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的時候,夏憶茶覺得自己的心情用一句很矯情的詞來講,那就是漫步雲端軟綿綿。

她瞪著公司樓下一車的999朵粉色鬱金香半晌沒說出話來。花一大束一大束地放在車子裏,一片馨香。她站在那裏,旁邊的送花小弟還等著她簽收。夏憶茶歎口氣,周一注定不安寧。

花束沒有署名,小弟亦是不說。夏憶茶笑得不冷不熱:“辛苦你了。”

她看著這堆花都不知道要怎麽辦。後來她覺得自己站在花的海洋裏的樣子實在有點傻,於是又站遠了些,正在想如何處理的時候,經理忽然下了樓。

他鏡片後麵的眼睛晶晶亮,就像是他收到了花一樣。

經理笑著說:“喲,這麽多的花啊,我還是第一次見到呢。這是誰送的?”

夏憶茶麵不改色地說:“不知道,估計是送錯了。聽送花的人說,是一個女人訂的,不知道怎的就送給了我。”

她最近撒謊都成精了,哎。

夏憶茶整個上午都心神不寧。她確信鍾逸絕對是惡搞。她都不知道這該死的叫浪漫還是該叫無聊。她現在腦子裏有無數個思想同時思考,而且想的事完全相反。如果說送花很無聊,那這麽無聊的事隻有他鍾逸做得出來;如果說送花很浪漫,那這麽浪漫的事隻有他鍾逸能做得像是過家家。

顧言菲湊上來,衝她眨眨眼,打亂了她本來就混亂的思路:“一分手就有人送花,孩子,豔福不淺嘛。”

夏憶茶睨她一眼:“你怎麽知道是豔福不是醜福?”

顧言菲坐下來,捅捅她:“不要跟我裝蒜。你吸引的張三李四哪位不是風度翩翩。哪像咱們組小蘇,每次吸引的都是歪瓜裂棗,悲催得很。快說,是不是鍾逸送的?”

“我什麽時候吸引風度翩翩的男士了?”

顧言菲說:“那是因為你太遲鈍,人家對你示好你都不知道。我看你這種人,最好是跟一個死纏濫打的人在一起。你看張宇那款,就不是,所以才分了。”

顧言菲一堆歪理,夏憶茶聽得津津有味:“還有嗎?”

“還有就是,”顧言菲眯著眼睛拽著她的領子說,“這花是不是鍾逸送的?”

夏憶茶愣了一瞬,說:“不是。”

“為什麽這麽肯定?不是沒有署名嗎?”

夏憶茶笑:“我就是很肯定。”

不是鍾逸送的……才怪。

不是他,還能有誰這麽有心情送這種東西。

不過鍾逸沒有打過電話來,她也不打回去。

她才不陪著他發神經。

這樣安靜了半天多。第二天,她再次收到鬱金香,這次是換成了羽毛鬱金香,依舊是999朵,夏憶茶回去電梯的路上,都能感覺到周圍目光裏明晃晃的羨慕和嫉妒。

她真想像顧言菲那次那麽灑脫,把這些花一朵朵拆了扔進垃圾桶。

不過可惜的是,垃圾桶不夠多,而且她也不敢這麽暴殄天物。

昨天那些鬱金香實在無處安放,夏憶茶靈機一動,又把小弟請了來,讓他送去了孤兒院。不過她沒料到今天還有這麽多,今天的這些鬱金香……總不能再送去養老院吧?

顧言菲再次湊上來,她的大眼睛幽怨又羨慕:“999朵鬱金香,還是接連兩天,憶茶你撞狗屎運了。”

夏憶茶麵無表情地說:“你怎麽知道沒少了一朵?你要不要數數?”

顧言菲“切”了一聲,說:“真沒情調。”

今天的鬱金香,她再次送去了孤兒院。

幸好隻是鬱金香,要是玫瑰,她還真的不知道要怎麽處理。

第三天又是一堆的鬱金香,這次夏憶茶再也忍不住,一個數字一個數字摁下去,格外使力。

電話接通,鍾逸還沒來得及說話,夏憶茶就已經氣急敗壞:“鍾逸,你到底想做什麽?”

他的聲音鎮定得很:“我做什麽了?”

“那些鬱金香是怎麽回事?”

