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好像時間靜止一樣,寧可此刻似乎能聽到指針在走動的聲音。
“厄……”寧可拖了個大長音,似乎在想托詞,“我下次還給你吧。”
“不用了,這套衣服估計你以後也不會穿,而且畢竟是我的咖啡弄髒了你的衣服。”顧律接回服務員遞過來的信用卡,簽完名沉默了幾秒,“算我的。”
按照寧可的脾氣一定不可能接受,但看在現在情況的特殊性上,寧可實在是無語反駁。
“你的解決了,輪到我的了。”
被他這句話勾起了所有回憶,寧可這才發現來找顧律要問清楚的事根本隻字未提,兩人在往男裝部走去的路上,寧可開口問道:“對了,我聽鄭盈說你答應接她的案子?”
“是。”顧律回答得簡單明了。
心中最後一絲“鄭盈是在說謊”的可能也被熄滅,寧可有些沮喪,“美色當前,你就這麽沒定力了?”
顧律的眼神裏有些猶疑,“什麽?”
寧可有些自己和自己賭氣般地放低音調,“沒什麽。”
“似乎一直以來你都是‘無罪’的代表,而我則是‘有罪’的代表。”顧律徐徐開口。
“什麽意思?”寧可還是覺得不暖和,把大衣裹緊。
“我出道至今無論刑事還是民事,都是做控方律師比較多,而相反,你是做辯護律師比較多。”顧律說。
“是啊,幫無辜的人脫罪成功,會很有成就感。”寧可斜睨他一眼,“難道因為這樣你這次要幫鄭可豪脫罪?不是你自己和我說的他罪無可赦麽?”
“我是答應鄭盈要接她爸爸的案子。”顧律來到男裝部四處看起來,“不過我沒說是做辯方律師。”
“什麽?”寧可的反應一下子很激動,“你意思是說,你是控方?”
顧律點點頭。
“鄭盈不知道?”寧可深吸一口氣。
“她似乎想用美人計,我覺得她不達目的不會善罷甘休,與其這樣被她糾纏,不如答應下來,不過玩了個文字遊戲罷了。”
寧可沉默了片刻,“可是到時候立案她不會殺了你麽?”
“如果這樣我就把他爸爸更多的醜事爆出來,無期徒刑不能滿足的話,還有死刑在上麵。”
聽到這番冷酷的話從顧律的嘴裏說出來,寧可有些不敢置信,“他爸爸的罪這麽重?”
“死三次都足夠,我做控方律師至少能保住他的命。”顧律細長的眼眨了眨,“你說聰明人會怎麽選擇?”
寧可的臉上像是被一種沉重的力量壓著,讓她做不出任何表情。
“這件事你不用插手就好,誰做鄭可豪的辯方律師都會輸得很慘。”顧律的口氣堅定得讓人難以懷疑。
“為什麽?”寧可還是習慣性地尋根問底。
“因為這場官司的控方律師是回歸後的我。”顧律說著嘴角微微抬起,“我會贏得很漂亮。”
是啊,有顧律坐陣,估計根本沒人願意做辯方律師了吧。
寧可看到身邊男人的魄力和霸氣,有些微微的崇拜和害怕。
似乎顧律想得到的東西,都誌在必得;似乎他眼中的事實,就堅如磐石;似乎他說出來的話,就不會有人去懷疑。
“自己選吧。”顧律伸出手,指著眼前的一排機車服。
寧可還有些沒有緩過神,給了顧律一個不解的眼神。
“不是你讓我穿的麽?”顧律悶悶地說:“我並沒有穿過這種類型的衣服,選不來。”
寧可決定拋開一切亂七八糟的事,徹底地放鬆一下,腦中空白一片,幫顧律挑起衣服來。
雖然隻是隨口說說,但寧可是真的很期待看到這樣的衣服穿在顧律身上的樣子,身高足有一米八幾的他在西裝的掩飾下看不出真正的身材。似乎看到了寧可的選擇困難,店員主動上前推薦起來,“小姐,選機車服麽?”
