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摘月大會

昭王爺的府邸蒼泉山莊坐落在白雲穀深處,莊內一條清泉直瀉而過。雲蒸霧繞,竹舍林立,花草繁茂,甚為幽靜。

這日,山莊裏卻似憑空冒出許多人來一般。

莊內偌大的院子裏早已立起一座高台,台正中掛起了一塊寫著“摘月大會”四個字的牌匾。台前桌椅齊備,六大門派起坐的六座涼亭也掛了白紗,向來與王府交好的昆吾山莊、天門派、梅花坳、陽穀宮早已派了人來,東南角的涼亭赫然是除卻神秘莫測的妖雪宮以外最為隱秘的教派,清涼穀相思門,隻有掛著“妖雪宮”三個字的涼亭依然空空。

那妖雪宮原是從不踏足中原的西域教派,卻不知道王府今日為何也設了他們的席位。

摘月大會就要開始時,隻見莊外走進來一行人,個個衣衫蒼藍,為首的乃是一個臉色甚為平和的白發老嫗,左手牽著一個粉雕玉琢的小女娃。王府管家白慕清一看到這群人便馬上迎了上去,拱手問道:“前輩可是妖雪宮左護法蒼鶴長老?”

老婦微微一笑,點點頭。

白慕清隻是出於禮儀才給妖雪宮發了請帖,卻沒有想到妖雪宮不隻回應,還派了地位頗為尊貴的護法長老來,忙請他們入座涼亭。

坐在台前的遊俠都知道這六大門派之間其實除了妖雪宮高枕西域,不插手中原紛爭以外,其他各個門派之間多少都有嫌隙,尤其是相思門獨來獨往行事詭異,從未與別的門派結過盟,得罪的仇家卻不少。想昭王竟然能將他們匯集一處,不由得暗暗吃驚。

六大門派似乎也沒有想到能在這裏看到仇家,卻也隻能顧著昭王府的麵子,暫時將爭鬥放到一邊。

蒼泉山莊底下雖然暗流湧動,然而表麵上仍是日光華然,微風習習,眾人歡談,白衣侍兒不停地奉上茶果點心,一副盛會景象。

主樓故風堂內卻沒有外麵的熱鬧。

紗幔低垂,白燭脈脈,梵音細細,一派淒涼冷清。

這裏便是昭王爺的停靈之處。原來王爺身前曾經吩咐:前來吊唁的人不得進入靈堂,隻在外麵拜一拜,就足以告慰他的在天之靈。

此刻故風堂內靜得可以聽見蠟燭燃燒的聲音。靈前跪著一個身穿孝服的單弱少女,她慢慢將一張一張的冥紙放入火盆,不知是不是因為濃煙的原因,眼圈微微紅著。

“郡主……”後麵走近一個眉眼清麗的白衣侍女,輕輕在少女身邊跪了“摘月大會就要開始了,郡主該梳洗梳洗才是。”

尊為郡主的少女卻沒有要起身的意思,一雙妙目隻盯著被火燒得卷起的冥紙,緩緩道:“不急,你先將水備著,我一會兒自會過去。”

侍女臉上露出為難的神色,低聲道:“郡主再不梳洗恐怕就來不及了……”

“我為什麽要聽你們的……”一直沉靜如水的少女忽地站起身來,看著跪在地上的侍女,恨恨道:“你倒是說說……你肯定知道對不對?!”

侍女目光微變,神色卻是淡淡地:“郡主何必無故發這麽大的火,傷了身子不是鬧著玩的。還請郡主趕快移駕羅衣樓,白管家已經在門口恭候多時了……”

“絲篁!”侍女的話還未說完便被少女打斷了“你休要拿白管家來壓我。”她一麵說著一麵忽然向昭王靈柩那邊走去。

“郡主……”再也忍不住,名喚絲篁的侍女也站起身來,往前邁了幾步,慌忙道:“郡主,你別過去。”

少女回過頭來,臉上的淒楚一閃而過,既而冷冷笑道:“你可以把白管家叫進來,我倒是想請他親口解釋……父王的遺體怎麽會沒有眼睛……”