“嗯?”鍾逸的聲音裏帶著笑,她都可以想象到他漂亮的眼睛微微眯起的神情,“好看麽?我記得你說你不喜歡玫瑰,還不喜歡紅色,所以選的粉色和羽毛鬱金香。”

“鍾逸,”他根本就是在轉移話題,夏憶茶的聲音惡狠狠,“你要是再送花我就把這些花運到火葬場!”

鍾逸笑:“你是要葬花嗎?”

“……”她永遠說不過他,“你不覺得送這些東西簡直就是浪費嗎?”

“有點。但是我知道你一向有把廢物當寶貝的習慣。”

“……每天999朵,你無聊不無聊?”

“我一直在想,”鍾逸仍舊是笑,“你要是站在那堆花裏發呆,是不是很有點人麵桃花相映紅的感覺。”

“……”夏憶茶急得想跳腳,“鍾逸!”

鍾逸繼續悠閑地笑:“嗯?”

“……”夏憶茶完全失了語言,在公司她不得不壓低聲音,可是她此刻真的想大吼,“鍾逸!”

她本來很賭氣,可是氣到極點聲音反而不穩,她壓低聲音說出來的話倒像是在撒嬌,鍾逸忍不住笑出來:“嗯?我在。”

他不緊不慢的語氣把夏憶茶氣得不行,於是她“啪”地掛斷電話。

結果鍾逸立刻打回來,夏憶茶又掛掉。鍾逸又打回來,夏憶茶就把手機設置成了呼叫轉移,並且轉至在鍾逸的號碼後麵。接著鍾逸的電話果然沒再來,她舒了一口氣。

本來她打算是過半小時後再把呼叫轉移取消的,但是中間有同事叫她,她一著急便忘記了。結果中午夏憶茶喝湯的時候鍾逸發來短信:“茶茶,你經理的電話打到我這裏來了。”

夏憶茶一口湯差點噴出來。

她手忙腳亂地把呼叫轉移取消掉,接著,鍾逸的電話立刻打了過來。

夏憶茶接起來,鍾逸的聲音依舊是不緊不慢:“茶茶,今晚一起吃飯吧。”

夏憶茶的聲音很幹脆:“我不。”

鍾逸笑:“我去接你。”

“……”夏憶茶咬牙切齒,“我經理打來電話說什麽了?”

“你晚上去吃飯我就告訴你。”

“……”夏憶茶繼續咬牙,“鍾總,您如此大度何苦為難小職員?”

鍾逸還是笑:“我樂意。”

夏憶茶完全沒轍。

如果鍾逸此刻在她麵前,她一定會亮出跆拳道來表示抗議。可是他不在,她就隻能拿著筷子,把麵前餐盤裏的飯戳成了漿糊。

夏憶茶“哼”一聲,說:“你有什麽事?”

“沒什麽事就不能吃飯了嗎?”

“沒錯。”

鍾逸笑,竟然沒有再繼續:“好吧,那就先這樣吧。”

他依舊是等著她先把電話掛斷。夏憶茶合上手機的那一刻,突然覺得有點失落。她垂著頭看著腳邊的花盆,小巧的手機被她拿在手裏轉來轉去。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如何想的,明明他們曾經一起吃過很多次飯。如今……確切的說是經過了昨天,她突然覺得不安。

她都不知道要如何麵對鍾逸。他含笑的眼神總是辨不明切。

夏憶茶覺得自己的心裏顫顫的。女朋友……很遙遠的一個名詞。

她捂著有些發燙的臉頰回了自己的辦公桌。

臨近下班的時候夏憶茶正在計劃今晚的安排,是看電視還是去淘寶街打發時間,忽然聽到鍾逸的聲音響起:“合同下周送來就好,那份不著急。剛剛說的那份計劃書盡快交上去。”

夏憶茶猛然抬頭。

她還以為他真的把今天的晚飯取消了呢,結果她看到他嘴角微翹地向她這邊走過來,完全沒有要停的意思。他腳步穩健,眼神裏是明顯的笑意。

夏憶茶欲哭無淚。

夏憶茶不停地向他使眼色,終於讓鍾逸在五米遠的地方停下來。他笑意更深,拿出手機敲了幾個字,然後轉頭對跟在一邊的經理說:“我還有事,下次吧。”

鍾逸朝她瞥過來一眼,微彎的眼眸裏寫著滿意,然後他轉身,朝出口方向走了過去。

夏憶茶覺得自己剛剛的表情一定和花癡無異,但她的心情卻一定是與砧板上的魚相同。

她發覺自己的手機嗡嗡地震動,打開,是鍾逸的短信:迪樂商場一樓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