寧可點點頭。
“是給男朋友挑選麽?”服務員指著她身邊的顧律。
寧可剛想搖頭,卻覺得解釋起來太複雜了,無奈點了點頭。
“這一套很不錯。”服務員指著模特身上那件,“你男朋友身材很好,穿上這一套一定帥氣逼人。”
寧可食指抵著下巴走到模特麵前,從上到下好好看了模特的著裝,不由自主地點了點頭,“不錯。”
“那先生你去試一試?”服務員把視線投到顧律身上。
在他眉間掠過一個不易被人發現的皺褶後,點了點頭。
顧律試衣服的期間,寧可無聊地四處張望,服務員很適時地過去和寧可聊天,試圖討好他。
“你男朋友很帥哦,穿上這一套一定特別搶眼。”
寧可有些不好意思地坦白道:“其實他不是我的男朋友啦。”
“那你可要抓緊咯,即使像我這種一直接觸男性的職業,他這樣的帥哥我還真是很少看到的,一定特別受歡迎,看準了時機就要上啊。”服務員朝寧可伸出了拳頭。
寧可臉上的表情有些糾結,還好顧律從試衣間出來,打斷了她的尷尬。
“哇。”服務員立刻迎了上去,“好帥。”
寧可瞪著眼在原地,一時忘記了誇獎。
顧律對著鏡子,顯得有些不習慣自己腳上的靴子。
“你是我見到現在穿著這套衣服最帥的人了。”服務員的誇獎似乎帶著一些恭維,但絕對不乏真情實意。
“你覺得呢?”顧律還是有些覺得不適,轉過頭想詢問寧可的意見。
那個回頭如果被放成慢鏡頭,一定顛倒眾生,俘獲所有少女的芳心。
——太太太帥了!
這是寧可心中的大喊。
雖然早過了青春年華,但那種心動的感覺卻真切地被體會著。就好像穿越時空回到了十年前,鬱鬱蔥蔥的草地上看到喜歡的男孩子投籃後握拳的感覺。
“還不錯。”要麵子的寧可臉上看不出任何春心**漾,“偶爾這樣穿穿,很特別。”
顧律還是把注意力都集中在自己的黑色長靴上。
“好了,就這套了。”寧可又習慣性地往自己的大衣口袋摸去。
掏了個空。
無奈之下,她舉了舉眉毛,傻笑地看著顧律。
“好吧,就要這套了。”顧律還是很有風度地遞去了信用卡。
買好單,兩人看著對方身上的新衣服都不由笑起來。
“好奇怪的感覺。”寧可笑得合不攏嘴,“感覺像不良少年和無知少女。”
“你一說,還感覺真像。”
“感覺自己一下子都年輕不少。”走到商場外,寧可看到外麵陽光明媚著,“如果能再年輕一次就好了。”
“其實現在還青春著,別總以為自己有多老。”顧律反駁道。
“比起青澀的大學生,自己的確是老年人一樣了啊,我大學的時候可是青春無敵,迷惑了多少宅男的芳心啊。”
顧律“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寧可狠狠瞪了他一眼,“怎麽不相信?不相信我證明給你看啊。”
顧律給了她一個“如何證明”的眼神。
“反正今天還早,我們兩人又沒什麽事,要不去大學吧?”
“去大學?”
“對啊,去教室上課,去食堂吃飯,去社團湊熱鬧。”寧可越說越來勁,“你自己都說了,以後這套衣服估計沒機會穿了,何不今天穿了好好利用利用?”
似乎是說不過寧可,顧律默許了。
來到顧律比較熟悉的政法大學,兩人一下車就受到了很多人的注視。
女生一個個看著顧律目不轉睛,朝著他指指點點眼冒愛心。
寧可肘擊了一下顧律,“誒,我看那邊幾個女生看到你都快暈過去了。”
“是啊。”顧律把車鑰匙往空中一拋後接住,“不良少年要去勒索了。”
顧律是難得開玩笑的人,這倒讓寧可覺得放鬆不少。
兩個人隨便找了間教室入座,一下子成為焦點,連老師都短暫地忘記了上課。
“好了,接下來我來說幾個案例,請同學參與討論。”講台上的老師抬了抬眼鏡,“不久前一條新聞報道,某市高考學生的手機在考場丟失,而他一再肯定手機放在了包裏,而最後包在,手機卻沒了,那請問監考老師有沒有責任?涉及到什麽合同?”