絲篁臉色霎時蒼白,望著少女久久說不出話來。

少女也止住了腳步,閉上眼,淡淡道:“罷了……事到如今再問也是惘然。賊子之心真真叫人想不明猜不透。”她向這邊走來,將頭上帶的白花取下來放到靈前,生生忍住了眼裏的淚水,道:“走吧,去羅衣樓。”

此刻,羅衣樓下,近年來聲名鵲起的梅花坳易莊少主孟遠亭憑借一套家傳的“暮山沉月”劍法技壓群雄。眼下再是無人能敵。

此刻他正長身立在台上,墨發玉冠,衣袂飄飄,十分瀟灑俊逸。

原來,昭王在臨死之前吩咐管家白慕清操辦“摘月大會”就是一場比武招親,欲向武藝最精者托付自己的獨生愛女。

眾人皆想,當得昭王爺女婿的,怕也隻有台上這位少年翹楚了。

然而,孟遠亭勝出之後,郡主卻遲遲沒有現身,連白管家都不知道何處去了,這位在比武是尚能心靜如水的俠士被晾在了台上半天,也不由得微微焦躁起來。

正當他等得不耐煩的時候,台下忽傳來一句:“少俠莫急,再讓在下討教討教。”跟著就有一個頭戴鬥笠,身穿青衫的男子提劍躍到台上。

孟遠亭見他身形沉穩,吐息寧靜,內力渾厚。不敢大意,迅速舉劍出招。

青衫男子回身閃過,避了幾招,趁著一個空檔,提氣一躍,長劍出鞘。

台下人隻見一片冷生生的寒光從他鞘從劃流而出,台上形勢立時逆轉。

青衫男子的劍法快如閃電,幻若鬼魅。招招殺氣淩厲,蒼勁無匹。孟遠亭每接一招,虎口處便被震得生疼,他唯有避了又避,躲得甚是吃力,不由得暗暗叫苦。

幾十招過後,孟遠亭就被逼到了死角,明顯落在下風。青衫男子見時機成熟,運了十二分的氣力,橫空便是一劍。

孟遠亭見躲避不開,隻得舉劍來擋。不料“嚓”的一聲,那氣勁竟把他的名劍“空山”一下子斷成了兩截!

孟遠亭怔怔站在捧月台上,仿佛不敢相信方才發生的事——眼前這個人,竟用內力生生將自己的劍斷成了兩半。他自認武功卓絕,不想今日卻遭到這等慘敗!

青衫人引劍入鞘,笑道:“我這劍法除了氣勁,終究沒有什麽好處。少俠劍法實在精妙,承讓。”

孟遠亭緩過神來,揚手將斷劍一扔,抱拳道:“在下的武功與你相比,實在不能同日而語,自愧不如。多謝手下留情。”說畢便抬腳走下台去了。

青衫人摘下鬥笠轉過頭,向羅衣樓那邊看過去。

就在此時,略施喜妝,臉罩輕紗的郡主也緩緩登上了羅衣樓,身段嫋娜,舉止嫻雅,雖然美如彤霞。卻好似寒月冷潭般讓人隻可遠觀不可近褻。一時間樓下竟是低低的驚歎,誰都沒有想到郡主竟然是這般的絕色麗人。獨有他麵色不改。

然而,麵若冰霜的郡主一看到站在台下的青衫人,目光陡然大變,整個身軀竟微微顫抖起來。

他隻是嘴角含笑,靜靜看著郡主。

她一瞬間心口窒得生疼,緊緊握住了樓前的欄杆。

看見他臉上的表情又是驕傲又是歎息,眉宇間雖然多了幾分風霜,卻依然氣宇軒昂,清俊無匹,一如當年模樣,她的目光陡然模糊了。

絲篁看了看身穿青衣的青年男子,眉頭微微皺起,又見郡主臉色有異,禁不住喚道:“郡主……”

她被這一聲驚醒,硬生生別過頭不再看青衫人,輕紗遮住的腮上卻洇出一片淡淡紅暈。

青衫男子心裏了然,朗聲問道:“摘月大會可是我贏了?”

“慢著!”

