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律離開了律界後,寧可的確如魚得水得多,不再接刑事案件的她再也沒有敗訴過,也算是律界一枚舉足輕重的名人。
經過了一年多的平靜生活,身邊除了楚天的窮追猛打,寧可的感情生活卻絲毫不見波瀾。
以朋友之名去赴了楚天的飯局,寧可一到包間就疲憊地癱坐下來。
“怎麽?很累麽?”楚天很貼心地接過她的大衣。
“當然了,律師果然不是人幹的事情,好久沒讓腦子休息過了。”
“沒想過旅遊麽?休息休息,我可以陪陪你。”
“不用了。”寧可喝水差點被嗆到,“我是自虐體製,就喜歡這種工作強度。”
“已經一年多了,你還沒有考慮清楚麽?”
寧可歪著頭,“考慮什麽?”
楚天有些不悅,“已經拖了一年多了,你都沒有給我一個明確的答複,如果是想讓我做備胎的話,也希望你給我個清楚的回答。”
寧可覺得他的話很可笑,“我不是很早就拒絕過你了麽?是你自己還不死心,我說了我沒時間考慮感情的事。”
“你這叫拒絕?”楚天暴躁起來,“你這明顯就是吊著我的胃口,寧可,別以為我對你的感情真的能讓我容忍你的所有,我今天就想要一個確切的答複,到底是在一起,還是隻做朋友?”
本來就被工作壓得喘不過氣來的寧可瞬間所有的怒火都爆發了出來,拍了桌子就大叫,“好吧,我就這麽告訴你,在一起?不可能,你死了這條心吧。”
聽到這席話的楚天雖然怒火朝天,但強忍著想要揮出去的拳頭,握著寧可要走的手腕,口氣放低,“剛剛是我太衝動。”
寧可沒給他好臉色,“你以後不用再纏著我了。”
“是不是因為你喜歡顧律?”
“什麽?”寧可愣住。
“我本來以為他的離開讓自己有機會趁虛而入,沒想到你還沒忘記他。”
“什麽……”寧可的聲音有些支支吾吾,“我什麽時候把他放在心上過了?”
“當局者迷。”楚天最終放開了她的手,“我想你這麽聰明的人,自己心裏是清楚的。”
寧可腦中一片空白地站在原地,直直地看著楚天。
“走吧,我早就錯過了我的機會,希望你沒有錯過你的。”
“你為什麽今天突然和我說這些?”寧可用很緩慢的動作拿起一邊的外套。
“因為他回來了。”
“真的?”寧可瞪大眼睛,“他回來了?”
“是的。”
“你,你怎麽知道?”寧可不敢相信,想從楚天的口中聽到百分百確信的回複。
“昨天很多圈裏人開了一個會,我見到他了。”
“圈裏人,什麽會?”寧可一頭霧水。
“你馬上就會知道。”楚天苦笑,“那件事,應該你會參與進去。”
寧可回去的一路上腦子裏都是剛剛楚天的話,在腦子裏反反複複重播,除此之外聽不到其餘任何聲音。
冬天的氣息有些冷冽,風吹到寧可的臉上有些刺痛,手也凍得伸展不開。
寧可沿著有美麗夜景的街道走著,突然口袋中的震動讓她嚇了一跳。
她的手機平時除了楚天外很少有人會打,而想到了楚天剛說的顧律回來的事,更加緊張起來。
心中期待著看到屏幕上顯示某人的名字,寧可脫下手套從口袋中掏出手機,一黑一白閃爍著的刺眼燈光上顯示的名字是鄭盈,讓她大大的失落一下。
不過似乎這還是鄭盈第一次在非工作時段打電話給她,讓寧可有點疑惑。
“喂喂,寧律師麽,是我鄭盈,寧律師你這次一定要幫我啊。”一接起電話,還不等寧可開口,鄭盈就帶著明顯的哭腔說了一長串話。
“怎麽了?慢慢說?”
“我爸爸……我爸爸他……”
寧可一邊安撫著鄭盈一邊立刻趕到公司,她看到鄭盈正坐在自己的辦公桌前哭得喘不過氣,寧可放下包過去拍了拍她的背,“你怎麽了?”
“我爸爸似乎得罪了誰,要被告上法庭,貪汙公款。”
“什麽?”寧可倒抽一口冷氣,“怎麽會這樣?”
“我也不知道,我爸爸是A市的十富之一,你也知道他們那個圈子表麵上沒什麽,背地裏都狠毒得要死,稍微被抓到一點點把柄就會被往死裏搞,我爸爸,我爸爸他……”
寧可突然想起了剛剛楚天的話,沒準他昨天參加的就是這些富豪們的會,沒準一群人就在商量怎麽弄死鄭盈的父親鄭可豪。
“你別急。”寧可坐到她旁邊,“我是律師,我一定會盡可能幫你的,你告訴我一些細節。”
鄭盈拚命搖頭,“證據都被他們搜集齊了,要翻盤實在是不可能,在法庭上能逆天的,或許隻有顧律了,可惜他現在人在哪裏都不知道。”
聽到顧律的名字,寧可突然眼睛一轉,蹙著眉,“那你爸爸是真的貪汙麽?”