台下所有的學生都低下頭假裝一副認真思考的表情,寧可突然站了起來。
“本案涉及到保管合同。手機雖然是在高考考場丟失,但高考的報名費中不包含保管費,而且之前的考試規章裏說了不許攜帶手機,監考老師隻負責保管包,不負責保管手機,而包完好無損,監考老師就無需負任何責任。”
寧可的回答讓台下所有學生啞然,連老師都對她的回答滿意到不停點頭,“同學回答得很好,請問你是幾班幾號,我給你平時成績加分。”
弄巧成拙,剛才還對答如流的寧可一下子不知如何作答。
“我……是來旁聽的。”寧可一緊張就胡亂開口。
“那老師就更高興了,有這麽優秀的學生來聽我的課,是我的榮幸,你還是告訴我的你的姓名和班級,我去跟輔導員表揚你。”
寧可促狹地一笑,驀地拉起顧律的手一邊離開教室一邊說:“老師後會有期啊。”
兩個人像風一樣離開了教室,留下的隻有空曠的弦音和老師震驚的臉。
一路跑了很久,卻因為不熟悉地形不小心進到了另外的一個教室。
講台上的老師很不滿兩人打斷了自己上課思路的行為,指著空座位示意他們趕快入座。
還沒有喘過氣的兩個人正好想休息一下,便坐了下來。
“好了,現在我來給大家講一講著名的1994年辛普森案件,有沒有同學知道?”老師斷定了不會有同學知道,便隨口問了下。
“我知道我知道。”寧可一邊舉手一邊喘著氣站起來。
講台上的老師臉上的表情有些微微抽搐。
“1994年洛杉磯警方接到報案後趕到現場,在別墅內發現一男一女兩具屍體,從謀殺現場分析,辛普森是唯一也是有最大嫌疑的人。辛普森在法庭上被一個白人警探指控在現場見到沾著死者血的白色手套,而那個手套就是辛普森本人的,這是對他他非常不利的證據,但在法庭上辛普森的律師並沒有詢問關於手套的問題,而是讓證人對著聖經發誓自己的證詞沒有謊言。白人警探發完誓後律師問他是不是歧視黑人,他回答不是,律師又問他罵過別人黑鬼麽?警探也回答沒有,然後律師立刻拍了台子,放出一段視頻,那段15分鍾的視頻裏這個白人警探說了好幾次黑鬼,然後律師斷言說這是個說謊的證人因此他的證詞無效。”
寧可喘了口氣接著說:“之後發現沾有死者血跡的手套出現了收縮,並不符合辛普森的手掌大小,控方律師就請了化學專家來證明手套的纖維是會收縮的,而辯方則更高一籌,請了化學諾貝爾獎得主證實沒有足夠證據可以證明手套收縮,辛普森的律師在極度不利的情況下大逆轉,最後12名陪審團一致認為辛普森無罪。在電影《卡桑德蘭大橋》裏,鏡頭最後是一個代表正義的女神,一手拿劍,一手拿天平,但她的眼睛被蒙著,這就表示程序上的正義有時比實體上的正義更能體現法律的精髓之所在!全美國人都看見了辛普森殺害了他的妻子,但是法律沒有看見!這也是律師界經典案件之一。”
台上的老師被寧可這一串驚天地泣鬼神的發言弄得徹底傻了眼,原本打算講兩節課的案例就這樣被寧可幾句話帶過,最可惡的是還沒什麽好補充的,無語的同時還不得不感歎她的口才。
寧可察覺到又毀了一節課,恨不得拔腿就跑,好在鈴聲應景地響起,讓她有個脫逃的借口。
兩人一路有說有笑著來到了學校食堂,顧律終於忍不住開口,“你也太愛表現了,剛才兩個老師都被你弄得無話可說。”
寧可也笑得合不攏嘴,“你沒看到後麵那個老師的表情,嘴巴都快抽到眉毛那兒了。”
“在這裏吃飯是刷卡的,我們沒有卡。”顧律看到學生們手中的飯卡,有些躊躇。
“來,我和你比賽,看誰先借到飯卡,如何?”寧可不懷好意地朝他挑眉。
“比就比咯。”顧律也像一下子恢複了年輕時的朝氣蓬勃,朝寧可眨了眨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