隻聽見一聲喝止,青衫男子回過身,卻遲遲不見有人上台來。

他臉色一沉,正想說什麽,忽看見一個黑衣長劍的青年低著頭躍上台來,他一見這青年的身形,不由得低呼道;“楚子蘭?!”

楚子蘭神色冷淡地站在那裏,舉手抱劍,隻輕聲一句:“玉大哥好。”青衫男子皺起眉,疑道:“你上來幹什麽?”

“擂台比武,上台就是求勝去了,玉公子這麽簡單的規矩也不知道?”楚子蘭背後的台下,昭王府的管家白慕清穿過人群慢慢走近來,一麵笑問道:“你打是不打?”

青衫人的目光漸漸凝成一個點,定在楚子蘭身上。

楚子蘭握劍柄的手用力得發白,沉默了許久,終於開口道:“玉大哥,你先出招吧。”

青衫男子臉上的表情終於慢慢冷了下去,重新將寶劍拔出,劍鋒對準了楚子蘭,眼睛眯成了一條線:“摘月大會隻能用劍,賢弟,你真要打?”

楚子蘭聽他的一句“賢弟”,眼裏的殺氣立時減了大半,正猶疑間,忽聽得從羅衣樓後傳來一陣若有若無的琴聲。琴音雖小,卻被灌注了真力,竟似故意要傳到他的耳中一般,正是那首清疏瀟灑的《酒狂》。

楚子蘭胸口如遭重錘,一下子清醒過來,定定怒視著青衫男子,冷笑道:“楚子蘭一介草民,從此也不敢再認你這位大哥,盡管出招便是。”青衫男子聽他所言,先是驚訝,繼而仰天長笑道:“好好,我玉清棠也不要這般不情不願的兄弟。”正說著猝不及防地劍鋒一轉,倏地刺將過去。楚子蘭反應很快,瞬間連劍帶鞘護在胸口,迅速退了幾步。怎料背後就是台邊,避無所避,隻得硬生生運力接了一劍,玉清棠的劍法又快又狠,氣勁蒼勁無匹,然而被楚子蘭的劍鞘一檔,卻不得再近分毫。

兩個人內力相若,這般硬拚下來,氣勁一撤,劍鞘立刻裂開幾條口子,玉清棠的劍上也多了幾個缺口,二人均不敢再大意。

楚子蘭知道玉清棠的劍法快猛如鬼,遠勝於己。自己若是憑著一身氣力,在這方寸之地擅用身法也許能他鬥上一鬥,時間一久卻必落下風,正思取勝之法,忽然聽到白慕清在他背後輕聲提點了一句

“楚兄弟,用‘破朱顏’。”

楚子蘭聞言一頭霧水,這“破朱顏”劍法乃是昭王爺四年前醉酒竹林時所創,意在觀花修竹,劍招輕靈縹緲,劈、砍、崩、撩、格、洗、截、刺、攪、壓、掛、雲,全在一個“快”字,雖然疾勝鴻影,卻隻攻不守,隻放不收,楚子蘭也嫌這劍法沒勁,兩年來一次也沒有用過。然而當初昭王傳他之時,卻是讓他好生記住,不要說與任何人知道。難道竟是為了今日的準備……玉清棠的劍招越來越狠,他隻得一躲再躲,再也無暇細想,隻得半信半疑地拔出長劍,默念心訣,劍鋒一抖,向上撩去,洋洋寫意,招式輕靈,如風送浮雲,正是一招“杯酒身世,舞劍長垓。”

玉清棠見他劍招轉的好快,方才好運了十二分力,頃刻間好像一絲氣力也沒有了,自己刺出的劍一時間反而有些無所適從。這麽一遲疑,楚子蘭的劍竟然輕輕搭在了他的劍身上,雖然綿軟無力,卻如蛇繞一般怎麽也絞脫不得,趁他來回擺脫之時,忽而一轉,直直向他的破綻之處刺去,這一招叫作“萬古吳鉤,今昔攬懷”重在一個“攬”字,看似柔弱無力,實則殺機暗藏,玉清棠心中大駭,急忙抽劍回護,怎料剛剛擋去這招另一招又紛疊而至,直逼得他毫無喘息之閑。