鄭盈的肩膀不停**,但還是可以隱約看到她在無力地點頭。
“如果真如你所說,我真的沒有辦法,或許連顧律也幫不了。”
聽完寧可的話後鄭盈更是絕望,“我本來以為你和顧律還有聯係,想讓你求求他,如果他在的話,說不定還有那麽一點點的希望。”
寧可一句話也沒有說。
“雖然希望渺茫,但不至於像我現在這麽絕望。”鄭盈把整個臉都埋進手裏,無力地抽泣著。
寧可握緊拳頭,沉默了一會後奪門而出。
雖然她和鄭盈平時沒有太多交集,但是熱血的寧可看到她這個樣子不由心疼起來,拿起手機撥打了顧律的電話。
永無止盡的關機,讓寧可急得焦頭爛額。
這才想起以前每次找顧律都是去他的律所,平時會去什麽地方自己根本一點頭緒都沒有,而他家庭的住址也在這麽久以後被遺忘得很徹底。
寧可在律所樓下急得團團轉,無數次盯著手機,但讓她期待的名字一晚上都沒有顯示在屏幕上。
回到律所,看到鄭盈還在那裏無助地哽咽,寧可也覺得很不是滋味。
把她送回家後,寧可開著車漫無目的地在大街上瞎逛,雖然知道能遇見顧律的機會渺小到幾乎沒有,但是她不想放棄任何能和顧律偶遇的機會。是的,她想見顧律,迫切地想,之前她怕沒有相見的理由,但現在有了名正言順的原因,她恨不得滿世界把他找出來。
幾乎是把整個城市都兜了一大圈,去了所有她認為有可能的地方仔細巡視,還是如預期的一樣,根本沒有見到顧律的半個影子。
寧可拖著疲憊的身體回家,發現手機早就沒電自動關機了。
洗了把澡,寧可整個人狠狠地躺倒在**,大口大口呼吸著空氣,不一會兒就到倒頭睡著了。
第二天來到律所,寧可看到鄭盈沒有來,猶豫了半天決定去一個地方,那就是A市政法大學。
一進到辦公室,高老師就熱情地朝她笑,“喔唷,是你呀,好久沒見啦。”
寧可覺得略微有些尷尬,走到高老師身邊不知如何開口。
“怎麽?昨天他剛來看過我今天你就來?怎麽不約了一起來呢?”老師慈祥的笑容讓寧可有些難以麵對。
“老師,我和他……”
“我看得出來。”高老師拍了拍寧可的手,“小兩口鬧矛盾了是不是?”
寧可吸了口氣,點頭,“老師,他這個人一旦失蹤就哪裏都找不到他,你知不知道他家住在哪裏?或者有哪裏他一直去?”
“這個老師我還真不知道,平時隻有他來找我,我從來不會去找他。”
寧可眼看著最後的希望也破滅了,難免無奈。
“不過他昨天給了我個新的手機號,我給他打個電話吧。”
寧可忙不迭點頭,等著高老師撥號。
似乎才響了沒幾下,電話就被接了起來,高老師朝著顧律解釋完後笑著掛上電話,對寧可親切道:“他說他一會辦完事會聯係你的。”
寧可心落大石,終於能好好喘了口氣。
“哦對了。”高老師突然想起了什麽,擊了擊掌,“我給你看一個東西吧。”
“是什麽?”寧可好奇起來。
“是顧律初中的畢業照。”高老師在一邊的資料堆裏找了半天,終於翻到了顧律的照片,“我所有學生的畢業照都保留著,這是他初中時候的樣子,是不是很可愛?”
寧可完全被人群中最秀氣的男孩子吸引住了視線,她接過照片,嘴角不自覺地上揚,“很可愛。”
“是啊,他是我所有學生中長得最漂亮的,小時候可受歡迎了。”
寧可輕笑,“還是富二代,喜歡他的小姑娘一定很多吧。”
“這倒真沒有。”老師緩緩道來,“他父親有錢,但由於他母親不肯離婚,故意對他們母子很不好,隻給他們住很普通的公寓,平時也不會來探望他們,兩人的生活其實過得還算拮據。可能是因為從小在父親酗酒吵架毆打的陰影下長大,所以顧律其實從小性格就有些孤僻,也沒什麽朋友也不愛說話。”
“你說,他父親一直酗酒打罵他和他母親?”
