓住了,他有些不敢講。

原本他覺得,他能夠很坦白地跟落定講那些過往,給落定理性分晰整件事情的經過,但真講到事情的關鍵處時,他卻仍是猶豫不安。

是該告訴落定,把心髒挖回去,挖回原就屬於他的慈悲嗎?

還是該永遠地瞞著落定,或者是延遲到以後,等待合適的時機再說出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