這麽一來,玉清棠再精妙的劍法還未使出,便都被生生扼住,台上形勢立時大轉。

玉清棠素知楚子蘭的沉虹刀法威力無比,在戰場上更是一揮萬人斬,所向披靡。可是今日他用的是自己擅長的劍,竟然出手如此輕靈,招招避過他的真力,又直指他的空門而來,就算他拚盡十二分力,也傷不到他分毫。反而被逼得步步後退。他不由得感到一股寒意——楚子蘭現在使的這套古怪至極的劍法,竟似故意為了破他的劍法而創的一般。

這般鬥了幾百回合,玉清棠招招使力,自然大為疲憊,劍尖慢了半刻,立時破綻顯露,轉眼間楚子蘭已使挑掉了他手中之劍。

劍尖落地,“奪”的一聲,穩穩定在了捧月台的邊上。

白慕清拍著手笑道:“這場楚少俠贏了。”

台下眾人看了這場精彩絕倫的比試,都忍不住大聲喝彩,掌聲雷動。在這其中的一流高手卻已經看出黑衣男子的打法實在有太多取巧之嫌,不由得為青衫男子感到惋惜。

敗恥之下,玉清棠走過去撿起劍,收入鞘中。他向著羅衣樓看了一眼,抬腳正要走,忽然羅衣樓上響起了脆生生的一聲:“等等。”

話音剛落,方才還站在樓上的郡主已經點足掠下,倩影翩躚,輕紗曼妙,直驚得樓下眾人嘩聲大作。

妖雪宮的亭子內,嬌小的女孩兒目不轉睛地看著飛身而下的美麗女子,小小臉上竟是羨慕,拉了拉老婦的袖子:“鶴婆婆,你說娘和那個姐姐哪個比較好看?”

老婦拍了拍她的頭,臉上的表情慈愛又悲涼:“她們兩個都好看,但是都不好。”

小女娃又大又圓的眼睛裏盡是不解的光:“好看為什麽不好呢?”

老婦不答,笑了笑將女娃攬在了懷裏。

羅衣樓下,楚子蘭見到郡主,微微吃驚,脫口道:“小蟬?!”白慕清更是沒有料到會突然橫生這等變故,忙走上台對著少女說道:“郡主有什麽事吩咐絲篁便是,何故……”

郡主冷冷笑答:“有一千個吩咐也不敢驚動你們。”說著看了玉清棠一眼,隻見他也正微微笑著看向這邊,不由得臉上一紅,轉而問白慕清:“摘月大會比劍奪魁,可有規定我不能參加?”“這個……”白慕清沉吟道:“按道理,摘月大會是替郡主招選夫婿,郡主親自下台恐怕不合禮製。”

郡主搖頭輕歎“池家本來就是武林世家,哪來的這麽多禮製。”說著手腕一抖,袖中彈出一柄輕劍:“楚少俠如果打贏了池月,我自無話說。”楚子蘭一臉疑問的看著白慕清,白慕清隻得無奈道:“如此,郡主小心金體。”一麵說一麵向楚子蘭點了點頭,先走下了台去。

玉清棠也提氣躍下了台,站在角落處,目光隻定在郡主身上,半分也移不開。忽然胸口一陣窒悶,大覺不妙,待要運氣查探,隻覺全身經脈紊亂,一用勁,全身的氣力都似被封在了穴道裏,再也使不上勁來。

郡主卻沒有察覺有異,隻微微一笑,將劍往身前一橫,對著楚子蘭道:“楚兄,不知小蟬配不配的上接你的劍?”

四年前楚子蘭和玉清棠都曾在王府住過一段時日,那會兒這個郡主因為從小體弱多病被王爺假充男兒教養,每日也舞刀弄劍,又時常拉上兩人陪她練劍,兩年多的相處時日,楚子蘭卻直到走之前才知道這個“小王爺”是女兒身。此刻突見也有些不習慣,因此一脫口便是她的化名“小蟬”。不由得想起兩年以前,他和玉清棠從昭王府離去之時的情景來。

那天王爺輕袍緩帶,隻一人一馬,送二人到菁河畔,碼頭上輕舟泊岸,他們與王爺道了謝,正要離去,忽聽得一陣馬蹄聲走近,碧裙黃紗的少女從馬上躍下來,對著昭王嗔道:“父王你不是說他們要去後山練劍麽?怎的練到河邊來了?”