“是啊,他父親生性風流,平時不回家,隻有喝醉了才會去,而且每次去都是吵著要離婚,他母親不同意就打罵他們。”
這麽聽上去,寧可突然覺得這個故事和胡文澤廖蕾的有些雷同。沒想到顧律的童年竟這麽黑暗,這讓寧可不禁同情起他來,而此刻他似乎特別能理解顧律親自上庭指證父親的想法,或許對一個人恨到一定程度,就根本不管他是不是和自己有著血緣關係。
而更多的時候,血緣才是一切罪惡的罪魁禍首。
高老師有一句沒一句地說著顧律的初中時代,兒時的他沒有過任性跋扈,也沒有過萬眾矚目,和現在的他比起來更像是一顆不起眼的樹苗,除了外貌出眾,似乎被掩埋在所有參天大樹下。
寧可聽得十分認真,直到一陣沉重的敲門聲,才拉回了她的思緒。
轉頭望去,是那張曾朝思暮想過的臉。
一年多沒有見,顧律並沒有太大的變化,隻不過那更堅定的眼眸讓他顯得越發英氣逼人。
寧可深吸一口氣,看著他。
“顧律你來啦,你小女朋友找你呢。”
聽到高老師口中的“小女朋友”四個字,寧可突然覺得有些窘迫。
“老師麻煩你了。”顧律走到寧可身邊看著她。
在這種看不透真實想法的眼神下,寧可尷尬地站起來,和高老師道別後同顧律來到了門外。
冬季的風掛在臉上,讓寧可抬不起羞澀的頭。
雖然算不上重逢舊愛,但此刻就在她身邊的顧律,還是輕易地就撥亂她的心弦。
身邊的顧律穿著黑色的羊絨大衣,豎起領子,發型也和一年前相比沒什麽變化,但是從說話時的沉著,還是讓寧可感覺明顯成熟了不少。
“好……好久不見啊。”寧可搓著雙手取暖,聲音像是不經意間從口中漏出一樣。
“你怎麽知道我回來了?”顧律直奔主題。
“道聽途說的,你知道這個圈子就這麽小。”為了掩飾自己不知為何紅起來的臉,寧可另一個方向看去。
顧律似乎想到了什麽,默默點了點頭,“我知道了。”
“知道什麽?”
“知道你怎麽會知道的,以及你為什麽要找我。”
寧可屏住一口氣,心事被看穿,有些**裸的羞赧感。
“鄭可豪的事情,我不會插手。”
聽到他這麽說,寧可的心裏毫無起伏。
“我猜到了你不會。”寧可的聲音變得溫情脈脈,“其實這隻是個見你的借口而已,主要還是想問你這一年多過得如何。”
“不錯,按著計劃進行著。”
“那看來你經過一整年的努力,現在應該清楚自己想要什麽了吧?”
顧律平靜地點了點頭,“這一年多的時間裏,我想了很多。”
“那你這一年尋找的東西,找到了麽?”
顧律默默地點了點頭,“我還是決定回來做律師。”
這個回答徹底出乎了寧可的意料,她張了張嘴,沒有發出半個音節。
“隻有做律師打贏官司的那個時刻,才能真正滿足我。”顧律笑著說:“所以以後我們還會是對手,有可能還要繼續法庭相遇了。”
寧可的表情有些恍惚,“既然這樣,那為什麽你不願意接鄭可豪的案子?我以為你不做律師才不接的。”
顧律嗬出一口氣,“鄭可豪貪汙就該受到法律的製裁,我憑什麽要替他脫罪?”
“可是他是鄭盈的爸爸,我隻是不忍心看到她那麽傷心。”
“鄭可豪生意做大後算半個政界的人,這幾年貪汙了幾千萬可能都不止,你想想他花著本不屬於他的錢大吃大喝逍遙自在的時候,卻有人因為他而餓肚子,公平麽?”
寧可語塞,搖頭,“對不起,我不知道他是這樣的人。”
“我回來的事情並沒有幾個人知道,你不要聲張出去。”
寧可點頭,喜從中來,“看來我是少數幾個知道的。”
顧律溫柔地衝她一笑,“很久不見,你過得怎麽樣?”
“你不在,我在律界就好闖多了,可是現在你又回來了,看來我的好日子到頭了。”寧可與顧律相視一笑,“怎麽,準備什麽時候回歸律界?”
“等接到一個合適的案子就回來。”顧律挑眉,“怎麽,想我了?”
“是有點啊,你走了之後就沒有遇到強敵,像我這種熱愛挑戰的人會覺得有一點無趣。”
兩個人走到停車場,很有默契地同時停頓。
“那就先這樣咯。”寧可對著顧律,有些依依不舍。
“恩,還會再見的。”
“恩,一定會的。”
是的,想相見的人,一定會再一次相見的。
因為那是她們心中最真切的期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