昭王眼見她換了女裝,先是吃驚,又看了看兩人,心中了然,正色道:“你玉大哥是什麽身份,他要走哪裏是隨便說得的?倒是你,怎麽這副打扮就出來了?”

郡主正妙目瑩瑩,看向兩人,聽見父王問話,也紅了臉低下頭,目凝碧水,腮如佩霞,把楚子蘭看的呆了,直訝道:“你是小蟬?!”郡主抬起頭,啐道:“呸,就知道你呆,現在還不曉得?”一邊看了玉清棠一眼,又飛快地把目光移開了。

玉清棠卻不見得多驚訝,隻是笑笑地看著眼前這個嬌俏可人的少女,不說話。

昭王看著三人神情,忍不住笑道:“這是小女池月,從小病多磨人,娘親又去世得早,老夫粗人一個,隻得將她假充男兒養了,二位見笑。”

楚子蘭笑著點了點頭,抱拳道:“王爺,郡主,多謝相送,那我們就此告辭了。”

池月一聽他們要走,急道:“你們要去哪裏?怎麽說走就走都不跟我說一聲!”昭王把臉一沉,喝道:“月兒,送也送了,還不回去!”說著翻身上馬,對著楚子蘭道:“你們快走吧,錦衣衛侯在泉陽,天黑之前要趕到,千萬莫要讓太子有任何閃失。”玉清棠此刻也對著昭王行了一禮:“多謝昭王相救之恩,玉清棠永世不忘。”昭王聽他這話哈哈大笑道:“罷了罷了,太子也不必把老臣救過你的事放在心中,太子命係江山社稷,老臣隻是做了分內的事。”

“哪裏”玉清棠目光悄然一變,微微笑道:“玉家的江山是王爺一手救下來的,清棠不敢忘恩。”

昭王點了點頭,沉默半晌,抱拳道:“老臣去了!”說著催馬轉身:“月兒,隨爹回去。”

池月隻當沒聽見,咬著下唇站在那裏,花容含怒,死死盯著玉清棠。

“月兒!”昭王提高音調又喚了一句。

玉清棠終於又將目光轉到了小郡主身上,不禁一笑,對著昭王道:“王爺可否先走一步,在下還有事要稟報郡主。”

昭王點了點頭,一言不發地打馬去了。

昭王一走,池月便揚起鞭子衝著玉清棠抽去,一麵狠狠罵道:“玉清棠你這個沒良心的小賊……”鞭子剛剛舉到半空,堪堪被玉清棠接在手中,池月不由得怒氣更甚,又要舉鞭,玉清棠卻緊緊抓住鞭子不放,低低喚道:“小蟬,你又鬧什麽別扭?”

池月聽見那一聲“小蟬”,神色一下子軟了,輕輕咬住下唇,忍住淚水道:“你要走了都不跟我說一聲,你……”說到這裏,聲音便哽咽了,仍是怒目盯著玉清棠,氣勢卻減了大半。

玉清棠微微一笑,湊到她耳邊輕聲說了一句什麽。

池月的臉上立時浮上了一層淡淡的紅暈,兀自辯道:“誰……誰想去找你。”

“這麽說郡主是不去了?”玉清棠揚眉笑著問道。

池月白了他一眼,翻身上馬去,沉默了一會兒,回過身咬著牙道:“你不叫我去我偏要去,看你這小賊到底沒良心到何處。”說著淚痕猶在,卻忍不住微微笑開,又向楚子蘭道:“楚兄,再見有期,你武功比他高。莫讓他給壞人殺了……”

她說完再不看玉清棠一眼,揚鞭打馬,抓眼間便絕塵而去了。

“楚兄?”池月看他久久不說話,忍不住開口喚了一句。

楚子蘭回過神來,看著麵前這個臉罩輕紗,眉宇沉靜的女子,又想起兩年前那個俏麗任性的少女,不由得苦笑道:“郡主要打,楚子蘭奉陪就是。”